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晚上的故事——新房客(2 / 2)

十四分之一 宁航一 21025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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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隽也冲余凯琳挥挥手,目送着她走下楼。然后,她转身回到屋里,将门关上。

她走进厨房,继续着刚才正在做的事——用抹布将案板上剩下的血迹擦掉,接着又将菜刀上的血污冲洗干净。

案板旁边的一个大碗里,装着一碗肉丁,那是包子馅剩下的材料。

韦隽将冒着热气的蒸锅揭开,里面有六、七个大包子,她用筷子把包子夹起来放在一个盘子里。

冷却一阵后,她用手拿起一个包子,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细细品味。过了十几秒,她缓缓摇头,把包子丢进了垃圾桶。

随后,她端起灶台上那一大碗肉丁,走进卫生间,把这些肉丁全倒在了下水道里,放水冲了好几分钟。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显得很失望。

余凯琳来到公司,刚走到自己的工作位置,愣住了。

在她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大束包装精美、娇艳欲滴的黄玫瑰。旁边的女同事见她来了,羡慕地说:“余凯琳,你男朋友真好,一大早就送花过来,多浪漫呀。”

余凯琳冲她淡淡笑了一下,然后将花拿起来,看了看挂在上面的卡片。只是轻轻一瞥,就将那卡片揉成了一团。

随即,这束玫瑰花被插在了公司楼道的垃圾箱里。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余凯琳害怕那烦人的家伙又会出现在大门口,她直接拉着孟晓雪走后门的通道。

坐在一家小餐馆里,余凯琳和孟晓雪点了一荤两素一汤,然后聊着天等待上菜。

“真是可惜了。”盂晓雪摇着头,不无遗憾地说。

“什么可惜了?”余凯琳问。

“那束黄玫瑰呀。这么美的花,就被你装饰垃圾箱了。”

余凯琳笑道:“早知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带回家去了。”

“算了吧。那等于是我接受了黎昕送的花,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余凯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晓雪,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黎昕了。”

孟晓雪望着她。“凯琳姐,你和他到底怎么了?我就问这一次,以后我都不提他了。”

余凯琳沉默良久。“他背着我,跟别的女人……”

“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孟晓雪气呼呼地说,“男人都这个样,朝三暮四!东窗事发后,又想尽办法来弥补,以求挽回你的心——实际上谁知道是不是虚情假意!”

余凯琳缄默不语,似乎孟晓雪的话触碰到了她心中的痛处。

心直口快的孟晓雪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赶紧话锋一转,安慰道:“不过,男人嘛,总有犯糊涂的时候。如果他能知错就改,保证没有下回,原谅他一次也是可以考虑的。

我从黎昕的行动来看,他可能真的是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了……”

余凯琳打断孟晓雪的话:“别说了,晓雪。你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不是跟一般的女人来往,而是……”

说到这里,她无法继续下去了,抬手捂住了嘴,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

孟晓雪感觉事有蹊跷。试探着问道:“是什么?”

余凯琳把头扭到一边,深吸了口气。“算了,我真的不想讲了。晓雪,你也别再问了。”语气很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孟晓雪虽然很想探知,但又不好勉强,只有作罢。

这时,她们点的菜上来了,在碗里添上饭后,两人开始进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余凯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晓雪,你知不知道,我们市最近是不是发生了杀人碎尸案?”

孟晓雪差点被口中的那一块肉噎住。“凯琳姐,你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事啊!”她皱起眉头。

“啊,对不起。本来我昨天就想问你的,结果后来忙起来,就忘了。”

孟晓雪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下嘴。“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报纸上?”

余凯琳摇头。“不,是昨天黎昕告诉我的。他想以此为由叫我回去继续跟他住在一起,但我不怎么相信,觉得他可能是唬我的——怎么,真有这样的事?”

孟晓雪目光低垂,片刻后,抬起头来凝视着余凯琳。“凯琳姐,其实,你租房子那天,我就想告诉你这件事了……但是,我又害怕吓着你,所以就没有明说,只是提醒你注意

安全。”

“你早就知道了?”余凯琳诧异地问,“这事我之前怎么完全没听说?”

“我也是听租房子那儿一个朋友说的。她是在另一个朋友家的报纸上看到的。但这件事情也许是受到了政府或警方的控制,据说报道这起事件的那一期报纸在当天就被全部回

收了,然后网上与此相关的消息和帖子也被全部删除——也许是害怕引起市民恐慌,或者是对我们市的形象造成不良影响。”

余凯琳呆滞地说,“难怪我完全不知道呢……”突然又急切地问道,“听说被杀的是一个外地的单身女人,这是真的吗?”

孟晓雪想了想。“这我倒没听说,不过确实有可能。”

余凯琳捂住嘴,露出恐惧的神情。

孟晓雪说:“凯琳姐。我听说警察现在还没能抓到凶手,而且报纸上说这个凶手有持续作案的可能,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我觉得……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真是挺让人不放

心的。要不,你忍一口气,听黎昕的,回他那儿去住吧。”

余凯琳断然摇头。“那不可能——这样的话不是正中他下怀了?他告诉我这件事就是这个目的,我才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得逞。”

孟晓雪凝视着余凯琳,轻轻一笑。“其实,我看得出来,你还是爱着他的。”

余凯琳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隐隐抽痛。但她立刻矢口否认:“别胡说我是下定了决心和他分手的,绝不是闹着玩!”

