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膜炎,”亨格雷夫夫人说,“第三天就转成了双侧肺炎⋯⋯”
“太可怕了,”格温达接口说,“走廊那头还有卧室吗?”
确实有,而且正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卧室的格局近乎圆形,窗户是向外凸出的那种。
当然了,这间屋子她肯定得重新装修。房子的整体情况很好,不过,亨格雷夫夫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把墙漆成深浅不一的黄褐色呢?
她们从走廊原路返回。格温达出神地念叨着:“六间,不对,是七间卧室,把那个小房间和阁楼也算上。”
地板随着她的脚步吱吱嘎嘎地轻响。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住在这里的是她自己而不是亨格雷夫夫人!亨格雷夫夫人就像一个入侵者,一个把房间漆成深浅不一的黄褐色的女人,就跟她客厅里粗糙的紫藤毛呢一样劣质。格温达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报价单,在那张打印件上,房产详情和要价都写得清清楚楚。
经过了这些天的历练以后,格温达对于判断房产价值已经非常精通了。对方要的总价并不贵,当然,这房子还得做做翻新改造工程,但即使这样⋯⋯格温达注意到了“价格可议”的字样,亨格雷夫夫人想必特别着急想搬到肯特郡去和“她的自己人”住在一起吧。
她们正从楼梯往下走着,格温达突然被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感笼罩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而且瞬间又消失了。不过,它给格温达提了个醒。
“这房子⋯⋯不闹鬼吧?”格温达问道。
亨格雷夫夫人这会儿正说到亨格雷夫少校病情恶化的事呢,她走在格温达前面,低了一级台阶,凶巴巴地抬头瞪了格温达一眼。
“我没见过,里德夫人。怎么?有谁说过这些话吗?”
“你没感到过或者亲眼见过什么东西吗?这儿没死过人吗?”
说错话了——格温达反应过来,亨格雷夫少校可能就是⋯⋯但她已经来不及改口了。
“我丈夫是在圣莫尼卡疗养院过世的。”亨格雷夫夫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哦,是是是,你告诉过我。”
亨格雷夫夫人继续冷若冰霜地说:“这幢房子建了得有上百年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死过人也很正常。七年前,这所房子归了我丈夫,前任主人是埃尔沃西小姐,她当时身体很好,还打算到国外去传教呢。她也没说那会儿她家里有谁过世。”
看到亨格雷夫夫人心情低落,格温达赶紧好言安抚。接着一路回到了客厅,整个房间既宁静又漂亮,正是格温达渴望的那种氛围,她那一瞬间的恐惧现在看起来显得那么莫名其妙。那时候是什么攫住了她呢?这所房子明明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问过了亨格雷夫夫人能否看看花园之后,格温达穿过法式落地窗,来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这儿应该弄个台阶。”格温达一边想,一边往草坪那边走。然而那里却戳着一大株连翘,在这么个地方显得十分高大碍眼,把海景挡了个严严实实。
格温达点点头,她肯定得把这里改造过来。
亨格雷夫夫人领着格温达穿过露台,走到草坪边缘时下了几级台阶。格温达注意到,因为疏于照料,假山上荒草蔓生,大多数正在开花的灌木都亟待修剪。
亨格雷夫夫人低声道歉,说花园确实疏于照管。她只雇得起一个花匠每周来照料两次,那人还老是旷工。
她们又看了看小而合用的菜园,然后就回屋了。格温达解释说,她还得再看几处房子,尽管她非常喜欢“山腰别墅”(这所房子的名字多平凡啊),但还不能立刻就下决定。
送别的时候,亨格雷夫夫人用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儿担忧的眼神看看格温达,恋恋不舍地缓缓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格温达回去见了房产经纪人,在调查报告上给了个心理底价,然后就漫步于迪尔茅斯,游览了一上午。这是一个迷人的老式海滨小镇。在远一点儿的地方,小镇比较“现代化”的另一端,有几间外观崭新的宾馆和看起来挺新的简陋平房,但是由于地势背山面海,迪尔茅斯避免了过度扩展的命运。
午饭之后,房产经纪人给格温达打了个电话,说亨格雷夫夫人接受了她的报价。格温达唇上绽开带着点儿顽皮模样的微笑,到邮局给贾尔斯拍了封电报:
房已买妥。爱你。格温达。
“他知道了会高兴的,”格温达自言自语地说,“让他瞧瞧,我可没有荒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