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艾略特绷着脸回答。
“如果是这屋子里的人干的,会是谁呢?乔·切斯尼在外看病人;如果他直到晚上十二点钟才离开病人,他显然不是凶手。威尔伯·埃米特几乎被凶手杀死。此外,只有两个女仆和一个厨子,而她们不太可能是凶手。唯一的可能!是的,我知道这听来有点疯狂——但只有一个可能,即凶手是在这房间里看表演的三人之一。这意味着凶手在黑暗中从这里出去,拿棍子打埃米特,穿上衣服,给切斯尼一颗毒胶囊,趁灯亮前爬回这里。”
“不,先生,这听来是有可能的。”艾略特就事论事地回应。
“但我们还知道什么其他的呢?”
艾略特没回答。他知道他们不可现在下结论。在验尸之前,他们甚至无法确定马库斯·切斯尼是如何 死的,只知道大概是死于氢氰酸中的氰化物。但警察局长所说的可能性他已想到。
他环顾音乐室。它大约十五平方尺大,嵌灰色挑金镶板。落地窗覆有深灰色厚重鹅绒窗帘。至于家具,房间里只有大钢琴、留声机、通往走廊的门旁边的高柜橱、装上锦锻的四座小型安乐椅,以及两个脚凳。中央相当空,只要小心回避窗边的大钢琴,一个人能不撞到东西地通过黑暗的房间。地毯相当厚,走在上面是听不见脚步声的。
“对了,我们来实验看看。”警察局长说。
电灯开关在通往走廊的门旁的柜橱后面;艾略特按下开关,黑暗降临。灯很亮,以致枝状吊灯电蜡烛的幻影在黑暗中仍在艾略特眼前摇晃。即使窗帘打开,在阴暗天空的背景下,仍然看不清物件。窗帘拉紧时会发出嘎嘎声。
“我在挥手,”警察局长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你能看见我吗?”
“看不见,”艾略特说,“别动,我要开双扇门。”
他摸索道路、回避椅子,然后找到门。门很轻易就能打开且几乎不发出声响。向前走八九尺,他发现桌子,他用手摸索铜灯。他旋转开关,白色炫目的光映在对墙上。艾略特往后退,从音乐室端详它。
“嗯哼!”克罗少校说。
书房里唯一的生物是钟。他们看到在死者头部后面,用精致木头制成的壁炉架上的钟无情而忙碌。那是座黄铜大钟,有直径六寸的标度盘和来回摆动的小铜钟摆。钟下方坐着安静的死者。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五十五分。
桌子是桃花心木制成,上面有棕色吸墨纸;铜灯立在桌子前面,略偏他们的右边。他们看见饰有蓝花图案的巧克力盒。垫起脚尖,艾略特能看见躺在吸墨纸上的铅笔,但没看见玛乔莉·威尔斯描述的钢笔。
在他们左方的墙上,他们能辨认出一扇落地窗。在他们右方的墙边立着一张有顶盖可卷缩的书桌,有盏绿罩子的灯在桌上;还有一座非常长的钢材档案柜,绘饰得像是木材。 此外,尚有一把椅子和洒在地板上的一堆杂志或型录。他们看见书房被框在门里。从音乐室里椅子的位置看来,三名目击证人坐在离马库斯·切斯尼约十五尺处。
“我没看出什么,”克罗少校怀疑地说,“你们呢?”
艾略特的眼睛又一次被他之前见过、塞在死者外套口袋的手帕后面的折纸所吸引。
“就是那件,先生,”他指出,“根据威尔斯小姐的说法,那必定是切斯尼先生准备的问题表。”
“是的,但那又怎样?”警察局长大叫,“假设他准备了一份问题表,那又——”
“听我说,先生,”艾略特看来很想大叫,“你看不出这表演是为目击者而设计成一连串陷阱吗?在他们看见的事物里可能一半有了诡计,而凶手利用诡计。诡计帮助了他、掩护了他,到现在可能仍掩护着他。如果我们能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或想想他们看见了什么,我们可能就有了线索。除非切斯尼先生的计划提供了凶手保护,否则连疯子也不会犯下如此胡闹的公开谋杀!把错误丢给警察,自己躲在不在场证明后,天晓得是什么!明白吗?”
