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哼着小曲,拿着一卷手纸走出寝室,对面的352寝室传来方木的声音:“精尽人亡!”
周军笑骂道:“呵呵,傻×。”随即,他一摇三晃地走进了卫生间。
吴涵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紧张地向两边张望着。
这栋楼已经陷入沉睡之中,走廊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吴涵闪出身来,快速却悄无声息地走进卫生间。
里面除了正在用力的周军,空无一人。
他悄悄来到周军身后的蹲位,小心地探过头去。周军背对着他,毫无察觉。
吴涵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绳子,用手拽住两端,瞄准周军的脑袋,猛地套了过去。周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就被吴涵把整个人拉了起来。
一击得手,吴涵迅速半蹲下身子,双手交叉,死死地拽住绳子。周军的头被迫后仰,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嘶叫,双手在脖子上胡乱抓挠着。
吴涵咬着牙,双手越发收紧。隔壁不时传来双脚蹬蹭地面的声音。吴涵死死地盯着隔墙上方那团不停抖动的头发,直至它彻底静止下来。
一墙之隔的周军已经毫无声息。吴涵却不敢大意,继续保持着紧勒的姿势。几分钟后,已是筋疲力尽的他松开手,立刻感到对方的身体顺着隔墙软绵绵地瘫软下去。
吴涵半跪在隔间里,头抵在墙壁上,粗重地喘息着。片刻,他勉强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地向门口走去。刚迈出几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
吴涵走进第一个隔间,看到周军半靠在墙壁上,身体微侧,裤子堆在膝盖处,已经失禁了。
吴涵看着他,突然发出一声啜泣,似乎既恐惧又后悔。几秒钟后,他定定神,呼出一口气,拉出内衣的袖子,裹住双手。随即,他弯下腰,不敢抬头正视死者的脸,费力地把周军的尸体扳正,让他看上去仍像大解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吴涵转身走出卫生间,迅速下楼。刚刚走到缓台上,就听见三楼某个寝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吴涵的脸色大变,急忙背靠在二楼的楼梯上,屏气凝神地听着。
大约一分钟后,那个脚步声又从厕所里出来,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很快,关门声传来,一切恢复平静。满头冷汗的吴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踉跄着下楼。
吴涵背着书包,拿着水杯,踩过一片已显枯黄的草地,小心地绕到行政楼背后。他推推一楼卫生间的窗户,一扇窗子无声地打开。吴涵向四周看看,动作敏捷地跳了进去。
24楼的复印室里,佟倩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摆弄着复印机。
有人敲门。
“谁?”
“师姐,是我。”
佟倩打开复印室的门,吴涵站在门口。
“是你啊。”佟倩认得他是下午帮忙搬材料的师弟。
“我刚才路过楼下,看见这里还亮着灯。”吴涵的脸上是谦卑的笑,“需要帮忙么,师姐?”
佟倩看看复印机旁堆积如山的材料。
“好啊,谢谢你。”
两个人边忙着手里的工作,边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突然,吴涵的手停下来。
“怎么了?”
吴涵指指门外:“好像有人来了。”
走廊里确实有脚步声,可是那脚步声却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了。
“没事,可能是保安员。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吴涵走到门前向外张望,走廊里光线昏暗,空荡且寂静。
他松了一口气。
吴涵回到桌前,看看正背对着自己的佟倩。他伸手拿过水杯,悄悄拧开杯盖,又把杯子推翻在桌子上。
“哎呀,糟糕。”
“怎么了?”佟倩闻声回头,立刻看到浅褐色的茶水正顺着桌面流淌,一本结题报告书浸泡在水中。
她惊叫一声,扑过去抓起那本报告书。
“怎么搞的?”
