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珀警司办公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年长的女士。女孩们几乎没有注意到她。如果注意到的话,或许会想她究竟是谁。她肯定不是女警。她们可能会认为她和她们一样,也是来这里接受询问的证人。
最后一个女孩被领了出去。哈珀警司擦了擦额头,转身看看马普尔小姐。他的目光是在询问,但并没抱多少希望。
然而,马普尔小姐干脆地说:
“我要和弗洛伦丝·斯莫尔谈谈。”
警司的眉毛抬了起来,他点点头,按了一下铃。一个警员出现了。
哈珀说:“弗洛伦丝·斯莫尔。”
刚才那个警员领着女孩进来。她是个富有农场主的女儿——高个子、金发,长着一张愚蠢的嘴,褐色的眼睛流露出惧色。她双手相互绞着,神情紧张。
哈珀警司看看马普尔小姐,后者点点头。
警司站起身,说:
“这位女士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说完他走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弗洛伦丝紧张地看了马普尔小姐一眼,她的眼睛就像她父亲养的一头牛的眼睛。
马普尔小姐说:“坐下,弗洛伦丝。”
弗洛伦丝·斯莫尔顺从地坐下。不知不觉地,她突然感觉自在多了,不那么紧张了。警察局里陌生而恐怖的气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某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嘴里发出的、令她更为熟悉的命令。马普尔小姐说:
“要知道,弗洛伦丝,弄清帕米拉在死亡当天的所有活动非常重要,你明白吗?”
弗洛伦丝小声说她明白。
“我想你会尽力帮助我们?”
在表示同意的同时,弗洛伦丝的眼神也变得警觉起来。
“隐瞒任何信息都是非常严重的违法行为。”马普尔小姐说。
女孩的手指在膝盖上紧张地互相绞着。她吞了一两次口水。
“我会酌情考虑,”马普尔小姐继续说,“因为被带来与警方接触,你自然会感到惊慌。你还担心由于没有及早说出实情而可能会受到责备。也许你还担心由于当时没有阻止帕米拉而受到责备。但你必须做个勇敢的女孩,如实讲出来。如果你现在不说,问题确实会非常严重——真的非常严重——实际上是伪证罪。而这个,你知道,会让你进监狱的。”
“我——我不——”
马普尔小姐严厉地说:
“现在,不要再吞吞吐吐了,弗洛伦丝!立刻把事情都告诉我!帕米拉不是去伍尔沃思,对不对?”
弗洛伦丝用干燥的舌头舔着嘴唇,她像一只屠宰场的困兽一样哀求地看着马普尔小姐。
“是和电影有关的事,对不对?”马普尔小姐问。
弗洛伦丝的脸上掠过一丝放松和敬畏。压制她的力量完全消失了。她喘着气说:
“哦,是的。”
“我想是这样。”马普尔小姐说,“现在请把所有的细节告诉我。”
弗洛伦丝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述。
“哦!我一直在担心。你知道,我对帕米拉发过誓,决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后来,在那辆烧毁的汽车里发现了她——哦!真是太可怕了,我想我要死了——我觉得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阻止她的。我根本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完全没有。后来,有人问我那天她是否和平常一样,我想也没想就说‘是的’。因为当时我什么也没说,所以后来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而且,毕竟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除了帕姆告诉我的那些。”
“帕姆跟你说了什么?”
“当时我们正走在通往公共汽车站的小路上——往集会走的时候。她问我能不能保密,我说‘能’,她又让我发誓决不说出去。集会后她要去丹尼茅斯试镜!她认识了一个电影制片人——刚从好莱坞回来。他需要某种类型的演员,还说帕姆正是他要找的人。不过他也说了,这事儿说不准。他说,一切只有看试镜的情况才能决定。可能根本不行。他说是个伯格纳之类的角色,需要一个非常年轻的人来扮演。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学生和一位很成功的讽刺剧艺术家调换了角色。帕姆在学校演过戏,而且演得很棒。他说他能看出来她会演戏,但还要接受一些强化训练。他告诉她,拍电影可不是喝啤酒玩游戏,工作会非常辛苦。问她能坚持吗。”
弗洛伦丝停下来喘了口气。马普尔小姐听着这个无数小说和剧本的翻版故事,感到一阵恶心。帕米拉·里夫斯和大多数女孩一样,都被警告过不要和陌生人交谈——但电影的魅力使这些忠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看上去非常专业。”弗洛伦丝继续说,“他说如果试镜成功,她会得到一份合约,还说由于她太年轻、没有经验,所以应该在签字前请个律师看看,但不要说是他讲的。他问她父母那里会不会有问题,帕姆说或许会有麻烦,他说:‘当然,像你这么年轻的人总是不容易的。不过我想如果知道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会同意的。’但是,他说现在谈这些没有意义,一切都要看试镜结果。如果没选上也不要失望。他跟她谈起了好莱坞和费雯丽——她如何一夜间征服了伦敦——这种一举成名的事是如何发生的。他本人从美国回来后进入了莱姆维尔电影制片厂,他说要为英国的电影业注入活力。”
马普尔小姐点点头。
弗洛伦丝继续说:
“于是一切都安排好了。集会结束后,帕姆去丹尼茅斯,在他住的酒店见面,然后他带她去制片厂(他说他们在丹尼茅斯有一个小试镜室)。试镜结束后她就乘公共汽车回家,她可以声称是去购物了。几天后他会通知她试镜的结果,如果他们的老板哈姆斯塔特先生觉得满意,会亲自到她家跟她父母谈。”
“这听上去简直太棒了!我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帕姆不动声色地参加完集会——我们总是说她长着一张扑克牌高手的脸。后来,她说她要经丹尼茅斯去伍尔沃思时,向我眨了眨眼。”
“我看着她沿着小路出发了。”弗洛伦丝哭了出来,“我应该阻止她的。我应该去阻止她的。我应该想到这种事不可能是真的。我应该告诉什么人的。天哪,但愿我死了!”
“好了,好了。”马普尔小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关系。不会有人怪你的。你把这些告诉我是对的。”
她花了几分钟使那孩子高兴起来。
五分钟后,她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哈珀警司。后者的表情非常严肃。
“狡猾的家伙!”他说,“上帝知道,我绝不会让他逃脱。这下案情有了很大的变化。”
“是的,是这样。”
哈珀斜眼看着她。
“你不觉得惊讶?”
“我估计是这类的事。”
哈珀警司好奇地说:
“你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女孩?她们看上去都很害怕,在我看来,根本无从辨别。”
马普尔小姐温和地说:
“你跟撒谎女孩接触的经验没有我的多。如果你记得的话,弗洛伦丝当时直勾勾地看着你,僵硬地站着,脚和其他人一样动来动去。但是你没有留意她出去时的样子。我立刻看出她有所隐瞒。这样的人总是放松得太快。我的小女佣詹妮特就是这样。她会言之凿凿地说剩下的蛋糕被老鼠吃了,可出门时脸上得意的表情让她露了马脚。”
“非常感谢你。”哈珀说。
他又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莱姆维尔制片厂,嗯?”
马普尔小姐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抱歉,”她说,“我得赶紧走了,非常高兴能为你提供帮助。”
“你要回酒店吗?”
“是的——收拾行李。我必须尽快赶回圣玛丽米德。在那里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