“但人的心态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改变的,况且有些人虽然可恶,但你真正地失去了他,又会觉得……”

“好了,晓雪,别说这些了。”余凯琳截断话头,用手势示意孟晓雪别再说下去。

孟晓雪耸了下肩膀,转移话题。“你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怎么样?”

“房子还是挺好的,房租也合理。”

“可你毕竟是一个人呀。不像我,和朋友之间彼此还能有个照应。”孟晓雪现在是和几个认识的朋友一起合租的房子,相对余凯琳来说,境况要稍好一些。

“我有什么办法呢?”余凯琳叹了口气,沉吟一下。“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算是一个人……起码还有房东住在旁边当邻居,必要时也能互相照应一下吧。”

“就是你说的那个四十多岁还没结婚的老姑娘?”孟晓雪忍不住有些想笑。“她这个人怎么样?”

“还好吧,挺热情的。就是吃东西的口味有些古怪,而且……有些时候,有点儿热情过度了。”

余凯琳把昨晚在韦隽家喝茶的经过讲给孟晓雪听。

“啊?她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孟晓雪皱起眉。“她怎么能逼着别人尝试那些奇怪的口味?”

“算了,后来我想了下,她也没恶意的。她是把我当成朋友,才会这样吧。”

“和这种人当朋友,我可受不了。”孟晓雪吐着舌头说。

沉默片刻,余凯琳说:“对了,我发现,她好像还有一些怪癖。”

“什么怪癖?”

“昨天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听到隔壁传来跑步的声音,一直跑了半个多小时呢。”

“睡觉之前跑步?”孟晓雪诧异地张大了嘴。“那样会令神经兴奋啊,还睡得着吗?”

“可不是吗?我也是这样想啊,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跑步呀。”

“你没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没问。我觉得这是人家的事儿,我管不着。”

“我又没叫你去干涉她。你不是说她很想跟你做朋友吗?你就以朋友的身份去跟她说,睡前运动对健康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这样就可以很自然地跟她聊这件事了。”

“还是你会出主意。”余凯琳说,“下次我就这样跟她说。”

孟晓雪望着没吃完的饭莱。“你看,好好的一顿中午饭,我们却在说这些话题,现在还吃得下吗?”

“怪我。”余凯琳笑道。“下次我请你吃顿好的。”说着,她招呼服务员。“买单吧。”

两人离开小餐馆,在路上默默地走了好几分钟,彼此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事。

忽然,孟晓雪突兀地说道:“凯琳姐,我觉得……你隔壁的那个女房东,也许不是个普通人。”

余凯琳停下脚步。“什么意思?她不是普通人,是什么人?”

孟晓雪迟疑着说:“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是那种……有些不太正常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想啊,她四十多岁还不结婚:喜欢那些怪异的口味,还逼着别人尝试:大晚上的跑步——这些事情,都显得她有些不正常啊。”

余凯琳思索着说:“我觉得……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我还没有觉得她有怪到不正常这种地步。”

“反正我提醒你一点——这种有着古怪嗜好的独身老姑娘,往往都有些偏执倾向,容易出现极端行为。如果你没惹到她,可能还好:但如果有一天,你冒犯了她,说不定她就

会做出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余凯琳这时想起了刚去租房子的时候,韦隽对那对男女冷若冰霜,但面对自己时,很快又变得热情无比,前后态度的转变真的很大。她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晓雪,你可别说

这些话来吓我呀。”

孟晓雪显得有些为难:“凯琳姐,其实我也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又是跟这个房东当邻居,本来是不该说这些话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可是……我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啊

。而且你不知道——我的直觉比一般人要准得多。”

“好了,别再说这些了。”余凯琳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总之我会注意的。”

在余凯琳看来,韦隽每天的生活相当枯燥乏味,但事实并非如此,她有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现在,她就开始寻找这种乐趣了。

韦隽哼着自编的小曲,悠闲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套在手指上甩动着,然后走出家门。

来到过道上,她安静下来,左右四顾,确认没人之后,她走到余凯琳现在住的那间房子面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进入屋内,她轻轻将门关拢。

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到了——她可以尽情窥探房客的隐私。

首先,她走到衣柜面前,将柜门拉开,欣赏着里面的各种衣物。

唔,这些衣服太普通了,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她微微摇着头,显得有些失望。但很快,一些内衣引起了她的注意,令她精神为之一怔。

这女人在内衣方面的品味还是挺不错的——她想道——嗯,这套淡紫色蕾丝边的内衣就蛮适合我,我干嘛不试试?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任由它们散落在地上,自己一丝不挂。她丝毫不觉得羞耻,将另一个女人贴身的内衣、内裤套到自己身体上,然后低着头满意地欣赏着,甚至

在屋里转起圈来。

十多分钟后,她才不舍地将这套内衣脱了下来,把它们小心地放回原位。然后,尝试另一套丝质睡衣……

半个多小时后,衣柜门关上了——她深信,经自己小心谨慎的还原后,福尔摩斯都很难发现这些衣物被人动过。

接下来,第二个项目。

韦隽走到书桌前,将没有上锁的抽屉打开。本来,她只想寻找一些与房主私生活息息相关的小物件,以此推断房主的一些生活细节,并产生出于此相关的富有戏剧性的联想。

但她惊喜地发现,这抽屉里居然躺着一个日记本!