佟倩用力甩动着报告书上的水珠。桌上的茶水泼洒下来,又飞溅在墙面上,留下浅浅的印迹。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师姐。”吴涵怯怯地说。
“怎么办?高老师要批评我的。”佟倩一脸焦急的神色,“他那个人最爱干净了。”
吴涵尴尬地绞着手,忽然,建议道:“这样吧师姐,咱们把它拿到天台上晾晾,应该很快就会干。”
佟倩连连点头,急忙拆开报告书,跟着吴涵上了复印室对面的天台。
天台上风势强劲。吴涵从墙角捡了几块砖头,把散开的报告书压在天台边缘的水泥沿上。
佟倩挪到天台边缘,看着脚下变小的校园,脸色有些发白。
吴涵说:“别害怕,这里风比较大,报告书干得快。”
佟倩点点头,学着吴涵的样子,拿起一块砖头把湿透的散页压在旁边的水泥沿上。
两人正在忙活着,吴涵忽然哎呀一声。
“师姐,”吴涵盯着自己手中的报告书,“好像缺了一页。”
“不会吧?”佟倩慌了,急忙凑过来,伸手去接报告书,“我看看。”
吴涵却将手一缩,另一只手猛推她的肩膀。
惊叫声。佟倩身子一歪,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整个人向天台外摔去。双脚离开天台的一瞬间,她扭过头,看着吴涵,眼中满是恐惧和惊诧的光芒。
犹如夜色中稍纵即逝的流星,那点光很快消失在身下的巨大虚空之中。几秒钟后,沉闷的撞击声传来。
吴涵站在天台上,胸口不住地起伏。须臾,他探身向楼下望去。视线可及之处,只是宛若深渊般的黑暗。
吴涵定定神,把砖块下压着的报告书一一捡起,转身下了天台。
翻出窗台,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着窗台和窗框。之后,他返回复印室,把报告书塞进书包,又把桌面、复印机和地面依次清理干净。
最后,他拎起书包和水杯,把抹布撕成两片,缠在脚上,慢慢地向门外退去。
此刻,窗外已是狂风大作,雷声阵阵。吴涵站在走廊里,看着黑云翻滚的夜空,笑了笑。
自习室。宋飞飞和贾连博坐在角落里亲昵地拥抱着,不时发出轻声低语和吃吃的笑声。突然,前座的一个女生猛地站起,把手里的英语教材摔在桌面上,大步走出了自习室。
宋飞飞急忙坐好,整整衣服,不安地四处看看。贾连博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宋飞飞的脸红了,伸手扭了他的胳膊一把。不过,她很快收拾好书包,拉着贾连博的手离开了。
另一个角落里,吴涵摘下耳机塞进书包里,面若平湖。
体育场。东北角的台阶上,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用彼此的激情对抗着凛冽的寒风。整个世界似乎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的爱侣和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他们没有听到,在台阶下的空洞里,一个人在平静地呼吸。
吴涵坐在枯草和破碎的水泥块中,能感到出来觅食的老鼠在脚边爬来爬去。他的手里握着一根木棒,双眼紧闭,耳朵却在留意上面的每一丝动静。
几个小时后,寂静的操场上突然热闹起来。成群的学生大声谈笑着穿过体育场。吴涵看看手表,10点多了,正是学生们返回寝室的时间。
他抬起头,在嘈杂声中竭力捕捉着那对男女的声音。所幸,他们没有离开。吴涵稍稍放松下来。他看着洞口被风卷起的枯草,轻声嗅了嗅。
潮湿的味道。天气预报还算准确。暴雪将至。
忽然,头顶传来声音。
“估计关寝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我们去看通宵电影吧。”
吴涵立刻紧张起来。他全身绷紧,悄悄地爬出洞口,站到台阶下的阴影里。
“行,不过你到时候不准做坏事啊。”
是时候了。吴涵猛地一步跳上台阶。
他看见贾连博剃着短发的脑袋和宋飞飞瞬间变得惊恐的表情。
木棒划破空气,呼啸而至。
学生俱乐部。化妆间。陈希对着镜子小心地补妆。片刻,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孩出现在镜子里。她满心欢喜地打量着自己,眼睛亮起来。
忽然,敲门声响起。
陈希急忙收好镜子,转头问道:“谁啊?”
“是我,吴涵。能进来么?”
陈希打开门锁。穿着紧身戏服的吴涵闪了进来。
“帮个忙。”吴涵伸着手,手心向下,“袖子这里开线了,快帮我补两针。”
“哪里啊?”陈希忙凑过去,“怎么会开线呢?”