克罗少校看着他。
“你要原谅我,巡官,”他突然礼貌地说,“如果我认为你的态度整晚都很奇怪的话 。我也想知道你如何知道威尔斯小姐未婚夫的姓。我没提起过。”
——(唉呀,该死!)
“对不起,先生。”
“别这么说,”克罗礼貌地回答,“我一点也不介意。此外,关于问题表,我同意你的说法。让我们看看能从问题表里学到什么。你说得很对,如果有任何陷阱问题,或关于陷阱的问题,它们会在表单上。”
他从死者口袋里取出纸,打开它,摊平在吸墨纸上。以下是以干净、美丽笔迹写成的内容。
正确回答以下问题:
1.桌上有盒子吗?如果有,描述它。
2.我从桌上拿起什么物品?以怎样次序?
3.当时是几点钟?
4.从落地窗进入者的身高是多少?
5.描述此人的衣着。
6.他的右手拿着什么?描述此物品。
7.描述他的动作,他从桌上移去什么?
8.他让我吞下什么?我花了多少时间吞下它?
9.他在房间里待了多久?
10.什么人说话?说了什么?
注意:必须回答以上每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否则答案不算数。
“看来直截了当,”克罗少校喃喃低语,“但有陷阱。见‘注意’。你似乎说对了假吞胶囊这件事。见问题8。还有——”
他折叠纸并把纸交给艾略特,后者小心地把纸放在笔记本里。然后克罗少校后退到双扇门,他的眼睛盯着钟:“还有,如我所说——”
这时通往走廊的门打开,一道光穿过音乐室。人的轮廓出现,他们看见一颗光头背着光发亮。
“喂!”一尖锐而有些高的声音说,“谁在那里?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警察,”克罗少校说,“没事,进来,英格拉姆。可否请你开灯?”
在摸索片刻后,新来者在柜橱后面摸索、开电灯。艾略特了解到他在庞贝的那处中庭对吉尔伯特·英格拉姆教授的初步印象必须修正。
英格拉姆教授有着亲切焕彩的圆脸,有点肥胖,动作活泼,给人身材粗短的印象。看来诚实的蓝眼睛、钮扣鼻,以及秃头上竖立在耳朵上的两簇黑发,加强了身材粗短的印象 。他那喜欢低头开玩笑、仰望嘲弄的表情现在缓和了;不但缓和,而且带些恐惧。他的脸颜色斑驳;衬衫的前胸有条深摺痕,并在背心处鼓起像生面团在炉中膨胀;他的右手指互相摩擦彷佛要除去手指上的粉笔。事实上,艾略特认为他是中等身高,也不很胖。
“重建现场,是吗?”他说,“晚安,少校。晚安,督察长。”
他的态度轻松中不失礼貌,这种态度将每个人包含在微笑里,像鞭子轻打在一队马匹上。艾略特对英格拉姆教授的主要印象是:在那诚实的脸上,有洞悉事物的聪明。
“这位,我猜,”他犹豫地接着说,“是乔·切斯尼向我提及的苏格兰警场巡官?晚安,巡官。”
“是的。”克罗少校回答。他突然又说,“你知道!我们得仰赖你。”
“仰赖我?”
“嗯,你是心理学教授,你不会被诡计愚弄。你说你不会。你能告诉我们在这该死的表演里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英格拉姆教授向双扇门那边看一下。他的表情变化莫测。
“我想是吧!”他冷淡地说。
“你来了真好!”克罗少校彷佛遇见知音似地说,“威尔斯小姐已告诉我们在这场表演里有欺诈。”
“哦。你已见过她?”
“是的。从我们获得的线索研判,这场表演被设计为一连串陷阱——”
“不只如此,”英格拉姆教授直视克罗少校,“我碰巧知道,这表演是设计来显示特里太太店内的巧克力是在无人看到谋害者下毒的情形下被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