这简直是太好了——对于偷窥者来说,日记本无异于最好的礼物。

韦隽几乎是急不可待地将日记本翻开,像吸毒者找到了上等冰毒一样兴奋。

翻了几页,她露出失望的神色。原本,她打算像阅读一本厚厚的书籍那样慢慢品味。没想到的是,这是个新日记本,上面居然只写了两篇日记,就是从租房子那天才开始写的

韦隽并不知道,余凯琳为了能彻底忘记黎昕,将以前的那个记载着往日情的日记本烧掉了。

虽然与期待不符,但仅有这两篇日记的内容却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5月28日的日记)

“……今天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只花1500元(每月)就租到了市中心的房子。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本来还以为要先在旅馆里将就着呢……房子很不错,干净、卫生,到

了晚上也很安静。女房东人很好,非常热情。她招待我吃她自己做的肥肠土豆盖浇饭,虽然味道有些怪怪的,但我还是很感激她。她说,希望能跟我做朋友,我又何尝不是呢?对于

我这样一个独居在外的单身女人来说,能有一个邻居作为好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看到这里,韦隽脸上展露出无比舒畅的表情,显得极为满足。她翻了一页,继续品读。

(5月29日的日记)

“……今天他来找了我,以一个荒谬绝伦的理由,竟厚颜无耻地要求我回去和他继续住在一起。我现在光是看到他都觉得恶心,他居然还能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太可笑了…

…”

这一段,韦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猜测这是一对男女的情感纠葛,她接着往下看。

“……虽然我感到很惊讶,隽姐怎么能逼着我去喝那些奇怪口味的茶呢。但是,我想她只是太热情了而已。而我,竟然因为一时难以接受,就毫不领情地离开了。现在想起来

,我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我不知道有没有伤了隽姐的心。我决定明天跟她好好道个歉,真希望隽姐没有太生我的气……”

“噢,小可怜。”韦隽喃喃道,露出怜惜的表情,将日记本合拢,把它谨慎地放回原位。

她舒了口气,感到非常满意和充实。如果不是害怕碰倒了这里的一些东西,她简直想翩翩起舞。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事呢,我得检查一下那个。

韦隽走进卫生间,将灯打开。她靠近淋浴器侧面的那面大镜子,几乎把鼻子贴在上面仔细观察,然后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

非常好,不会有人看出一丝破绽的。

余凯琳以前都是盼着早些下班,但今天,她第一次希望在单位待的时间久一点。

今天中午和孟晓雪谈论的那些话题,真的有点吓到她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也因此,她更恨黎昕了——如果不是他做了那种肮脏的事,她又怎么会

处于如此境况呢?

下班的时候,余凯琳终于忍不住了,她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孟晓雪。

“晓雪,今天……你能不能到我那里去陪我住一晚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孟晓雪一愣,但立即明白了。“凯琳姐,是不是我们今天中午说那些吓到你了。”

余凯琳无法逞强,只有点头。

孟晓雪想了想。“我去陪你住一晚上倒是可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我总不能每天都去陪你睡吧?”

“我不会叫你每天都陪我的。主要是今天刚说了这些事,我特别害怕,过几天就会好些了。”

孟晓雪叹了口气。“唉,你这是何苦呀。人家黎昕要保护你,你又不肯。却找我陪你一起住……”

“好了好了,我说过别提他的。”余凯琳烦躁地说,“你就说陪不陪吧。”

“陪,陪,今天我就当一回‘三陪’吧!”孟晓雪做了个鬼脸,“但条件是你得请我吃牛排!”

“鬼丫头,撑死你!”余凯琳嗔怪道,旋即露出笑颜。

两个女人到西餐厅去吃了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又去逛附近才开张的大商场。两人各收获了一件衣服,孟晓雪还买了一顶漂亮的帽子。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余凯琳心中的恐惧

感被渐渐驱散了。

回到租房子那里,已经是九点过了。

孟晓雪进屋之后,在整间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房子是挺不错的,干净,也比较清静,1500确实划算。”

“可惜就是只有一间屋。要是像你租的房子那样,是一套大房子的话,就可以和别人合租了。”

“合租也有很多弊端的。”孟晓雪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比如说共用卫生间。有时你想上厕所。偏偏又有人占着,急死人。”

余凯琳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孟晓雪。“我现在觉得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

“这倒是,一个人单独住,到了夜里挺让人发怵的。”孟晓雪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你?”孟晓雪问。