她低头在吴涵手腕处寻觅着,眼前却突然一暗。
吴涵的手掌一翻,手心里赫然出现一块纱布,径直捂上了陈希的嘴。
陈希很快瘫软下来。
吴涵把陈希扛在肩上,拉开门,左右张望了一下,把陈希放在停在门口的小车上,用白布盖好。
几分钟后。在全场的惊呼与掌声中,吴涵迅速从舞台的右侧冲入走廊,疾步跑上三楼,径直冲进卫生间。正如他预料到的那样,所有人都在楼下欣赏全剧的高潮,卫生间内空无一人。
吴涵脱下紧身戏服和头套。他的胸口、双臂和大腿上都用胶带粘着厚厚的棉花。他走进一个隔间,踩在水管上,从水箱里拿出一只塑料袋。他把紧身衣和头套塞进塑料袋里,扎好后重新踩上水管,把它放在水箱的角落里——一个不会影响上水和排水的位置。
紧接着,他撕下粘在身上的棉花,扯成小块,又拧开水龙头把所有棉花打湿,只留下一块放在手心里。一阵揉搓后,厚厚的棉花变成了几个小团,他把这些棉花团和胶带扔进了另一个隔间的便池内,放水冲进了下水道。
看着最后一团棉花消失在便池里,吴涵从暖气片后拿出两条早已准备好的塑料扣绳,走进最里面的一个隔间。他先把自己的双脚捆好,然后在膝盖和嘴的配合下,又把自己的双手捆住。
准备停当后,他费力地站起来,慢慢移到门口的位置,将后脑紧贴木质的隔间门框。当他感到门框的棱角顶在自己的后脑的时候,他向前探出头,然后猛地向后撞去。
头皮裂开的剧痛让吴涵颤抖起来。几乎是同时,他感到一股湿热的液体流到脖子上。
吴涵咬着牙转过身去,用手心里的棉花团将门框和地上的血迹擦掉。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他把棉花团扔进便池里,放水冲掉。
头晕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吴涵慢慢地坐下,小心地避开墙壁,生怕任何一点血迹沾在上面。然后,他蜷起双脚从双手间穿过,将双手反剪在身后。
做完这一切,吴涵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侧倒在隔间冰冷的地面上,闭上双眼。
讲述完毕。走廊里暂时恢复了安静。
吴涵看看面前的方木,表情轻松,神色中甚至有些揶揄的成分。
“怎么样,精彩么?”
尽管周围烈火熊熊,方木却感到全身冰冷。
“真的是你……”
那天在俱乐部看见吴涵,并不是因为他痛惜陈希或者感到内疚,而是在回味当天精彩的演出。
“还有问题么?”
吴涵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冰冷无比。
方木倒退两步,大脑在急速转动着——消防队应该很快就会赶到,必须尽量拖延时间,此外,还有个疑问没有解开。
“那唐德厚又是怎么回事?那套戏服为什么会在他手里?”方木顿了一下,咬着牙说,“你可以杀了我,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让他没想到的是,吴涵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那,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元旦前夜。
孙梅坐在俱乐部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聚光灯下的吴涵。她看得专注、投入,却又无比安静。周围的人不时发出赞叹和掌声,她仅仅是抿着嘴微笑。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大声宣布:舞台上这个光芒四射的男人,是我的爱人!
然而,她不能这么做,她只能坐在宛如他们的爱情一般的黑暗中,吞下苦涩,品味甜蜜。
公主与英雄的婚礼一幕已经完结,吴涵和陈希双双退场。那个身影消失在帷幕中,孙梅的目光才移向别处。
回过神来,孙梅突然发现身体有些异样。
身下热热的。孙梅下意识地摸了摸,立刻感觉不对劲——手指上湿湿黏黏的。
她偷偷地低下头一看,是血。
倒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好事。
她站起来,用自带的坐垫挡在身后,急切地向剧场外挤去。
今天穿的是蓝色牛仔裤,估计裤子都被血湿透了。丢脸丢大发了。
孙梅看看一楼走廊里的人群,想了想,向三楼走去。
三楼的卫生间里果然没人。孙梅钻进最里面的隔间,用纸巾清理完毕后,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继续看话剧,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隔壁男厕的门被咣当一声推开。有人进去了。
来人呼吸急促,还伴随着一阵撕扯的声音。
呵呵,够急的。孙梅暗暗好笑。她推开隔间的门,正要出去,却忽然心念一动。
这呼吸声——好像非常熟悉。
她想了想,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薄薄的木质隔板上倾听着。
隔壁的动静十分奇怪。有撕扯声,有脚踏在水管上的咯吱声,有落地的扑通声,有窸窸窣窣摆弄塑料袋的声音,还有哗啦啦的冲水声。
他在干什么?
