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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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嗯?这位巴罗先生有没有解释墨瑞是如何在柯诺斯和他本人的监督之下犯下了罪行?”

她摇了摇头。

“他没告诉我。若非他不肯说,就是他还没想出个道理来。”

“他还没想出个道理,”菲尔博士声音空洞地说。“只是智力活动慢了点。只是家庭作业迟交了点。噢,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真是糟糕!”

这天玛德琳始终有点气喘咻咻的,仿佛在经历极大的精神压力之后,被花园吹来的风或者屋内散发的期盼气息所感动似的。

“你认为如何?”她问。

菲尔博士思索着。

“有不少瑕疵。大瑕疵。”

“无所谓,”玛德琳正眼望着他说。“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只是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关于这案子的真相,你有什么想法可以透露给我们吗?”

他好奇地打量她,不解似的。

“你都说完了吗,女士?”

“我——我能说或敢说的都说完了。别再问我了,拜托你。”

“不过,”菲尔博士继续追问,“虽说这么问很可能引发更多疑点,我还是得再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对过世的芳雷十分熟悉。这问题还是免不了有些暧昧并且牵涉到心理层面,不过只要你能找出答案来,大概就离真相不远了。为什么芳雷忧虑了25年之久?为什么丧失记忆会让他消沉沮丧到这个地步?大部分人应该只会烦恼一阵子,不至于会在心里形成这么巨大的创伤才对。会不会他一直被某种犯罪或者邪恶的记忆所缠绕呢?”

她点了点头。“是的,我相信的确是。我常觉得他就像是书里面描写的清教徒,生错了时代。”

“但是他记不得究竟是什么事件?”

“是的,只除了一个扭曲门铰链的影像。”

沛基觉得光是这几个字就够烦人的了。好像试图传递或暗示某种讯息似的。扭曲的门铰链是什么?或者换个说法,平直的门铰链又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螺丝没锁紧(译注:screw loose,少根筋)的含蓄说法?”他问。

“不——是,我想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并非一种语意的表达。有时候他好像真的看见门铰链;门上面的铰链;一个白色的门铰链。他看见它扭曲起来,不知怎的松垂、断裂开来。他说这景象冲击着他的脑袋,就像人生病的时候看着壁纸图案的那种感觉。”

“白色的门铰链,”菲尔博士望着艾略特。“真是伤脑筋呢,小子。嗯?”

“是啊,博士。”

博士的鼻子稀里呼噜响了一阵。

“好吧。咱们来看看从这里头能找出多少真相。我来说几个给你听听。

“首先,从一开始就不断提到谁有没有被一支据描述是‘海员木槌’的东西给击中了脑袋这件事。关于事件本身有许多探讨,但却很少有人提到这支木槌。这东西是从哪里拿来的?到底如何能够取得呢?在现代机械化的船上,这种工具对船员来说没多大用处。我只能想到有个东西符合这描述。

“如果你曾经航越大西洋,或许就见过这东西。在新式客轮甲板下方的通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见这种东西悬挂在每一道不锈钢门上。这些不锈钢门都是,或者说应该都是不渗水的。在紧急情况下,这些门会关闭,形成一整排挡水舱壁和密室来阻断水流。至于每一道门所附带的木槌——很遗憾必须提起它来——则是给船舱人员在旅客惊慌选窜或失序的时候作为武器之用的。你该记得,泰坦尼克号的防水密室是出了名的。”

“怎么?”博士停顿时,沛基突然问。“那又如何?”

“这没让你想起什么吗?”

“没有。”

“再者,”菲尔博士说。“关于那个有趣的机器人偶,黄金女巫人偶。只要去看看17世纪这种机器人偶是用什么方式运转的,你就能揭开这案子的秘密了。”

“但这实在一点都说不通啊!”玛德琳叫喊着,“我是说,至少跟我所想的毫无关联。我以为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可是——”

艾略特巡官瞄了眼手表。“我们该动身了,博士,”他语调平板,“否则可能赶不上火车,也无法顺便绕到宅园去一趟了。”

“别去,”玛德琳突然说。“别去,拜托你们。你不会去吧,布莱恩?”