“还会是谁,就是那个女房东呗。”余凯琳压低声音,“这下你可以看看她了。”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果不其然,韦隽站在门口,手里又端着一盘黄灿灿的油炸食物,笑容满面地对余凯琳说:“凯琳,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呀。你看,我又做了些油炸饼,带几个来你尝尝。”

“哎呀,隽姐,这怎么好意思呢,经常都吃你的东西。”

“客气什么,咱们是邻居,又是朋友嘛!”韦隽把盘子递给余凯琳。“还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呢。”

余凯琳简单地客套一句后,便不推却了,把盘子接过来:“那真是谢谢了,隽姐,进来坐会儿吧。”

“好啊。我一天待在家里闷死了,也想跟你聊会儿天……”正说着话走进屋来,韦隽一下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孟晓雪,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原来,你这里还有客人啊。”她望着孟晓雪,冷冷地说了一句。

余凯琳赶紧介绍道:“是啊,她是我公司的同事,叫孟晓雪。”

孟晓雪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主动伸出手来。“你是隽姐吧,你好。”

韦隽打量了她几眼,又望着她伸出来的手,好半天才伸出手来,几乎是轻轻地跟她碰了一下,就缩了回来。

余凯琳招呼道:“隽姐,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不必了。”韦隽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有朋友在这儿,那我就不打扰了吧。”

“没关系啊,隽姐,我们又没什么事儿。可以一起聊会儿天嘛。”

“改天吧。”韦隽摆了下手,转身拉开房门,出去了。

余凯琳端着一盘油炸饼,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后茫然地望向孟晓雪。

孟晓雪重新坐到沙发上,用手指轻轻按着嘴,然后摇着头,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嗤笑。

余凯琳坐到她身边,将装着油炸饼的盘子放到茶几上,尴尬地说:“我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

“她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

“她本来笑嘻嘻地要进来和你聊天,看到我后,态度大变……”孟晓雪思忖着。“她显然是冲我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余凯琳感到难以理解。“她又不认识你,没理由讨厌或排斥你啊。”

孟晓雪凝视着余凯琳。“我中午就跟你分析了,她可能有些不正常,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种人的心态和想法跟一般人不同。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她的举动。”

“那你觉得她这是怎么回事?”

孟晓雪低头思索,半晌后抬起头来。“我看她刚才的表现,就像是在吃醋一样。”

“什么?”余凯琳感到啼笑皆非。“吃醋?我们都是女人,她吃什么醋?”

孟晓雪摆了下手。“不是那种意义的吃醋。我的意思是,像她这种深居简出、性格孤僻的单身老姑娘,在看待某些事情的时候,可能会非常偏执。比如说,她希望她是你唯一

的朋友。而不愿你再结交别的朋友——如果你没有如她所愿的话,她就会很生气。”

余凯琳听孟晓雪这样一说,想了起来——租房子的第一天,韦隽说,她没有多少和别人接触的机会,希望能和自己成为好朋友:而当时自己顺着她的意思说有种孤独感,身边

也没什么朋友……难道,她现在看到自己和孟晓雪在一起,竟会把这当成一种背叛?

呆了半晌,余凯琳呐呐道:“确实……有你说的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孟晓雪严峻地说,“对这种性情乖僻、喜怒无常的人只能敬而远之。”

余凯琳望着那一盘油炸饼,为难地说:“可是,并不是我要主动和她接触呀。你瞧,她不时就会送上一些食物、小点心之类来让我品尝。我如果不接受,她又会觉得我不领情

:但接受的话,那不就意味着和她的关系近了?”

孟晓雪也望向那黄灿灿的油饼,不禁扑哧一笑。“不知道这回的油炸饼又会是什么怪口味。”

余凯琳说:“要不咱们一人尝一个?”

孟晓雪和她对视几秒,憋着笑说:“好吧,我还真有点好奇。”

余凯琳从盘子里拿起两个饼子,递了一个给孟晓雪。两人盯着那油饼看了几秒,同时咬了一口。

孟晓雪细细咀嚼着。“我觉得……这味道还好吧,没有太难吃呀。”

“确实。”余凯琳说,“比较起那天的肥肠盖浇饭和加了奶油的清茶来说,这个味道还算是正常的。”

“就是油太多了点,吃起来有点闷。”孟晓雪又咬了一口,看到了油饼里包的肉馅。“还有……这个肉的味道怪怪的,我怎么吃不出来是什么肉啊?”

“嗯……肉微微有点腥味。”余凯琳说,“可能是羊肉吧。”

“不像。”孟晓雪摇着头说,“羊肉的颜色没这么红。可要说是牛肉的话,口感又不对。”

这时,余凯琳已经停止吃油炸饼了。

孟晓雪说:“这肉……不会是不新鲜吧。”

“我也不知道。”

“算了,咱们别吃了。”孟晓雪把剩下的油饼放回盘子里。“不管肉是不是真有问题,反正心里已经不舒服了。”

余凯琳望着那满满一盘油饼,犯了难:“还有这么多,怎么办啊?”

