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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别的事吗,先生?”

那个得体的表情后面是否暗藏着一丝焦虑?

“没什么事了。”我说。

我只等了一小会儿,安妮·普罗瑟罗就来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做了一些安排,然后她说:

“海多克医生是个多么仁慈的好人啊!”她大声说。

“海多克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

“他对我太好了,但他的样子好像很伤心,是不是?”

我从来没觉得海多克伤心。这个念头在我的脑子里转了几下。

“我没注意。”最后,我说。

“我也是,直到今天。”

“自身的麻烦会使一个人的目光敏锐起来。”我说。

“非常正确。”她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克莱蒙特先生,有一件事我始终弄不明白。如果我丈夫是在我刚离开后就被枪杀了,我怎么会没有听到枪声呢?”

“他们有理由相信是后来开的枪。”

“可是便条上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啊!”

“那可能是另一个人加上去的——是凶手的笔迹。”

她的脸颊变得苍白。

“真可怕!”

“你没看出那个时间不是他写的吗?”

“上面的字都不像是他写的。”

这个观点有道理。字迹潦草,难以辨认,普罗瑟罗上校平时的字体可是一丝不苟的。

“你确信他们不再怀疑劳伦斯了吗?”

“我想他已经洗清了罪名。”

“克莱蒙特先生,那会是谁呢?我知道,卢修斯的人缘不好,但我不认为他有真正的敌人。至少,没有——没有那种敌人。”

我摇了摇头。“这是一个谜。”

我琢磨着马普尔小姐怀疑的那七个人。他们是谁呢?

离开安妮家后,我开始将我的某个特定计划付诸实施。

我从教堂旧翼回来时走的是私人路径。走到梯磴时,我沿原路返回,选择了一个灌木丛被动过的地方下了小路,拨开灌木向前走。林子里树木长得很茂密,树下的枝枝蔓蔓纠缠在一起。我走得不是很快,接着,我突然意识到,离我不远的灌木丛中有人在动。当我踌躇不定地停下来时,劳伦斯·雷丁出现在我眼前。他扛着一块大石头。

我想我一定看起来很吃惊,因为他突然笑了起来。

“不,”他说,“这不是线索,而是一份友好的赠品。”

“友好的赠品?”

“哦,也可以称之为谈判的基础。我想找个借口去拜访一下你的邻居马普尔小姐,听说她在建造日式花园,她最喜欢的礼物就是漂亮的石头。”

“确实如此,”我说,“但你想从老太太那儿得到什么呢?”

“就是为了这案子。如果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马普尔小姐肯定看见了。不一定非要是和谋杀案有关的事情——她认为和谋杀有关的事情。我指的是反常或者怪异的事件,一些看似简单的小事可能就是破案的线索。某种她认为不值得报告警察的事情。”

“有这种可能。”

“无论如何,值得一试。克莱蒙特,我打算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即使不是为别人,也要为安妮这么做。而且,我不太信任斯莱克。他是个热情的家伙,但热情代替不了头脑。”

“我明白了,”我说,“你是小说里最受欢迎的角色——业余侦探。我不知道,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是否真的能与专业侦探打个平手。”

他用机敏的眼神看着我,突然笑起来。

“你在树林里做什么,牧师?”

这下子我脸红了。

“我也在做同样的事,我敢发誓。你和我的想法一样。凶手是怎么进的书房?第一条路,沿小路走来,穿过大门;第二条路,从前门进来;第三条路——有第三条路吗?我的想法是,看看牧师寓所花园那道墙附近的灌木丛有没有被人弄乱或者破坏过的痕迹。”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承认。

“不过,我还没有真正着手做这件事,”劳伦斯继续说,“因为我突然想先见一下马普尔小姐,以确定昨天晚上我们在画室里时,确实没有人经过那条小路。”

我摇摇头。

“她非常肯定没有任何人经过那里。”

“是的,没有她认为重要的人经过那里——这个说法听起来像是胡话,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可能有人经过,比如,邮递员、送奶工、屠夫的儿子,这些人自然而然地出现在那里,你会觉得不值一提。”

“你在读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1]。”我说,劳伦斯并不否认。

“但你不认为这种想法可能有道理吗?”

“哦,可能有吧。”我承认。

我们没再耽搁,径直向马普尔小姐家走去。她正在花园里干活,看见我们爬梯磴,便大声和我们打招呼。

“你看,”劳伦斯低声说,“她谁都能看见。”

她非常亲切地接待了我们。劳伦斯郑重其事地奉上那块大石头时,她满心欢喜。

“你想得真周到,雷丁先生。真的是太周到了。”

这下子壮了劳伦斯的胆,他开始提问题。马普尔小姐聚精会神地听着。

“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非常同意你的观点,这种事没有人提,也不屑提及。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这样的事。根本没有。”

“你肯定吗,马普尔小姐?”

“非常肯定。”

“那天下午,你看见有人沿着这条路走进树林,或者从树林里出来吗?”我问道。

“有啊,好多人。斯通博士和克拉姆小姐走过那条路——那是去古墓最近的路,那时两点刚过一点儿。后来斯通博士又从那条路回来了,这你知道,雷丁先生,他和你,还有普罗瑟罗太太同行了一段路。”

“顺便说一句,”我说,“那声枪响,你听到的那一声,马普尔小姐,雷丁先生和普罗瑟罗太太一定也听到了。”

我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劳伦斯。

“对。”他皱着眉头说,“我确实听到枪声了。是一声还是两声呢?”

