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爵士?该不会是假的警报吧?”
“噢,不是。警报倒是真的,只是当我们赶到那房子,用斧子劈开门,把水管子对着屋里好一顿狂喷,俺没了前厅的一场桥牌聚会时才发现根本就没起火。”
“太令人沮丧了,爵士。”
“谁说不是呢,孩子。”
“我斗胆揣测,屋主定然没有好脸色吧?”
“他的舌头都发抖了,我还得用水管子喷喷他的肚子,才让他闭嘴。看这张,是我在康尼岛照的。”
吉特从班森眼中那钦羡之色可以看出,他还真是乐在其中。此时这位仆役长好像对世界上其他一切东西都不感兴趣了。
虽然如此,班森倒也没把自己的活计落下。露台上散置着好些膝椅,上面各个摆满靠垫,都是趁粉好天气拿出来见见日头的,正与那已经发黑了的白石栏杆相映成趣。往前几步;便是一片齐整的荷兰式花园,成行的郁金香开得正盛。再往南望去,便是一排绿意朦胧的白杨,灰色的庭院围墙以及更远处蜿蜒的河流。
但马斯特司完全无心观赏,使劲儿清了清喉咙。
“早上好,亨利爵士。”他说
H.M.背对他坐着,扭过头来看了看,然后开始飞速地把食物大口大口铲进嘴里,就着一大口咖啡一股脑儿咽了下去。
“哈!”H.M.放下杯子长出一口气,“早上好,马斯特司。”
探长径直走到他面前;“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约莫一小时前吧,对不对,班森?”
“大约如此,爵士。”
“那我可否问问,亨利爵士,您到哪儿去了?”
“我吗?”H.M.一脸无辜,“我不在这里呀。”
“真是废话,”马斯特司说,“我早就知道你不在这儿了。我问的是,你他妈的究竟去哪儿了?”
“噢,四处乱转呗,”H.M.挥舞着刀叉,“我有些事要办呢。”
“你知不知道,”马斯特司此时就像法庭上慷慨陈词的律师一样,“一大群人都以为你也失踪了,要是你还没看过报纸的话,不妨告诉你,漫天流言都说青铜神灯又把你给掳走了。”
“那种谣言,孩子,严格说来可不正确哦。青铜神灯没把我带走,倒是我带着它呢,”H.M.钻到桌下拎出一个旧皮包,从他那套金银餐具和剪贴簿的包夹中拿出了青铜神灯,“我一直带着它,马斯特司,自有用途。你知道吧,孩子,昨晚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贝尔旅馆……”
“你他妈的根本就不在贝尔旅馆!我打电话问过。”
“没错,孩子,但旅馆的前台收到了我的指示,必须说我不在。因为,你知道么,我和里奥·波蒙特关起门来好好理论了一番。我就知道这是件大有来头的阴狡勾当,而且那家伙可谓既奸且滑。不过我还是让他招供了。”
“招供?”马斯特司惊呼。
“正是如此。”
“但你没有整晚都待在放馆里吧,”
H.M.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从班森那儿听说,”他自顾自说道,将最后一拨香肠和煎蛋塞进嘴里,“你昨晚在这儿闹出好大的动静呢,”看得出他正暗自窃笑不已,“真太遗憾了,马斯特司,我未能亲眼目睹这一盛况。”
“就知道你会的,”马斯特司说,“好吧!继续,笑啊,当那名建筑师到来时,我以为我们就要解决这整件事情了。我迟到了些,因为出站时巧遇罗伯森先生,他好像和那建筑师搭同一列火车前来。然后我们就拐去警局听他的陈述……”
“原来如此。他说了什么特别的么?”
“没发现。报社采访过塞文伯爵和罗伯森先生,先是在克罗伊登,然后又去了塞文伯爵在汉诺威广场的公禽,然后塞文伯爵开着那辆本特利离去。他信誓旦且地向报社承诺,今天午餐时间,他会在塞文大宅这里接受他们全体的采访。”
H.M取出怀表看了一眼,这又对马斯特司的血压影响不小。
“我得把昨晚的情况向您通报一下,亨利爵士。建筑师、罗伯森先生还有我一行三人一点时抵达此地,然后我们发现,或者说几乎发现,海伦小姐在书房里面,法莱尔先生也在,但他发誓说他并不知道任何秘密,却又不肯告诉我们海伦对他说了些什么。班森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当时接近得都听见那姑娘的声音了?”
“嗯哼。”
“后来我们就开始搜查,天杀的,”马斯特司吸着气,“搜得那叫一个详细啊!好啦!别管我,想笑就笑!”
“我刚才其实没笑啊,马斯特司”H.M.一本正经地安慰他,“我是真心希望当时能在场提点建议的。因为你纯粹是浪费时间嘛。”
“浪费时间?”
