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露晚上还在跟许荧吐槽明明已经进秋了, 温度却忽高忽低。半夜，安城就下雨了。

许荧起身去关窗和拉上窗帘，雨丝零星落在屋内,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世界飘飞着细细的雨丝，北风萧瑟, 吹动树叶, 发出猎猎的声响, 打扰了夜晚的平静。雨势渐急, 细细密密地交织成一片, 好像银线丝绸特写画面, 波光潋滟, 流动又闪耀。

许荧回到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脑子里回想起晚上的画面。

她以仰角的角度看着杜霄, 他的眉眼清隽，眼中是不符合他年龄的锤炼和沉淀，他不过寻常看她一眼, 她都会觉得恍惚。

他说：“如果你不爱我, 你亲口告诉我。如果有什么误会，你解释, 我就相信。”

“你考虑清楚, 告诉我答案。”

许荧觉得他好像是有魔力的，总是能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动摇她。

算了，不想了，分手这么久了, 好些事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用被子蒙住头。

睡觉吧。

……

许荧一整晚都在做梦, 零零碎碎, 早上起来都忘光了，顶着一对青黑的熊猫眼就走出了房间。

萧露正在刷牙，满嘴的牙膏沫，看着许荧，有些震惊：“没睡觉啊？”

“几天没回家了，可能有点认床。”

“这里才是你的家，OK？”

“OKOK。”

萧露咬着牙刷，脸上出现两朵可疑的红晕。

许荧皱眉看着她：“干嘛这种表情看着我？”

萧露一脸期待：“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我要去和我的CP面基。”

许荧本来有点心不在焉，听到这里猛然抬头：“萧露，你有点安全意识啊，网上的男人靠不靠谱谁知道，而且约晚上见面的，多少有点居心不良。”

萧露睁大眼睛，认真地说：“我也居心不良啊！”

“看过照片了吗？确定你会居心不良？”

萧露对许荧的说辞嗤之以鼻：“我又不是那种只看长相的庸俗之人。”提起网上的CP，萧露马上打开了话匣子：“他最打动我的还是他的声音，真的超好听，脑补空间有宇宙那么大。我感觉是个大学生。啊，好想和他在一起啊。”

“……我去上班了。”

早高峰的地铁，人流一拥而上，看着玻璃窗里挤得几乎没有缝隙的车厢，许荧用尽浑身解数终于挤了上去。

许荧上去了，才发现这好像一节爱情车厢。有年轻的情侣，有中年的夫妻，成双成对抱在一起，男人用身体为自己的爱人抵挡着旁人。

许荧是这个被人抵挡的旁人。

真是晦气。

地铁在轨道里呼啸，窗外黑布隆冬许荧从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狼狈的影子。

难道真的该谈恋爱了吗？

四年了，许荧第一次产生了这种欲望。

***

张术定期会去看许妈妈。许妈妈和许荧关系不好，许荧很少回来看她。两人见面就吵架。其实许妈妈的生活也很寂寞，所以看张术来，心里欢欣得很。

许妈妈给张术端了一碗炒饭和亲手泡的养身薏仁水。

“记得你喜欢这个，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可招待。”

“我就喜欢吃许阿姨做得饭。”

张术一边吃，一边和许妈妈闲聊。

“许荧最近没有回家？”

说起许荧，许妈妈嘴里满是怨怼和不满：“她还不如你来得勤，造孽了，养了这样的孩子，跟仇人似的。”

张术想到许荧的一些艰难，沉默了一会儿说：“许荧压力也大。”

“她都是自找的。”许妈妈说起来就一肚子气：“本来人家都说要帮我们还债了，她不要。”

张术听到这里，吃着饭的勺子顿了一下。

他试探性地问：“谁啊？”

“嘉树医院的院长，杜新余啊。”

张术本以为会是杜霄，确认不是杜霄的名字，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吃饭。

“嘉树医院？嘉树医院想买趣玩的地吗？”

许妈妈摇手：“当然不是。”

许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许荧就是犟，人家都找上门了，她不要，说当年已经赔过了。你说她傻不傻？这几年看她辛苦，我做妈妈的能不心疼吗？我一说找杜新余要她就对我发脾气。”

许妈妈说起这事就意难平，心里也难受：“杜新余欠我们的啊。当初许荧她爸要不是救他儿子，也不会死。他给我们多少钱都不为过，那是买命钱。”

张术听到这里，不觉蹙起了眉头，他握着那杯薏仁水，有些紧张。

“杜新余的儿子，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啊。”许妈妈说起这个儿子也是一肚子气：“一次都没来过家里，没担当也没良心的一个人。以前还能说是个孩子，后来呢？她爸坟前都没去过。我真是恨啊，她爸当英雄了，谁记得？死的真不值……”

张术再没有接话，陷入沉思。

****

回到设计部，一大早，苏一舟就找许荧谈话。针对许荧这一段时间的工作。

苏一舟穿了很正式的西装，灰色的套装，看上去有几分韩剧男主的感觉。许荧则穿了一身黑色半袖西装，明丽的长相，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材，两人同框，那画面倒是十分养眼。