孟晓雪说:“倒掉呗,这种来历不明的肉做成的油饼,吃了之后不定会出什么问题呢。”她端起盘子,走到垃圾桶旁,踩住开关,将整盘油炸饼全都倒了进去。

“哎……”余凯琳觉得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有些不忍,但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被倒掉了,只好作罢。

孟晓雪的一只手上沾满了油,对余凯琳说:“我先洗澡了。”

“好。”余凯琳站起来,“我给你找条睡裙吧。”

孟晓雪接过余凯琳递给她的一条粉色睡裙,走进卫生间。

韦隽回到自己那边,带着满脸愠色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双手交叉。

几分钟后,她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一个形象猥琐的老男人在主持一档娱乐节目——看得她恶心。其实也不怪这电视节目,现在所有的东西都令她心生厌恶。她用力

地摁了一下遥控器的电源键,将电视关闭,把遥控器狠狠地丢到一旁。

她讨厌自己的安排被人破坏,却又无处发泄,这种有气无处撒的滋味令她无比烦躁。

突然,韦隽想到一个问题——那女人只是来玩一会儿的吗?她今晚不会是要住在这里吧?她们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她(余凯琳)不是说她没什么朋友吗?耍我?

她越想越生气了,两排牙齿格格地磨蹭起来。胸中一团无名火在熊熊燃烧。

我得确定一下——她想道。朝卫生间走去。

韦隽这边的卫生间和余凯琳那边的卫生间只有一墙之隔——这种结构本来修房子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后来经过了韦隽的亲手改造。

这是她的一个重大秘密——曾经住在这里的房客无一人知晓。

韦隽走到卫生间的墙边,拉开面前的壁柜,将用做掩饰和遮挡的各种沐浴露、洗发液拿开,露出一块被横板隔断的透明玻璃。

从这块玻璃看过去,余凯琳那边的卫生间一览无遗——而从那边看的话,是一块大镜子。

这块特殊的单面透光玻璃,像一张宽幅大纸,书写并记录着韦隽无数次卑劣的偷窥经历。

几乎每一晚,韦隽都会定时守在这里,像欣赏电影一样将对面卫生问里的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获得莫名的满足和变态的快感。

前面几晚上,余凯琳一成不变的洗澡动作她有些看够了,今晚正好换个新鲜的。

她开始期待孟晓雪今晚能留下来了。

她没有失望。

十多分钟后,孟晓雪拿着一条粉色睡裙走进了卫生间。

韦隽的情绪变得亢奋起来,呼吸也开始急促了。

我要看看这婊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全都展现出来吧,最好一丝也不要保留。

在韦隽的注视下,盂晓雪脱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露出年轻而性感的胴休。她走到淋浴器下,旋开开关,花洒里喷出数股细小水流。

待水温调节合适后,孟晓雪闭上眼睛站在花洒下,温暖的水流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从上而下地冲洗着她。孟晓雪用手指梳理着披肩的长发,然后用手抹掉眼前的水,拿起旁

边一个玻璃小台子上的洗发乳,挤了一些在手心,抹在头发上,开始洗头。

韦隽看了几分钟,有些失望——孟晓雪洗澡的过程平淡乏味,没有她期盼的某些精彩看点。渐渐地,那边浴室的雾气使镜面模糊起来,令她不怎么看得清了。但她并不打算放

弃,把脸凑近了些,睁大眼睛,像是非要看出个名堂不可。

突然,那一边的孟晓雪像是猛地感觉到了什么,她显得一惊,然后双手护住上身,惶恐地左右张望。

韦隽也感到惊愕无比——这种偷窥,她进行过无数次了,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任何破绽。但孟晓雪此刻的表情,好像她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这女人……发现了这个秘密?韦隽往后退了一步。不可能啊……她怎么发现得了?

韦隽的心脏怦怦狂跳着,她继续注视着特殊玻璃的另一边,紧张的心情渐渐平伏下来——孟晓雪左右四顾,却没把目光锁定在镜子上,可见她并不知道蹊跷所在,但她确实感

觉到了异样,关掉了淋浴,匆忙地套上睡裙奔逃出去。

韦隽迅速地将沐浴露、洗发液装回原处,挡住玻璃,然后将壁柜关拢。

余凯琳正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杂志,看见孟晓雪神色惊惶地从卫生间冲了出来,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孟晓雪坐到余凯琳身边,脸色苍白、呼吸短促,好一阵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刚才感觉……卫生间里好像有人!”

这句话把余凯琳吓得浑身一抖,后背倏地蹿起一股凉气。“什么!”她把杂志一丢,惊骇地捂住了嘴。

“我正洗着澡,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好像……有人在偷看!”

余凯琳恐惧地缩紧身体:“你看到人了?他在哪里偷窥?”

“没有……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余凯琳有些怀疑地望着孟晓雪。“感觉?这种东西可信吗?”