“我只听到一声。”马普尔小姐说。

“印象模糊得很,”劳伦斯说,“该死,真希望我能想起来。要是能记住该有多好。你也知道,我的注意力完全在——在——”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样子很难为情。

我机智地咳嗽了一声。马普尔小姐也故作正经地改变了话题。

“斯莱克警督一直试图让我说出来,我到底是在雷丁先生和普罗瑟罗太太离开画室之前还是之后听到的枪声。坦白地讲,我真的说不准。不过,我有一种感觉,而且,越想这事,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是在他们离开之后。”

“这样赫赫有名的斯通博士也被排除嫌疑了。”劳伦斯叹了口气说,“从来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人怀疑是他枪杀了可怜的老普罗瑟罗。”

“啊!”马普尔小姐说,“我总是认为,对每个人保留一点点怀疑才是明智的。我想说的是,谁也无法预知结果,难道不是吗?”

马普尔小姐一贯如此。我问劳伦斯他是否同意她关于枪声的说法。

“真的说不好。你瞧,那个声响如此平常。我倾向于认为,枪声是我们在画室里时发出来的。枪声被消音了——在那里听不太清楚。”

与其说是枪声被消音,倒不如说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没有听清吧,我暗自想道。

“我得问问安妮,”劳伦斯说,“她可能记得。对了,还有一件怪事,我搞不明白。莱斯特朗兹太太,圣玛丽米德的神秘女郎,星期三晚上吃完晚饭后拜访过老普罗瑟罗。没有人了解这次拜访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普罗瑟罗对他妻子和莱蒂斯也只字未提。”

“也许牧师知道。”马普尔小姐说。

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我那天下午拜访过莱斯特朗兹太太的?她简直无所不知,真是不可思议。

我摇了摇头,说我也无从解释。

“斯莱克警督是怎么想的?”马普尔小姐问。

“他尽力威吓管家,但显然,管家没什么好奇心,不习惯躲在门口偷听。所以,这事——无人知晓。”

“不过,我还是期望有人偷听到了什么。”马普尔小姐说,“我的意思是,有人喜欢偷听。我想,雷丁先生可以在这方面发现点儿什么。”

“但普罗瑟罗太太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指安妮·普罗瑟罗,”马普尔小姐说,“我指的是那些女仆。她们非常讨厌把情况告诉警察。但换了相貌英俊的小伙子——请原谅,雷丁先生——外加遭受不公正的怀疑……哦!我相信她们会马上告诉他的。”

“今晚我就去试一下,”劳伦斯兴冲冲地说,“谢谢你的建议,马普尔小姐。我和牧师要去,办点儿小事。”

我突然想起来最好接着把那件事做完。

向马普尔小姐道别后,我们再次钻进树林里。

首先,我们沿着小路向上走,来到一个新地点,看起来,像是有人在这里靠右走,然后离开了这条路。劳伦斯解释说,他顺着这条特别的小径走过一次,但发现并不通向任何地方。但他又说,我们可以再试一下,他可能弄错了。

然而,情况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走了十多码之后,发现被折断和践踏过的树枝的痕迹渐渐消失了。今天下午,劳伦斯就是从这个地方折回小路,碰到了我。

我们又回到小路上,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了一小段,来到一个灌木似乎被人动过的地方。虽然只有轻微的迹象,但我想不会有错。这次的踪迹更有希望了。道路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牧师寓所。很快,我们到了长着茂密灌木的墙脚。墙很高,墙头装点着碎玻璃碴。如果有人在墙上架过梯子,我们应该能发现他们从这里通过的痕迹。

我们顺着墙根慢慢走,忽然,树枝折断的声音传进我们耳朵里,我往前紧走几步,穿过一丛乱糟糟的矮树,正好和斯莱克警督撞了个满怀。

“原来是你,”他说,“还有雷丁先生。你们二位干什么呢?”

我们略微沮丧地向他做了解释。

“是啊,”警督说,“不是我们通常想象的那种傻瓜,我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我在这儿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了。你们想知道点儿什么吗?”

“想知道。”我随和地说。

“无论是谁杀死了普罗瑟罗上校,都不是从这条路进来的,因为墙的这边和那边都没有一点儿痕迹。无论是谁杀死了普罗瑟罗上校,肯定是从前门进来的。不可能有其他的路。”

“不可能。”我喊道。

“为什么不可能?寓所的门是开着的。任何人只要走进去就行了。从厨房发现不了。他们知道你不碍事,知道克莱蒙特太太在伦敦,知道丹尼斯参加网球聚会去了。这就像ABC一样简单。他们往返不需要穿过村子。牧师寓所大门正对面就有一条小路,从那里可以进入同样一片树林,再从任何一个地方出来。除非普赖斯·里德雷太太恰好在那一刻从前门出来,否则畅通无阻。这比翻墙安全得多。从普赖斯·里德雷太太家楼上的侧窗能俯瞰那道墙的大半部分。肯定没错,他就是从那条路来的。”

似乎他说的确实是对的。

[1]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Gilbert Keith Chesterton,1874—1936),英国作家,他创造的最著名的角色“布朗神父”首开以犯罪心理学方式推理案情之先河,与福尔摩斯注重物证推理的派别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