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笑片刻,轻手轻脚的将林巍手边的礼单册子拿了过来。
傅玦从刑部归家,路上仍靠着车璧闭目养神,此刻时辰已晚,长街上静悄悄的,车厢里亦是一片空寂,没了戚浔窸窸窣窣的小动作,他本该能很快浅寐,可不知怎地,他反而有些心浮气躁。
想到此刻戚浔正在看册子,傅玦只觉自己太记挂差事,那本册子或许藏着此案关于凶手身份的隐秘,早知道,他还不如自己将册子带回来看。
回了王府,傅玦先去书房看了几本明日要上表的奏折,待楚骞催了几次后,才回房梳洗歇下,他是颇能自控之人,临睡前虽想了想戚浔能不能找出线索,却不会浪费功夫多做杂思,没多时,便沉沉入了梦。
恍惚间竟回了那狭窄逼仄的马车上。
暑意逼人,戚浔汗津津的面颊就在他眼前,她笑眼弯弯,面若秋月,薄唇不断张合,可他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看的着急,不由凑前,香腮明眸近在咫尺,琼鼻樱唇令他目眩,可傅玦六识混沌,越听不清说辞,越想要欺近……
他握住一截微凉手腕,想将人拉近,可就在他使力的剎那,掌中忽的一空,他人好似被一股大力穿透车璧拉出马车,一下子离戚浔百丈之远。
四周天色骤然漆黑,马车在长夜里飞奔,无数追兵如鬼魅忽至,带着火星的飞箭落在马车上,火光一盛,戚浔踉踉跄跄的爬了出来,她瘦弱的身量在车辕上颠簸,随时都要跌下,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刺入戚浔肩胛——
那一剎那,她忽然折身朝他看来,鲜血沁红她的眼睛,绝望和痛苦溢满她的面颊,她无声哭吼着朝他求救,而他仿佛被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跌下马车,无数铁蹄对着她瘦弱的背脊重重的踩了下去!
傅玦猛地睁开了眸子。
他呼吸有些急促,身上冷汗淋漓,直到看清鸦青色帐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噩梦。
他迅捷坐起身来,重重碾过右手食指上的伤疤,直到感受到痛意,擂鼓般的心跳才平复下来,窗外夜色漆黑如墨,与他梦境中一模一样。
他不该梦到这些场面,可或许记得戚浔在他马车上梦魇过,竟生生做了这么个梦,他看着空落落的掌心静坐着,某一刻,忽而开口唤人备车马。
……
礼单册子上名目繁多,戚浔第一次知道富贵人家送礼能送出这般多花样,这些东西对于戏伶而言算是贵重,可对礼物的主人而言,却又不然。
戚浔翻看了所有权贵客人的礼物,其中送礼最频繁最贵重的,的确是掌柜提过的那几人,光看这些,也知道他们对玉娘和柳凝香的喜爱,可光是喜爱便够吗?
能让一个人动了杀心,且为此两度谋害人命的,一定不止是简单的喜爱,应当是痴迷,爱慕,甚至将她们看的比自己还重。
可看着那些花哨的贵胄之物,戚浔感受不出这样的爱意,她彻夜看完了三本礼单册子,眼看着已经到了卯时前后,却并未寻出疑似之人,心中不由焦急,这时,她见远处灯火暗了下来,想到傅玦说的怕她伤眼睛,便起身将灯花挑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