“一点不错。”
“那你能不能说说这房子里哪一寸地面,哪一个老鼠洞是我们没搜查到的?你能吗?”
“总之你还是在浪费时间。”
“爵士,您自作聪明可倒是容易。但是,考虑到法莱尔先生是唯一一位见到那位小姐并和她说过话的人……”
“孩子,这你就大错特错了,”H.M.条件反射般答道,“比如说,我就和她说过话。”
马斯特司瞪着他;“你找到她了?”
“嗯哼。”
“在哪里?”
“与我昨天下午灵机一动时想到的分毫不差。”
马斯特司掏出手帕擦着额头。
“听着,”他好声好气地哀求着,“行行好吧,玩笑归玩笑,要踢我屁股就随便踢好了,但您考虑过我的处境吗?一堆记者就围在铁门外,警察局里还在电话那头不停追问,而我却束手无策。真要命,昨天你自己也说了——至少在我们谈到塞文伯爵的时候——你同意这是一起谋杀案。”
“啊哈,”H.M.点头,“这话却也没错。”
虽然露台上此刻阳光普照,但一想到真相背后的可怕罪恶,他们顿时都为之语塞。
吉特的眼角一直暗暗注意班森,在他眼里,班森对H.M.和马斯特司的对话似有些兴味索然,独自坐在露台另一边的一张藤椅上这未免有些古怪,因为其他人都站着,他这样子反倒显得与众不同了。
“最后再问一次,”马斯特司追问,“昨晚你究竟去了哪里?还有,你偷偷溜到地窖里去干什么?”
“噢,我可没偷偷溜下去啊,我是去那儿和某人谈话呢,因为那里是个僻静的所在嘛,仅此而已。稍后,这就令我心生一计,策划了今天早上的一个小游戏。别紧张啦,马渐特司!我一开始在这里,后来去了贝尔旅馆。然后又从那儿去了茱莉亚·曼斯菲尔德的古玩店……”
“然后在那里呆了一宿?”
“噢,不。昨晚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医院里。”
露台前方东面传来一阵快速急促的脚步声,奥黛丽·维恩与桑迪·罗伯森朝H.M.的桌旁跑来,显然有十么事。
这两人走到一起让吉特甚感欣慰——说实在的,他们从来就没怎么走在一起过。奥黛丽几天来头一次这么开心,而桑迪好像有点脸红,绕过屋子的转角时,只是碰了碰她的手。
在昨晚那场铺天盖地的大搜查中,吉特基本没怎么见到他们俩的身影,但就连他们身上的夏装——奥黛丽穿的是白色,桑迪也穿了件甚为醒目的白色法兰绒上衣——看着也是那么般配。桑迪下巴上有块淤伤,机警的双眼中那嘲讽之色依旧,面相看上去也还是显老。他们匆匆来到H.M.旁边。
“这位是……”吉特正要介绍,H.M.打断了他。
“不必了,孩子。一小时以前我们就见过了。有什么事吗?”
“听我说汰师,”桑迪开口道—才刚和H.M.结识不到一小时而已,他的口气就像是旧相识一般了……”我们刚从门房那边过来。您或者探长先生可得想点办法对付铁门外那群吵吵咳嚷的家伙!要不然再过个十分钟非变成暴动不可,还有……”
“喂,喂!”H.M.打断了他,“我们会处理了,记者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可问题不是记者啊,”桑迪告诉他,“至少,主要问题不在于记者。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一名占卜师,他坚称自己有权入内,还说要翻墙进来,砸烂玻璃云云,而且若不是戴维斯警员威胁要用警棍敲他,只怕他早已付诸行动了。”
H.M.双目圆睁;“噢,天哪。”他喃喃自语,“又来了一个。波蒙特那白痴疯了吗?”
桑迪眨了眨眼:“波蒙特?”
“不管怎么说,莱昂纳德和戴维斯警员该知道的,”H.M.说,“我告诉过他们,波蒙特一到,就让他进来。该死,今天早上这些人都是怎么了?”
“波蒙特?”桑迪又重复了一遍。
“桑迪,你根本没在听嘛!”奥黛丽扯了扯他的手臂,“你、海伦和塞文伯爵在开罗认识的那个想买古董的美国人,其实是个算命先生,从所谓的神庙或诸如此类的什么鬼地方跑出来的!他从昨天开始就在格洛斯特了,而且他究竟想要什么,就不是我所能……”
桑迪扬起一只手要求安静。
“但我说的可不是波蒙特,”他反驳道,忍耐力几乎到了极限,“不管波蒙特是谁,都让他去下地狱好了。亲爱的奥黛丽,先安安静静听我解释好么?”
然后桑迪转向H.M.:“大人,来者不是波蒙特,”他说,“而是阿里姆·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