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想到你会这么说,马普尔小姐。我记得很清楚。杰拉尔德和罗伯特,你知道,都是火爆脾气,老爱打架。当然了,对于健壮的男孩子们,这是很自然的⋯⋯”
“哦,是很自然。”
“而亲爱的沃尔特总是既安静又耐心。结果有一天,罗伯特拿了他的模型飞机——是沃尔特自己做的,花了不少时间——他的手指特别灵巧,又不急不躁;而罗伯特,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毛手毛脚的,就把模型飞机给弄坏了。等我走进教室的时候,罗伯特被按在地上,沃尔特拿着烧火棍打他,都要打坏了⋯⋯我想尽办法才把沃尔特拉开。他不停地说:‘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我要杀了他!’你看,我是真被吓着了。男孩子总是爱激动,不是吗?”
“是啊,是这么回事。”马普尔小姐思索沉吟,然后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所以这桩婚事到底还是没成。那个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呢?”
“她回家了。返程途中又换了个人谈情说爱,这次终于是嫁了。那是个带着个孩子的鳏夫。刚刚丧妻的男人总是女人们的目标——无依无靠、可怜巴巴的家伙。她跟他结了婚,在镇子那头的一座房子里安顿了下来——圣凯瑟琳别墅——就在医院隔壁。可没过多久,当然了⋯⋯没到一年,她就甩了他,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天哪,天哪!”马普尔小姐摇头,“幸亏呀,幸亏你儿子没栽在她手里!”
“我也总这么跟他说。”
“他后来放弃了种茶的打算,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费恩夫人眉头微皱。
“那种生活其实并不适合他。”她说,“那女孩回来以后差不多六个月,他也回来了。”
“那肯定很尴尬,”马普尔小姐冒昧地说了一句,“要是那女人真的也住在这儿的话⋯⋯在同一个镇子里⋯⋯”
“沃尔特很了不起。”沃尔特的母亲说,“他表现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我私底下这么想——其实当时我也这么说过——断得干干净净才是明智的做法。毕竟,要是真遇见了,他们双方都会尴尬。可是,沃尔特偏不怕麻烦,非要继续和她做朋友。他时常到她家里去做客,不是那种正式的拜访,还陪那孩子玩。顺便提一句,挺古怪的,当年那个孩子现在回到这里来了。如今她也长大了,还有了丈夫。有一天她去了沃尔特的办公室立遗嘱。里德,她现在姓里德。”
“是里德夫妇!我认识他们。那么亲切的一对大大方方的年轻夫妻。真想不到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是第一任妻子的孩子。那个死在印度的第一任妻子。可怜的少校——我没记住他的名字⋯⋯哈尔威⋯⋯之类的吧——彻底垮了,当那个浪荡女人离开他的时候。为什么最坏的女人总能勾引到最好的男人,真让人没法理解!”
“最开始跟她搅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呢?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职员,在你儿子的办公室里工作。他怎么样了?”
“他发展得很不错。如今在做马车旅游的生意。水仙花马车,阿弗利克水仙花马车公司的,漆着鲜黄鲜黄的颜色。现在这世道实在俗不可耐。”
“阿弗利克?”马普尔小姐说。
“杰基·阿弗利克,是个阴险的野心家,我觉得他老想往上爬。说不定这就是为什么他最开始会攀上海伦·肯尼迪。医生的女儿什么的——大概是以为能提高他的社会地位吧。”
“那这个海伦就再也没回过迪尔茅斯吗?”
“没有。幸好她一去不回了,否则说不定已经彻底堕落了。我替肯尼迪医生感到惋惜,这不是他的过错。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是个轻浮的小玩意儿,比他还要年轻。我想,海伦是遗传了她的放荡血脉。我总认为⋯⋯”
费恩夫人突然停了下来。
“沃尔特回来了。”做母亲的一下子辨出了前厅里十分熟悉的声音。门打开,沃尔特·费恩走进来。
“这是马普尔小姐,儿子。按一下铃,儿子,我们得换点儿新茶。”
“别麻烦了,妈妈。我喝过了。”
“我们当然得换上新茶——还要再来点儿司康饼,比阿特丽斯。”她对过来拿茶壶的客厅女仆说。
“是,夫人。”
沃尔特·费恩脸上慢慢绽开了讨人喜欢的笑容,他说:
“恐怕,我妈妈把我给宠坏了。”
马普尔小姐一边礼貌回应,一边仔细打量他。
一个外貌文雅宁静的人,举止略略有点儿羞涩和自卑——无趣的人,毫无个性。女人一般都看不上这种深情的男人,除非她爱上的男人不爱她,才会跟这种男人结婚。沃尔特,就是个永远守候着的男人。可怜的沃尔特、母亲的爱子⋯⋯用烧火棍打哥哥,还想杀了他的小沃尔特·费恩⋯⋯
马普尔小姐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