孙梅站直身子,心下一片疑惑。这时,她瞥见眼前的隔板上有一片被白纸糊住的地方。
有些男生会故意在男女厕所之间的隔板上抠出小洞,方便偷窥。一旦发现这样的窟窿,管理员就会在女厕这一侧用白纸糊上。
孙梅想了想,把手指放在嘴里濡湿,把白纸捅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又把眼睛凑上去。
眼前是一片狭小的空间,能看出是男厕最里面的隔间。一个身影在隔间的门口一晃而过,看起来十分忙碌。
孙梅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差点叫出声来。
是吴涵。
他不是应该在下面演戏么?没记错的话,刚才应该上演全剧高潮的那一幕,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数个问号瞬间涌入孙梅的大脑,还没容她多想,全身只着内裤的吴涵拿着两条塑料扣绳走进了隔间。
接下来的一幕让孙梅目瞪口呆。
几分钟后,吴涵闭上眼睛躺在隔间里。一墙之隔的孙梅双手掩口,背靠在墙壁上,全身战栗。
直到楼下的喧嚣声响起,孙梅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战战兢兢地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卫生间,然后快步向另一侧的楼梯跑去。
第二天,孙梅得知女主角陈希被冒充吴涵的人砍死,吴涵被打伤,进了医院。
只有她知道,砍死陈希的,其实是吴涵。
尽管如此,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恐惧,而是深深的担心。
爱情这东西很奇怪。只要爱了,他就是天使。即使从天使变成魔鬼,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下地狱。
既然爱了,就得为他做点什么。
孙梅走进俱乐部,一个老头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来。孙梅挥挥手:“找个人。”
值班员认得她是二舍的管理员,点点头又缩了回去。
孙梅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爬上了三楼。
三楼走廊里空无一人,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吆喝着,听起来好像是几个男人在打牌。
孙梅没有迟疑,快步走向三楼的厕所。她必须抓紧时间。
孙梅仔细回忆了吴涵当晚的动作,他似乎登上高处用塑料袋放置了什么东西。最后出现在第四个隔间里的时候,他几乎是一丝不挂。
那么他藏起来的应该是那套紧身的戏服。
而且就在某一个隔间的水箱里。
孙梅站在男厕的门口,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迅速进入第一个隔间。
吴涵还在医院里,她必须尽快把那套戏服转移走。转移得越早,吴涵越安全。
第一个隔间的水箱里没有。第二个也没有。
只剩下第三个隔间了。孙梅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在踏上水管的时候,感到双腿已经开始酸软。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紧张和劳累,如果在第三个隔间还找不到戏服,就意味着末日来临。
手伸进冰冷的水里,却抓了个空。孙梅的心一沉,又四处摸了摸,心脏狂跳起来。
她把手拿出来,掌心里死死地攥着一个塑料袋。
孙梅跳下水管,顾不得身上的水渍,解开塑料袋——那个狰狞的头套赫然在目。
一时间,孙梅的心里说不上是喜是怕。喜的是终于找到了这个最要命的证据,怕的是吴涵——他真的是杀人犯。
正在心神恍惚的时候,走廊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男人边走边嚷嚷:“你们先洗牌,老子去撒泡尿,憋不住啦。”
孙梅一惊,顾不得扎紧塑料袋就急忙冲出去。刚跑到门口,却和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手中的塑料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来人竟是唐德厚。
唐德厚也吃惊不小:“妹子,你咋在这儿呢?”
孙梅咬着嘴唇不答话,弯下腰去拿塑料袋,却被唐德厚先抓在了手里。
“看看弄脏了没有……”唐德厚拍打着头套上的灰尘,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那面目狰狞的图案,几秒钟后,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紧接着倒退了两步,脸色变得煞白:“你……原来你……”
孙梅急得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女厕。
唐德厚缩在隔间的墙角,一手遮在额前,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塑料袋。
孙梅咬咬牙:“大哥,把东西还我。”
唐德厚战战兢兢地看着孙梅的手脚:“那小姑娘……是你杀的?”
孙梅不语,突然跪了下去:“大哥,求求你,把东西还我。”
唐德厚有些手足无措,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目前所处的优势地位,高度戒备的姿态也放松下来。
“是你干的?”
孙梅闭上眼睛。
“是。”
唐德厚想了想:“那……其他人,也是你杀的?”
“……是。”
唐德厚啧啧两声:“你这娘们,还真看不出……”
“大哥,把东西还给我,求求你了。”
孙梅跪着上前一步,抱住唐德厚的腿。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嚷声:“老唐,你他妈的顺着尿道溜了?别赢了钱就想跑啊!”