孟晓雪焦急地说:“当然可信!我告诉过你的,我的直觉比一般人要强得多!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余凯琳迟疑片刻。“那……我们一起去卫生间看看吧。”

孟晓雪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两个人互相挽着手臂,战栗地慢慢靠近卫生间。推开门,这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余凯琳看了下上方通风的小窗子,此刻外面只有一片漆黑。她说:“如果有人要偷窥的话,

只能是从这个小窗户里——可这里是二楼啊,怎么可能有人爬这么高?”

孟晓雪答不出话来,死死地咬着下嘴唇。

“晓雪,你是不是产生错觉了?”余凯琳问。

孟晓雪警觉地站在卫生间里,刚才那异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她吐了口气,扯了余凯琳一下。“咱们回客厅去吧。”

重新坐下来,孟晓雪凝视着余凯琳的眼睛。“凯琳姐,你听我说,在我八岁那一年的时候,一天傍晚,我在院子里跟几个小伙伴一起玩耍。本来玩得很开心,忽然感觉心里烦

躁不安,异常难受,竟不由自主地大哭了起来。我妈妈以为我受了欺负,出来质问那些和我一起玩的小伙伴。当时他们都懵了——包括我自己在内,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

且无论大家怎么劝,我都哭个不停……结果半个小时后,妈妈接到交警打来的电话,他们说,我爸爸开的出租车在半个小时前和一辆公交车相撞,他……当场就死亡了……”

说到这里,孟晓雪淌下了眼泪。余凯琳既惊讶又难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挽住了晓雪的肩膀。

孟晓雪深呼吸一口,将眼泪拭干。“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凯琳姐,我说出来,不是想让你跟着我一起伤心,而是想告诉你,我说自己的直觉比一般人强,是有根据的!”

余凯琳感慨道:“我以前只在书上或电影里看过这样的事,没想到这种事现实中真的存在。”

“而且在我身上,还发生过不止一次。”孟晓雪说,“当然,不一定都是有人死这样的事。有时只是一些小事,比如迷路后选择哪条路才是正确的之类——但是。这些事都应

验了我的第六感确实比普通人要强一些。”

“第六感?”

“没错。你不知道吗?第六感其实就是我们潜意识的能力,是我们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只是大多数的人第六感都比较弱,所以感觉不到而已。但我,恰好就是那种第六感较强

的人。所以能凭直觉感知到一些别人无法洞察到的事情。”

“比如说,你刚才感觉到有视线在注视你,就是第六感的表现?”余凯琳问。

孟晓雪默默地点了下头。

“晓雪,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想说明什么?”余凯琳忧心忡忡地问。

孟晓雪望着好友,缄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凯琳姐,我觉得……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有问题。”

余凯琳心中骇然,惶惶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具体不知道,但总有种让人很不安心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感觉到的?一进门就有这种感觉了?”

“不……”孟晓雪埋头沉思着。“刚进门的时候,感觉并不明显,就是从那个隽姐来过之后……再加上后来在卫生间里……”

说到这里,孟晓雪猛然抬头:“对了,我这种异样的感觉,就是从那女房东来拜访过后才出现的。也许……并不是房子有问题,而是这个女房东有问题!”

余凯琳想起孟晓雪白天跟自己说过的话。“你好像一直都怀疑她有问题。”

孟晓雪睁大眼睛说:“不,我中午跟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不确定的推测而已,但今晚见过她的面、并在这里设身处地地待了这么久之后,我这种感觉异常强烈了!”

余凯琳问:“你到底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孟晓雪眉头紧蹙。“这个……我不好妄加判断,但我敢肯定在她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

余凯琳抬头仰望天花板,神情惘然。“也许,我们每个人身上都隐藏着秘密……”

“你想说的是‘隐私’吧?”孟晓雪说,“况且,就算我们藏着秘密,但不会对他人造成任何威胁——但这个女房东,就很难说了。”

“你认为她会是危险人物?”余凯琳望着孟晓雪。“这样说也太夸张了吧?就算她性格孤僻、脾气古怪,但我觉得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孟晓雪袁示无可奉告地耸了下肩膀,显然她也不敢肯定。

沉默的空气持续了一阵,孟晓雪说:“凯琳姐,为了保险起见,你别住这儿了,换个地方租房子吧!”

余凯琳叹息道:“哪有这么容易重新租房子呀?这附近的房子俏着呢,早就租完了。再说了,我已经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没钱再租别的房子了。”

“要不……你想个理由,叫她把房租退给你?”

“我能想出什么理由啊?”余凯琳十分为难。“这房子又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你叫我怎么开得了口?”

孟晓雪思索了好一阵,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觉得这事确实不好办。

余凯琳说:“算了,晓雪,别费这心思了。总之你跟我说的这些,我会引起重视的,大不了我处处小心谨慎,不招惹她就行了。”

孟晓雪犹豫着说:“凯琳姐,你别怪我又提起黎昕。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他肯真心跟你道歉,你不妨就依了他,回他那里去住吧。”

这一次,余凯琳没有坚决反对了。她咬着嘴唇思量了好久,没有说话。

接着,两人聊了一会儿别的话题,渐渐从惶恐不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睡觉之前,余凯琳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记录在日记中。

公司楼道的垃圾箱里,又插上了一束娇媚动人的鲜花,这次是淡紫色的洋桔梗。

余凯琳真希望黎昕别再做这些无用功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怎么可能是几束鲜花就能挽回的?