“我想我们非去不可,女士,”菲尔博士语气极其轻柔说。“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害怕,”玛德琳说。“所以我才说了这么多,真的。”

布莱恩·沛基察觉到她的变化以及这变化的原因所在,而暗暗感到惊愕。

菲尔博士将雪茄搁在咖啡杯碟子上。他小心翼翼擦亮一根火柴,弯身去点亮桌上的蜡烛。四朵金色的火焰在温暖静止的空气中稳稳窜起,在蜡烛上端自顾自地盘旋着似的。暮色已向花园退去。坐在花园边缘舒适一角的玛德琳眼里映照着烛光,眼神稳定但贲张着,仿佛在恐惧中隐含着某种期待。

博士显得有些不安。“我们恐怕不能留下呢,丹小姐。我们明天就回来,城里有些关于这案子的琐事非得我们去处理不可。不过,如果沛基可以——”

“你不会离开我吧,会吗,布莱恩?我好傻啊这样烦你——”

“老天,我当然不会离开你!”沛基咆哮着说,呵护弱者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强烈。“会闹丑闻的。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明天早上。倒不是说真有什么好怕的。”

“你没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什么日子?”

“周年纪念日。7月31日。去年今天的晚上维多利亚·戴丽遇害而死。”

“此外,”菲尔博士好奇望着两人,“今天同时也是收获节的前夕。像艾略特这样的苏格兰好公民都能告诉你它的意义。今晚是伟大的安息日夜晚,所有阴间的恶灵都将获得解放。喝!喝!我实在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嗯?”

沛基感觉无比困惑、愤怒。

“你就是,”他说。“胡扯这些有什么意思?玛德琳已经够难过的了。她一直在为别人的事努力奔波,就快累垮了。你还雪上加霜的到底有什么用意?这地方根本没什么可怕的。要是我看到什么东西在附近晃荡,一定先扭断它的烂脖子然后才报警。”

“抱歉啦,”菲尔博士说。他站在那里高高睥睨着,眼里透着疲惫、慈悲和一丝疑惑。然后他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宽边帽和叉头手杖。

“走吧,博士,”艾略特说。“如果我们没弄错这邻近的地理位置,我们走花园左侧的小径,通过树林就可以到达另一边的芳雷宅园了,对吗?”

“没错。”

“那么,晚安了。再次谢谢你的招待,丹小姐,今晚非常愉快而且受益不少。你呢,眼睛放亮点,沛基先生。”

“知道了。当心树林里的妖魔鬼怪喔!”沛基在他们背后大叫。

他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他们穿过月桂树走出花园。非常暖和的夜晚,花园的香氛十分浓郁,令人酥软。东边的星群衬着片斜倾的夜空闪着,只是仿佛被热浪折腾似的显得有些黯淡。沛基的怒气莫名地升起。

“真是婆婆妈妈,”他说。“竟然想——”

他转身,看见玛德琳的微笑一闪而逝。她已恢复平静,但看来有些羞涩。

“抱歉,我真是丢尽了脸,布莱恩,”她柔声说。“我知道这里不会有危险。”她站了起来。“请恕我失陪。我想上楼去梳洗一下。很快的。”

“真是婆婆妈妈,竟然想——”

落单的他谨慎点了根香烟。才一会儿他已将那份恼怒抛到脑后,感觉好多了。不但如此,和玛德琳共度夜晚原本是他梦寐以求的美事之一。一只褐色的蛾飞进窗来,横越空中扑向一朵烛焰。他挥手把它赶开,当它飞过他眼前时迅速闪了一下。

这一小圈烛光十分舒适而且怡人,不过屋内还是亮一点比较妥当。他走向电灯开关。柔和的壁灯烘托出这屋子的优雅和饰布的图案。奇怪的是,他心想,时钟的滴答声竟可以这么清晰、突出。屋内有两座时钟,并非成对的,但各自拥有对方所欠缺的拍子,共鸣出仓促琐碎的节奏。其中一座的小钟摆以一种令人晕眩的韵律前后摆动着。

他回到桌前,倒了杯已快冷却的咖啡。他自己踏着地板的脚步声,咖啡杯在碟子里的碰撞声,瓷咖啡壶接触咖啡杯口的脆响,这些声音全都像那两座时钟的声响一般无比清亮。他第一次发现,全然的空虚也可以是种享受。他的思绪飞驰起来:这房间是空的,我独自一人,接着呢?

澄净的灯光让这屋子益发显得空寂。有个问题他一直避免去思考,尽管下午他已经猜中这秘密,并且从他书房的一本书上获得了证实。结果颇令人雀跃——当然,是指对玛德琳而言。这栋屋子是雅致,但太偏僻了。环绕它四周那堵黑暗的墙延伸足足有半哩之远。

玛德琳梳洗得未免久了点。又一只飞蛾闯进敞开的窗口,降落在桌面。窗帘和烛火微微摆动起来。还是把窗户关了吧!他穿过明亮空荡的屋子,站在一扇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花园,突然僵立不动。

花园里,就在窗口投射出微弱光圈的昏暗边缘,坐着芳雷宅园的机器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