“呃,请问勒斯科姆上校是否……”
那个戴着紫罗兰色帽子的妇女走到柜台前。戈林奇小姐微笑着欢迎她的到来。而一旁处于时刻待命状态的侍者立刻就被派去寻找勒斯科姆上校。但看来他已经没有完成这个差事的必要了,因为此时勒斯科姆上校本人正好走进了休息大厅,快步来到了柜台前。
“你好,卡彭特太太,”他礼貌地与她握手,接着转向那个姑娘。“亲爱的艾尔维拉,”他亲切地握住她的双手,“不错,不错,很不错。好极了——好极了。来,我们坐在这儿吧。”他领着她们来到椅子跟前,三个人都坐下了。“不错,不错,”他重复着,“很不错。”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但徒劳无功。他几乎不能再继续描述现在到底如何不错了。两位女士也并不能在此时帮上什么忙。艾尔维拉甜甜地笑着,卡彭特太太礼貌性地笑了一下,轻抚自己的手套。
“旅途还不错吧?”
“是的,谢谢您的关心。”艾尔维拉答道。
“没遇到大雾什么的吧?”
“噢,没有的。”
“我们的飞机还早到了五分钟。”卡彭特太太说。
“好吧,好吧。不错,很好。”他直了直腰,“这地方没让你们失望吧?”
“嗯,我确信这里一定很舒适。”卡彭特太太四处看了看,热切地说,“非常舒适。”
“恐怕有点过时了,”上校抱歉地说道,“这里都是些守旧的人,没有,呃,舞会这类事情。”
“嗯,我也这么觉得。”艾尔维拉赞同道。
她环顾着四周,面无表情。显然,伯特伦是绝不可能同舞会联系在一起的。
“都是些因循守旧的老家伙们,”勒斯科姆上校又说了一遍,“也许应该将你们安排在一个更时髦的地方。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有很多东西已经不符合现在的潮流了。”
“这里很好。”艾尔维拉礼貌地说道。
“也就住那么几晚。”勒斯科姆上校继续说道,“我建议咱们今晚去看场演出,一个音乐剧——”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是很确信是否用对了词,“比如《散开头发吧,姑娘们》。你们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多么激动人心啊!”卡彭特太太惊叹道,“那一定非常有趣,对吗,艾尔维拉?”
“不错。”艾尔维拉语气平淡。
“然后咱们就去吃晚餐?就在萨伏依酒店如何?”
卡彭特太太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勒斯科姆上校偷偷瞟了一眼艾尔维拉,稍打起了精神。他觉得艾尔维拉对自己的安排一定是满意的,只是碍于卡彭特太太就在面前,她除了礼貌地表示赞同外,不便有其他的表示。“我不会因此责怪她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对卡彭特太太说道:
“也许你们想先看看房间,看看是不是合适。”
“哦,我想它们一定很舒适。”
“嗯,如果你们对房间有任何不满,我都能让他们进行更换。这儿的人都和我很熟。”
前台的戈林奇小姐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两位客人,将三楼的二十八号和二十九号房间安排给了她们,这两间共用一间浴室。
“我上楼去放行李。”卡彭特太太说,“艾尔维拉,也许你应该留在这里跟勒斯科姆上校聊聊天。”
真是圆滑,勒斯科姆上校想。虽然可能有点儿太明显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离开一会儿也好,尽管他真的不知道要和艾尔维拉聊些什么。眼前这位是非常有礼貌的姑娘,但他对如何跟女孩相处并不是很了解。他的妻子因难产而去世,给他留下了个男孩,然后又被送去他妻子家抚养,而他的房子则交给了自己的姐姐打理。他的儿子已经结婚了,现在定居在肯尼亚。他的孙子孙女们,一个十一岁,一个五岁,一个两岁半,上次孩子们来看他时,他同老大谈论足球和太空,给老二玩电动火车,驮着老三骑大马。与这些孩子们相处非常容易!但是,和年轻的女孩们相处可就太难了!
他问艾尔维拉想喝点什么。他正打算建议她点苦柠檬、姜汁汽水或者橙汁什么的。但艾尔维拉先开口说道:
“多谢您。我想要一杯杜松子加苦艾酒。”
勒斯科姆上校满腹狐疑地看着她,他不禁怀疑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她多大来着?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是否真的能喝杜松子加苦艾酒。但他又说服了自己,艾尔维拉一定知道她自己的举止是否得体,就像她知道准确的格林尼治时间一样。他点了一杯杜松子加苦艾酒,和一杯干雪利酒。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
“你觉得意大利怎么样啊?”
“谢谢您的关心,我在意大利过得很好。”
“你住的那个地方,那个女伯爵——呃,她名字叫什么来着,她对你没有太严厉吧?”
“她的要求很严格,但是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困扰。”
他看着她,不是很清楚刚刚这番回答是否有点儿其他的隐藏含义。
虽然现在还有点结巴,但已经比之前自然多了,他继续开口说道:
“我是你的监护人和教父,我们本应该很熟悉,但恐怕现实并非如此。你知道的,要让我,让我这样一个老家伙知道一个女孩想要什么,或者说至少她应该有什么,这真的太难了。先是上学,然后是从学校毕业之后继续接受教育,我们那会儿称之为‘精修’[1]。但我想现在更为严肃,会从事某种事业吗?得到某种工作吗?诸如此类的。我们该找个时间好好讨论一下这些事,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吗?”
“我想我应该会报一个秘书班。”艾尔维拉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热情。
“噢,你想成为一名秘书?”
“并不是很想。”
“呃,好吧,那么——”
“只是大家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艾尔维拉解释道。
勒斯科姆上校有了一种奇怪的被看低的感觉。
“我还有一些表亲,梅尔福特一家,你觉得你会愿意和他们同住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噢,没问题。我很喜欢南希,跟米尔德里德也很亲近。”
“那这样可以吗?”
“是的,目前为止的话。”
勒斯科姆上校一时语塞,在他思索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艾尔维拉开口了,她的措辞简洁明了。
“我会拿到钱吗?”
他再一次在开口回答之前沉默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说道:
“是的。你会有很多钱。也就是说,一旦你二十一岁了,你就会拿到这笔钱。”
“那现在是谁在保管呢?”
他笑了:“现在有人替你保管。每年从收入中扣除一部分费用,用来支付你的生活费和学费。”
“那么您就是受托人了?”
“一共有三位,我是其中的一位。”
“要是我死了,会怎样?”
“好了,好了,艾尔维拉,你才不会死,说什么胡话呢!”
“我也希望如此,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吗?就在上周,还发生了一起空难,乘客们都死了。”
“好吧,但这事儿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啊。”勒斯科姆上校说。
“这您可说不准。”艾尔维拉说,“我只是想知道,要是我死了,谁会拿到我的这笔钱。”
“我也不知道。”上校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听起来会很有趣。”艾尔维拉沉思着,“我在想这笔钱是否会让一些人想杀死我。”
“说真的,艾尔维拉!这样的谈话真的毫无必要。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纠结这种问题。”
“噢,只是一些想法。人总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不是在想黑手党之类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