唐德厚回头喊了一声:“马上就来,等着我。”
说完,他看看仍然跪着的孙梅,嘿嘿笑了两声,肆无忌惮地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尿了起来。
孙梅跪在地上,把头扭到一旁,感到有细密的水珠溅在脸上。
唐德厚系好裤子,在孙梅脸上摸了一把。
“东西嘛,晚上值班的时候再说吧。”说罢,他把塑料袋揣进怀里,拉开隔间的门走了。
孙梅呆呆地跪在隔间里,周围是强烈的尿骚味。顺着地面流淌的尿液已经浸湿了她的膝盖,可是一贯整洁的她好像察觉不到似的,就那么跪着,直到两行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东西找到了,却仍然是末日。
深夜,男生二舍的值班室。
“你是说那姓陈的丫头看上了小吴,所以你就砍了她的脑袋?”
“是。”
完全是审问和被审问的语气。可是审问者此刻把被审问者抱在腿上,上下其手。
“你那么喜欢那小子?”
“是。”孙梅咬着牙,心里是吴涵的脸。
值得。值得。她告诉自己。
“那你给了他一棒子,真下得去手?”
“……如果我不这么做,警察就会怀疑他。”
唐德厚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手却没闲着。
“那其他人呢?”
“姓周的小子欺负过小吴;那女研究生靠她导师的关系,抢了本该属于小吴的助学金……”孙梅竭力躲避着,继续编造着杀人的动机,“操场上那两个人,是因为有一次在图书馆占座,打了小吴……别弄了,我很疼!”
孙梅猛地挣脱开来。唐德厚坐在椅子上,脸上是讪讪的表情。
“那东西……什么时候还我?”孙梅背对着唐德厚,低声问道。
唐德厚马上换了一副得意的表情,他站起身来,拍拍孙梅的肩膀,走进了里屋。
孙梅听到他在里屋边哼着小曲边脱衣服,两只皮鞋咣当咣当地扔在地上,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唐德厚敲敲铁床的栏杆。等了一会儿,见孙梅没有反应,又敲了两下。
该来的终归躲不过去,孙梅闭上眼睛,咬咬牙,转身走进了里屋。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知道么?”黑暗中,唐德厚气喘吁吁地问。
“……不知道!”孙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咳,傻妹子,你这么做,值得么?”
唐德厚瘫软在孙梅身上,他没有注意到,孙梅脸侧的枕头已经湿透。
“值得,为他做什么都值得……”
这是她今晚说过的唯一一句真话。
入夜。孙梅枯坐在值班室里,双眼呆呆地望着墙上的挂钟。那嘀嗒嘀嗒的单调声音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寄托,然而,随着时针的缓缓移动,她的目光变得越发绝望。
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告诉吴涵,可是又不敢去医院探望他。今天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在走廊里见了面,却客气又冷漠:“孙姨,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孙姨。他叫我孙姨。
桌子上摆着一件刚刚起头的毛衣,每到夜深人静,孙梅就会把它拿出来,偷偷地织上一会儿。此刻,它悄无声息地趴在那里,身上乱七八糟地插着毛衣针,好像一具刚刚毙命的尸体。
想到这里,孙梅打了个寒噤。她勉强打起精神,伸手拿过毛衣,一针一线地织起来。
宿舍的铁皮门响了,有人进来。
孙梅稍稍平复的心跳再次剧烈。这么晚回来的,只能是吴涵。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门口,胸口不断地起伏。
然而,她没有等到吴涵走进来,走廊对面的图书室的门响了一声,又咣当一声关上。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孙梅小声哭了一会儿,胸口仍然憋闷得厉害,好像有个气球塞在里面,越涨越大。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出门去,拉开图书室的门。
吴涵坐在黑暗里,脑后的白色纱布显得格外刺眼。尽管他没有回头,孙梅仍然可以感觉到他在发抖。
她的心一下子软了。
“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听见牙齿上下撞击的声音。
孙梅绕到吴涵的身前。他低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好像一个受惊的动物。
她把他抱在怀里,感到他全身僵直,似乎从里到外透着寒气。孙梅伸出手去,刚碰到他的脸颊,手心里就是一片湿冷。
“我完了。”他的声音嘶哑。
明白了,他一定是去了俱乐部,想拿回藏在水箱里的戏服。
吴涵抖得越来越厉害,边抖边往孙梅怀里钻,似乎想躲藏起来。
孙梅不得不按住他的双肩,可是双手的剧烈震感几乎让她站立不住。吴涵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抓着,似乎在寻找任何一点可以把握的东西。
孙梅感到喘不过气来。她竭力抓住吴涵的肩膀,小声说:“你别这样……东西被我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