苏一舟用设计软件打开了许荧的文件，认真地指出许荧的问题。许荧往前探头，两人距离更近了一些。

降温了，公司却还开着冷空调，许荧坐回原处，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冷到僵了。

“阿嚏——”

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苏一舟见许荧冷，马上把身上的灰色外套脱了下来。

“穿我的吧，里面确实比较冷。”

“不用……我还好。”

“好什么，汗毛都竖起来了，在我旁边发抖，更影响我。”说着，苏一舟直接把外套披在了许荧身上，没有一丝暧昧。

许荧也不再推辞，披着苏一舟的外套，继续工作。

杜霄本来要去开会，想到许荧现在在苏一舟那边，故意路过苏一舟的办公室，从镂空的玻璃里看着办公室里面。

秦助理对于杜霄这种偷窥行为很是不齿，催促杜霄：“杜总，我们要开会了。”

杜霄看着许荧身上的灰色外套，一看就知道是苏一舟的，并不是很合身，肩膀宽得有些滑稽，显得许荧的脸小小的。她工作得太专注了，刘海落了一绺下来，侧脸温柔。

苏一舟时不时从旁提几句，两个人就讨论一下，头靠得那么近。

杜霄眼眸眯了眯，对秦助理说：“苏总的办公室有些冷，去和管理部说一下，把他的分区空调关掉。”

“……”秦助理有点无语，但是老板吩咐还是不敢不做。

分区空调关掉，不过十分钟，里面的两个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许荧很快就热到把苏一舟的外套脱掉了。

杜霄好整以暇地眯眼，心满意足地离开。

秦助理跟在身后，忍不住吐槽：“杜总，别人吃百家饭，你这是吃百家醋啊！”

“多嘴。”

……

和许荧的小会开完。苏一舟感觉到温暖了许多，指端也恢复了温度，他笑笑对许荧说：“空调好像关了。”

许荧仔细听，确实没有空调作动的风声了：“今天这温度确实不用开。”

许荧开始收拾自己的电脑和笔，准备回去。

苏一舟收起了方才的严肃，趁着空档和许荧闲聊。

“昨天晚上我在民意路站了一个多小时，真是感觉到了降温。出租车也没有，网约车也没人接单，路口是个风口子，刮北风，我只穿了个短袖。那酸爽。后来我只能走了很久，走到下一个路去，终于打到了车。问别人出租车才知道，民意路被临检拦路了，都绕路了。”苏一舟越讲越心酸，最后几乎是控诉地道：“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受爱情的伤。”

许荧没想到苏一舟会突然跟他谈他的爱情。

她脑子里有点浆糊，一边想，苏一舟不是单身吗？这爱情是谁？一边又想，上司的感情生活要不要评论，会不会说错话倒大霉？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全世界都在谈恋爱？

许荧想了想，试探性地说：“您是失恋了吗?”

"呵，当然没有。"

“啊？那怎么……”会受爱情的伤？

苏一舟表情一转，幽幽看向许荧：“杜霄昨天为了去找你，把我放在了离我家很远的民意路。你俩谈恋爱，我受伤，这合理啊？”

许荧被苏一舟说的尴尬死了，收好自己的东西，一边鞠躬一边后退。

“苏总，我先走了。”

……

***

重新回到设计部，许荧一开始还是有些尴尬，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人与人之间表现出的善意还是很暖心的，涛哥带头给许荧发了近期的一些工作进程。

一天过去，许荧光是啃最近的工作计划和会议记录，就有点费时，大家下班后，许荧还留在公司加班，时间过得很快，好在许荧这边进展还不错。

许荧正在收拾包准备下班，就接到了下路的电话。

“出来喝酒吧，我在东平西街等你。”

东平西街那边是城中酒吧酒馆比较集中的地方。

许荧有点抗拒：“大姐，现在是工作日啊，昨天公司庆祝，今天又是什么事儿啊？”

“失恋。”

许荧皱眉：“没恋怎么就失恋了？”她说完，突然想起萧露早上和她说要去面基来着。

“面基翻车了吗？”许荧顿了顿，面对亲闺蜜也忍不住阴阳两句：“人家声音不是很好听吗？怎么还会翻车呢？又不是看外表的人儿？”

萧露越说越难受：“别提了，他说他身高一米七二，结果我才穿五公分高跟鞋，就能看到他头顶的旋儿。我觉得以貌取人不好，但是我和他真的不合适。”

“……”

许荧被萧露强行绑架，只能舍命陪君子。

两人在东平西街的地铁站聚头。哪怕工作日，这里依然人山人海。

该说不说，都市酒鬼是真的多。

走在路上，还在决定晚上吃喝的去处，许荧和萧露正在就喝不喝酒进行激烈讨论的时候，一个人叫住了许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