实在是浪费时间,白费心思——也让这本该盛开在美丽花圃中的鲜花摆错了地方,就像他此刻袁错了情的爱慕一样,没有丝毫意义——她不无遗憾地想道。

上午十点过的时候,余凯琳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号码,是家里打来的。

她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到楼道里。

“喂,妈,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传出母亲焦虑的声音。“凯琳,你爸病了。”

余凯琳心头一紧。“什么病?”

“最近他老是头晕、胸闷,全身无力,我昨天陪他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他的心脏出了问题,好像是得了一种叫……‘充血性心力衰竭’的病。”

“这病严重吗?”余凯琳问。她没听说过这病的名字。

“医生说这是比较严重的病,必须马上安装心脏起搏器,否则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那就听医生的,赶紧做手术安装心脏起搏器呀!”余凯琳焦急地说。

“凯琳,你知道,我们去年买了房子,家里的钱全花光了,还欠了亲戚十万元钱。现在我们手头只凑得出一万多块钱,做手术不够啊。”

“医生说这手术需要多少钱?”

“光是心脏起搏器就要两万多,再加上手术费、医药费什么的,要好几万呢!我们现在哪有这么多钱啊……”母亲呜咽起来。

余凯琳握着手机发怔,心中阵阵抽搐。

“凯琳,你那儿现在有钱吗?”母亲问。

“我……”余凯琳说不出话来。她恨自己怎么如此没用,在父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竟然一点钱都拿不出来。

母亲见女儿沉默不语,明白了,立刻安慰道:“没关系,凯琳,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妈会想办法的。”

“妈,你能想什么办法呀?”

一阵缄默后,母亲低沉地说:“实在不行,只有把房子卖了呗……”

余凯琳着急了:“这不行!房子卖了你们住哪儿呀?”

“可你爸的病也不能不医呀。”

余凯琳焦躁地思忖着,对母亲说:“妈,这样,你们手头不是有一万多吗?我再给你们寄一万元过来,剩下的钱你们找亲戚朋友先借着,把这个难关捱过一一千万别卖房子!知

道吗?”

“你有一万元吗?”母亲了解女儿,如果有钱的话刚才她就已经这样说了。

“这你就别管了,我会想办法的。总之,就按我说的这样办吧。”

母亲犹豫片刻。“……好吧。”

“这两天我就把钱汇过来,妈,你别着急……”余凯琳又说了一些安慰母亲的话。

挂断电话后,她心急如焚。

话说出来倒是容易,可到哪儿去凑这一万元呢?

她能想到的,只有借助于自己唯一的朋友孟晓雪。

中午吃饭的时候,余凯琳把父亲得病的事告诉孟晓雪,还没等她把借钱的话说出口,聪明的孟晓雪已经猜到她的意思了。

“凯琳姐,你说吧,需要多少钱?”孟晓雪直爽地问道。

“晓雪……你现在有钱吗?”

“看你借多少。”

“……一万。”

孟晓雪想了想。“凯琳姐,你知道,咱们工资都差不多,你没法存得起钱来,我也一样。我之所以手里还有些余钱,是因为我妈妈给我寄了些用于应急的钱——现在,这钱就

先借给你应急略……”

余凯琳感激地紧紧抓住了孟晓雪的手:“晓雪,真是太感谢你了!后面几个月,我一定省吃俭用,尽快把钱还给你!”

“那倒不必,你迟些还给我也没关系。”孟晓雪说,“可是,我刚才还没说完呢,我手里没有一万元呀,只能借给你五千。”

“啊……”余凯琳神情又低落了。“那还有五千怎么办?”

孟晓雪说:“黎昕呢?”

余凯琳咬着嘴唇不说话,眉头紧蹙。

“凯琳姐,我觉得这种非常时候,你就别再顾及面子了。既然黎昕肯低头认错,你就给他个台阶下吧——这个时候要他帮你的话,他会万死不辞的。”

余凯琳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也想过他……但是,我跟他住在一起这么久,太了解他这个人了——他是典型的‘月光族’,每个月的工资能用到月底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件事情,就算他想帮我,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孟晓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望着余凯琳说:“我倒是想到个主意。”

“什么主意?”

“昨晚我们不是还在说,如果要叫你那个房东退余下的房租的话,没有合适的理由吗?现在这种状况。不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余凯琳眼睛一亮。“对啊,我就说父亲生了重病,一方面要用钱,另一方面我也要回老家照顾他,这样就可以要求她退房租——剩下的五千元就有了!”但随即,她的眼神又黯

淡下来。“可这样的话,我住哪儿呢?我没钱再租房子了呀。”

“你可以住到黎昕那里去啊——如果实在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暂时到我那里去挤一下。”

“嗯,就这么办——晓雪,你真是太好了。”主意拿定,余凯琳感觉心中如释重负,顿时轻松了许多。

晚上,余凯琳敲开了韦隽的门。

“凯琳,有事吗?”韦隽站在门口问。

“嗯……”余凯琳露出有难处的样子。

韦隽打量了她几秒。“进来坐吧。”

余凯琳坐下来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话讲了出来:“隽姐,今天上午我接到我妈打来的电话,说我爸……”她详细地把父亲生病的情况叙述了出来,并特别强调了自己和家中都

没钱的事实。

“哦,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韦隽问,其实心中有些猜到了。

“隽姐,现在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有暂时不租房子,把钱寄给家里,多少有点帮助。”

“你是想让我把房租退给你吗?”

