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遗憾。</p>
是她努力想要忘记的遗憾。</p>
如今,君墨将往昔一点一滴拾起,弥补她的,他们的遗憾。</p>
她不用多说什么,只应声道,“都好。”</p>
金陵或是京城,赛龙舟或是其他,什么都好,有情便好。</p>
又喝了两口粥,晚棠忽觉得有些不甘心,抬起头威胁,“君时章,你要再敢爽约,一定会死得很惨!”</p>
君墨大笑数声,抱拳拱手,“不敢,不敢。”</p>
等到用完膳坐下喝茶时,晚棠问道,“我听说京里六疾馆是诚敬夫人一手创建,你可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形?”</p>
君墨仔细想了想才道,“诚敬夫人过世后,六疾馆无人主持,已大不如前了。”</p>
晚棠若有所思。</p>
君墨问她,“想去?”</p>
晚棠摇头又点头,“先时在金陵的临时医馆,我不过是做些简单小事,却也觉得很有意义。我很想要做些什么,而不是整日困在深宅大院,当然,打理内宅也很重要……我想活得再充实一些,六疾馆救助贫苦,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得上忙?”</p>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的如碎了星子,整个人都好有活力,君墨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便觉得无比美好。</p>
他忍不住侧身吻了她的唇角。</p>
晚棠睨了他一眼,推开他的脸,“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p>
“有什么好犹豫?”君墨低声笑,“做便是了。”</p>
“万一做不好呢?万一被人瞧笑呢?”</p>
毕竟是在京里。</p>
金陵才有几个人认识她。</p>
君墨道:“你可是君相夫人,你怕什么?”</p>
晚棠鄙夷,“君时章,你好没脸皮。”</p>
“是吗?”</p>
君墨装模作样的摩挲下巴,“其实我还能更没脸没皮。”</p>
……</p>
当船行到金陵渡时,恰是一年中最后一日。</p>
林府的人都侯在渡头,连有孕的郑媛也来了。</p>
那时金陵时疫凶险,一家人听说后,日夜都悬着心,如今好容易盼着人回来,自有满腔的离情要诉。</p>
林清珩见母亲和妹妹状态都很好,心里头对君墨的怨气又少了好些。</p>
这一回多亏有他。</p>
便也硬邦邦的道了谢。</p>
君墨除了对晚棠不同,对其他人仍旧是一副冷淡模样,“应该的。”</p>
冬日寒冷,林清珩要接母亲和妹妹回家。</p>
晚棠不由为难。</p>
她与君墨已然和好,可兄长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接她归家。</p>
她心里一面舍不得家人,一面更舍不得君墨。</p>
相府那么大,难道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p>
正要与哥哥说道,谁知君墨上前一步,握着晚棠的手,朝林清珩道,“那今年便叨扰了。”</p>
这意思是他也要在林府过年了。</p>
这……可以吗?</p>
林清珩傻眼了。</p>
郑媛比她这傻夫君有眼色的多,立时应好,“那咱们家今年可热闹了。”</p>
坐在马车里,君墨仍握着晚棠的手。</p>
晚棠心里当真感动,“谢谢你。”</p>
如此体谅她。</p>
君墨嗯了一声,又道,“只是你兄长像是不待见我。”</p>
晚棠如今正感动着,闻言立时道,“我与嫂嫂说他,他再不敢惹嫂嫂的。”</p>
君墨满意的笑了。</p>
林府的除夕家宴很丰盛。</p>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p>
晚棠先前在船上心心念念的炙兔肉也赫然在列。</p>
君墨替她搛了一大块。</p>
谁知晚棠才吃进嘴里,又立时难受地吐了出来。</p>
“太辣了?”君墨问。</p>
晚棠抚了抚胸口,嘴里那股味道却散不去,她又喝下整整一杯水,这才开口道,“味道怪怪的。”</p>
她不好说恶心。</p>
旁人还要吃饭。</p>
君墨自己吃了一块,似乎也没什么怪味?</p>
他又搛了道鱼脍给她,晚棠最爱吃这种薄如蝉翼的鱼脍了。</p>
谁知晚棠照样吃不进。</p>
君墨的眉头蹙了起来,若是在相府,他这会儿已经传医了。</p>
只是在林府,又是大年节的,总要顾忌。</p>
郑媛掌家,虽有孕在身,总是要操持众人,晚棠这边的情况,方才她便看到了,只是这夫妻两个不想叫人看出,她也只做不知。</p>
等到晚棠鱼脍也吃不下,君相皱起眉头时,她这才笑道,“念儿最近饮食如何?”</p>
晚棠一愣,与君墨对视一眼。</p>
君墨道,“胃口不佳有一阵了。”</p>
他以为是在船上不常走动的原因。</p>
郑媛轻笑,“念儿与我来。”</p>
晚棠不明就里,起身与嫂嫂出了厅堂。</p>
等她再走进厅里时,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不对。</p>
脚步轻飘飘的,人也说不上是高兴或是别的,眼眶发红,似是才哭过的样子。</p>
君墨吃了一惊,起身便往她身边去。</p>
晚棠一看到他,眼眶控制不住地又红了几分。</p>
君墨当然知道晚棠在这里不会受委屈。</p>
但理智归理智,感情是另外一回事,他声音发紧,带着不自知的威赫,语气倒是温和,“念念,怎么了?”</p>
晚棠摇摇头,眼泪也顺着脸颊滚落。</p>
方才嫂嫂叫她出去,是因府里现有个妇科嬷嬷,两个侄儿都是她接生的,摸喜脉这等小情不在话下。</p>
郑媛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只不好当众点出。</p>
万一真是肠胃不调,大年节的岂不扫兴?</p>
便悄悄带着晚棠去把了脉。</p>
那嬷嬷千万保证,晚棠已经有孕。</p>
郑媛是个急性子,见那两口子磨磨唧唧的,自己便先将这好消息告诉林父林母。</p>
林父林母喜不自胜,连连道好。</p>
一边的君墨自然也听到。</p>
然后,他当场呆住了。</p>
像个呆头鹅,一双桃花目也渐渐染了红。</p>
“晚棠,你,我们……”</p>
冷心冷清,俊美威严的君大人,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p>
可晚棠知道他想说什么,问什么。</p>
杏眸清澈,含泪点头:</p>
“君大人,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p>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p>
新年伊始,华枝满春。</p>
这是他们的故事,这是他们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