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特吓了一跳。
“谁?”他问
“塞文伯爵!今天下午他有没有开车从铁门那里上来?”
“我怎么认得出塞文伯爵?”柏特嘶哑的声音里带有为难之意,“从来不敢看那位老爷一眼的。”
H.M.的话音里突然若有所思。
“我们就直说吧,”他说;“星期四下午,海伦小姐和那边那个女孩,”他指着奥黛丽,“还有这边这个小伙子一起来的,”他指着吉特,“你那时打电话进来说海伦小姐就要到了。你怎么知道那是海伦小姐?”
“我不知道哦,”柏特争辩道,“但那时不是在等小姐来嘛,对吧。一辆漂亮的车开过来,里面坐着两位小姐,还有好多皮箱——我问你,我会咋想呢?”
此时马斯特司探长出面了。
“我们问的是塞文伯爵到底有没有开车进来?”他喝道;“他应该是开着……”
“那个啊,”柏特惊叫一声,十分不安,“那辆吗?我有看到啦,看上去很老的先生戴帽子,穿雨衣。车开得很快,速度有每小时五十英里。是伯爵老爷?”
“那么他已经到这儿了?”
“啊。”
“那是几点的事情,”
“差不多四点半吧。啊,没错,就是四点半。”
班森刚才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一手拎着雨靴一手拿着雨伞。这时他把两样雨具放回柜子里,关上柜门。
“你最好回门房去,莱昂纳德,”班森命令道,重拾那种传统权威,“就这么办。”
“这张字条呢?”柏特递上信封,“波蒙特先生呢?”
“这字条我来处理,”马斯特司说道,伸手接了过来,“让波蒙特先生在门房等一会儿。快去!”
柏特·莱昂纳德关门离开后的好几秒钟之内,马斯特司一直站在那儿,掂量着手中的信封。但他的心思其实不在信封上面。
“四点半!”马斯特司的声音虽不大,却带着危险的意味,“四点半!”他看着H.M.“你我从四点开始就待在这该死的餐具室里,有谁看见一辆车开上来了么?”
没人回答。
“或者听见车开上来的声音?”
“吉特和我在楼上海伦的房里喝茶,”奥黛丽抓着吉特的手臂,“但我们确实什么也没听到。”
“一直在打雷下雨,奥黛丽小姐,”班森说,“你是不可能听到——”他停了停,“马斯特司先生,可否容我指出,”他大声说道,“自四点开始我也在这餐具室内?”
“哦?”马斯特司说,“为何你认为有必要特意指明这一点呢?”
“因为我发现,”班森站得笔直,”你们刚才一直很奇怪地盯着我。”
“也许是吧,”马斯特司说,“也许吧。你有没有收到塞文伯爵的什么消息?”
“没有,长官。”
“你确定?”
“完全确定。”
“他会直接把车开到前门口,对吗?”
“不是的.长官,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
“老爷在一楼有一间书房,您肯定也看见过。书房有一扇侧门通往大宅外部,能够直接通到车道上。以前老爷就经常……”
马斯特司未等他说完,便大步迈出房门,吉特和H.M.紧随其后。
他们一齐疾步穿过那狭窄霉臭、铺着椰树图案地毯的长廊,和星期四那天班森与彭芙蕾太太走过的路径一样。阴暗的墙壁上,那些蒙尘的油画又被闪电照亮了——其中一幅还是不知去向。但当他们穿过那绿色粗呢门帘走进大厅之时,却没有着到任何恐怖的惰景。大厅打扫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
“我告诉你,马斯特司,”H.M.吼道,“你大错特错了!至少——”他目光有些摇摆不定,用手抹了抹额头。
“未见得吧,爵士。没准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好吧,也许错的是我。而且,上帝呀,马斯特司,要是我错了——”他欲言又止。
“会比我们想象的还糟?”
“正是,”H.M.答道,“如果那样的话,后果将比我们预计的更严重。”
“海伦·洛林小姐已经被谋杀了,”马斯特司无情地说,“她的尸体就藏在这座房子里,我要把她找出来,或者让别人帮我找出来,”他的眼神异常坚定,“与此同时……”
“与此同时怎么了,孩子?”
“要是我的方位感还靠得住的话,那边就是图书室,穿过图书室,向左转,后面有个小门,门里就是塞文伯爵的书房。走吧,爵士。”
图书室里今天没有生火,一片漆黑。玻璃花窗在闪电面前已然失却颜色,雨滴汇成水流,在房顶上的水槽中汩汩流淌,那声音在此处听起来尤其响亮,马斯特司在前头摸索着,找到了通向书房的那扇门。他转动球形把手,将门推开。
里面也没有生火,气味很潮湿,有一种若即若离、几乎察觉不到的芬芳……
但他们的视线并未直接探索昏暗的书房,而是落向北侧墙上——那是在他们右手边的一堵墙——那四扇透明的玻璃窗分别位于一扇现代风格的小门两侧。门打开了一两英寸,不时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少许雨滴从门缝溅落进来。
门外有两层石阶通向那条砂质的车道,车道在房子的北面拐了个弯。透过溅满雨滴的窗户,他们着见一辆双座的暗红色本特利轿车,车顶掀起,沐浴在雨中,驾驶座上空空如也,那景象异常孤寂。车的一扇侧门还半敞着,庭院里被雨水浸透的树枝,在风中来回摇曳。
黑暗中,马斯特司说道,“那么他已经到了,呃。”
“这里难道没有电灯吗?”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问道。吉特很不喜欢他那种紧张兮兮的声调,“难道一点照明都没有?”
“没关系的,爵士,”马斯特司安慰他,“门左边这里有开关。我来摁一下。”
“天哪!”摁下开关的瞬间,马斯特司不由得惊叫一声,猛地向后跳开,仿佛被烫了一下。
柔和的光线照亮了这间长方形的屋子,天花板很低,屋里横七竖八摆满古玩,让人一时间无所适从。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三具木乃伊之棺,一大两小。懂考古学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木材制成用墨、金、蓝、棕四种色漆上了贯穿了那个裹满绷带的死人生前的形象。
那些画像的眼眶是黑色,眼珠则呈棕色直勾勾望向前方,倒也给这死气沉沉的屋子披上了少许生气。然后跳入眼帘的是那些陶瓷饰品、还有那壁炉。随后又是墙上镜框里的相片,还有书桌上的小猫雕塑。但观者的目光最终还是免不了落入那木乃伊画像棕色的瞳孔深处——几双在黑暗中不知疲倦凝望干年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
“塞文伯爵,”马斯特司放声高喊。回答他的只有雨声。他双手搭成喇叭大吼;“塞文伯爵。”
“没用的,孩子,”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想必他听不见你的声音。”
见H.M神色茫然,吉特·法莱尔顿感他刚燃起的希望又成泡影,天又塌了。
因为书房里并无他人。约翰·洛林,第四任塞文伯爵,此时杳无踪迹。
正中央地面上铺了一张磨损严重的旧毯子,上面放着一顶破旧的软呢帽,帽顶皱巴巴的,这帽子吉特曾多次见塞文伯爵戴过。帽子底下是一件同样旧的外套,还有一件防水大衣,平摊在地面上,一只袖子折叠起来。
它们身旁静静地躺着那盏青铜神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