余凯琳窘迫地点着头,又赶紧补充道:“啊……隽姐,不用全部退给我,只要……五千就行了。”

韦隽盯着她的脸,许久没说话,房间里出现一种尴尬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把租房子的钱寄回家去,那住宿的问题怎么解决呢?”

余凯琳说:“我只有到同事租的房子那儿去挤着她住一阵子了。”

“就是昨晚那个叫孟晓雪的吗?”

余凯琳轻轻点头,她隐隐感觉到韦隽有些不快,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是何种反应、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心中忐忑不安。

韦隽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当着余凯琳的面拉开柜子中间的一层抽屉,拿了5000元现金出来。

“喏,拿着吧。”韦隽将钱递给余凯琳。“数一下。”

“不用了隽姐。”余凯琳感激地接过钱。“感谢你能答应我这不情之请。这几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早上就搬走,到时候再来跟你道别。”

看到余凯琳准备站起来,韦隽坐到她的旁边。“等一下,我可没说这钱是退给你的房租啊。”

余凯琳一愣,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韦隽望着她。“我说过了,我把你当作朋友。现在你有困难,我怎么能眼看着你陷入困境呢?你去和你朋友挤着住,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这钱,就算是我借给你的。你还是

继续住在这里吧。”

余凯琳完全没想到韦隽竟然会这样,一时因愕然而合不拢嘴。良久之后,她才说道:“隽姐,这样怎么好意思呢……”

韦隽用手势打断她的话。“如果你也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别推辞了。”

余凯琳心中暖烘烘的,感动不已。她点了点头,将钱放到皮包里,随即说:“隽姐,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哦,对了,我打张欠条给你吧。”说着就要从包里摸出纸笔。

韦隽按住她的手:“别写了,又不是多大笔数目。我相信你。”

余凯琳的身心都快被洋溢出来的暖意所融化了。她满脸通红地说:“隽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能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我真是太幸运了。”

韦隽笑着说:“别说这些了。朋友嘛,有困难的时候就该互相帮助。”

余凯琳站起来,“隽姐,那我就过去了。”她最后说道,“真的很感谢你。”

韦隽微笑着,送她到门口。

房门关栊后,屋内的女人嘴角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浅笑。

余凯琳回到自己那边,打开皮包把钱数了一遍——没错,五千元整。

太好了,事情竟然比想象要顺利得多,不但在一天之内凑到了一万元,还避免了被迫向黎昕屈服的难堪局面。

余凯琳躺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她想起之前对韦隽的种种猜忌和误解,简直觉得脸红心臊、羞愧难当。

为了平衡自己的心理,同时也是出于对韦隽的感激,她决定这个周末请韦隽吃一顿饭,好好回报一下女房东——不,是新朋友。

十一

6月4日,星期六。

市公安局。

叶磊刚办完一个案子从外面回来,大汗淋漓。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队长霍文就迎面向他走来,招了下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唉,要命。”叶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会马上就又有新任务了吧。”

走进队长的办公室,叶磊坐到霍文对面的一把皮椅上,问道:“队长,有什么吩咐?”

“这几天,你那里还是没接到失踪人口的报案?”霍文问。

“没有。”叶磊摇头。

“看来我们的判断是对的——杀人碎尸案的被害人确实是外地人或流动人口。”

叶磊想了想,说:“可是,就算是外地来的人,也不可能和周遭的人完全没联系啊。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的话,难道和她有过接触的人就不觉得奇怪?”

霍文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炬。“我分析,有两种情况。第一是,被害者是没有工作或居无定所的流动人口。由于她没有固定接触的对象,所以在失踪(被害)后

,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叶磊点点头,继续听着队长的分析。

“第二种情况是,被害者是有工作和固定居所的,但凶手在将其杀害前,使用了某种方法,使得周遭的人认为被害者只是‘暂时离去’,而不是‘永远消失’——所以,才直

到现在也没人来报案。”

叶磊用手捏着下巴:“队长,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制造出了一种被害人是离开本地或变换居住地点的假象来迷惑众人?”

“这种可能性很大。”霍文停顿一下。“第二个受害者的第一部分(残肢)出现的日子是5月29日,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第二部分残肢还没被抛出来。”

“队长,你想说什么?”叶磊问。

霍文沉默良久。“我在想,这个凶手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决定抛尸日期的呢?仅仅是随机的吗?”

“总不会抛尸还要看心情吧?”叶磊半开玩笑地说。

霍文严峻地注视着他。“说不定,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