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晚上的故事——狄农的秘密(2 / 2)

十四分之一 宁航一 20951 字 2024-02-18

“听说了,医科大学刚刚毕业的美女——院长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

“过奖了。”很会说话的人——伍乐婷对这个医生有好感。

凌迪走到狄农的床边,微笑着问道:“狄老,这个星期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区别。你不用帮我做体检了。”狄农说。

“还是进行一下常规检查吧,这是医院的规定。”

“是你们院长的规定。”狄农更正道。

凌迪望了伍乐婷一眼。他默默戴上听诊器,解开狄农的衬衣,将胸件贴在老人胸口上。

伍乐婷又一次看到了老人胸口挂着的“希望蓝钻”,但凌医生却完全没正眼瞧一下。他专心地倾听着老人胸腔内的声音。

接着,凌医生又为老人测心率,量血压,检查他的口腔,并翻看老人的身上有没有褥疮。一系列常规检查完毕后,他对狄农说:“狄老,一切正常。”

狄农没有说话。伍乐婷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头。

凌医生收拾好医疗器具,站了起来。“我下周一再来。”他冲伍乐婷笑了一下,走出房间。

伍乐婷犹豫一下,追了出去,将房门带拢。

“凌医生。”伍乐婷叫住他。

凌迪转过身来。“有事吗?”

“嗯……你刚才跟狄老体检后,说他……一切正常?”

“是啊,怎么了?”

伍乐婷压低声音说:“他……不是得了白血病吗?”

凌迪愣了一下。“哦,这个——你刚才在旁边,应该注意到了,我给他做的是最常规的体检,不包括血液检查和骨髓检查——因为他的白血病早就确诊了,没有必要再检查了。所以我说的‘一切正常’,是指其它状况正常。”

伍乐婷迟疑着说:“他真的得了白血病吗?我跟他相处的这几天,完全看不出来呀。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好,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凌迪问:“你在医科大学主修的哪一科?”

“眼科。”

凌迪点头道:“难怪你对白血病不了解。狄老得的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这种病的症状不明显,不会像癌症那样出现剧烈疼痛等状况。它破坏的是骨髓正常造血功能,浸润器官。会引起贫血、消瘦和盗汗,严重时才会内出血——所以一般情况下看不出来。”

伍乐婷思索着说:“对……他确实容易出盗汗,每次睡完午觉之后,我都要帮他擦汗。”

“这就是症状之一,而且他越来越消瘦了。”

伍乐婷小声问:“那么,狄老的生命大概还有多久?”

“这个很难说。病历上显示狄老已经在我们这里住了四个多月了。如果按照一般的临终期来看,他的生命应该还有五个月左右。”

“临终期?”伍乐婷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从确定无法医治到死亡的平均时间,称为临终期。一般来说,临终期大概是280天。”凌医生向伍乐婷解释道,“这是一个微妙的数字。你知道为什么吗?”

伍乐婷摇头。

“一个人在子宫中的时间大概也是280多天——十月怀胎——这是一个人诞生需要的时间。而走完了一生,最后的一段路也是280天——生命就是这么奇妙。”

伍乐婷轻轻点着头,同时喃喃道:“狄老在这里住了四个月?”

凌迪望着伍乐婷。“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只是……他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他说了什么?”

伍乐婷凝视凌迪。“他说他在这里住了十三年。”

凌迪一愣,随即笑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的。但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伍乐婷顿了一下,问道,“凌医生,你来这家临终关怀医院有多久了。”

“你怎么问到我身上来了?”凌迪笑着说。

“抱歉。你能告诉我吗?”

“好吧。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调来的。大概……三个多月前吧。”

“你来之后,就接收了狄老的病历。”

“是这样。”

“是哪个医生给你的——狄老的病历?”

“院长亲自给我的。”

伍乐婷微微张了张嘴。

“你问这个干什么?”凌迪问。

“没什么……”

凌迪盯着伍乐婷看了一阵,说:“你是个认真负责的姑娘。上一个照顾狄老的女孩,从来没关心过这些问题。”

伍乐婷勉强笑了一下。

凌迪说:“你能主动告诉我关于狄老的一些状况,这很好。你知道,毕竟我一周只来一次,关于他的健康或精神状况只能从你这里了解。”

这句话提醒了伍乐婷。“对了,说起精神——凌医生,你觉得狄老有精神问题吗?”

凌迪耸了下肩膀。“凭我跟他为数不多的接触,我看不出来。况且我也不是精神病医生。但病历上显示他有精神病,而且是经过权威机构检测的。”

伍乐婷没有说话。

凌迪问道:“怎么,你觉得呢?”

“我说不清楚。他平常的行为举止都挺正常的,说话的思维也很清晰,条理分明。但是,他有时说的话会让我觉得……”伍乐婷的手在空中绕着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让你觉得他精神确实有问题,是吗?”凌迪帮她说出来。

“大概吧。”

凌迪望着伍乐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吗,凌医生?”伍乐婷问。

凌迪说:“狄老很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上一个照顾他的姑娘,狄老几乎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但你才来几天,他就愿意跟你聊天。而且我感觉他跟你说的不少。”

伍乐婷小声说:“我只是希望他在临终前能尽量愉快、舒心。”

凌迪点着头说:“完全正确,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看来你非常适合做这份工作。院长这次找对人了——好了,我要到其它病房去了,下周见。”

“好的,再见。”

伍乐婷轻轻推开门,返回病房。

狄农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并没有问伍乐婷出去干什么。

伍乐婷没有打扰他,坐在椅子上,凝眸托腮,若有所思。

中午,麦太太又送来了可口的饭菜。她出门的时候,伍乐婷跟着出去,叫住了她。

“什么事,亲爱的?”麦太太温和地问道。

“嗯,麦太太,我想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你是说在这家医院工作?”

“是的。”

“两个多月前。怎么了?”

伍乐婷有些惊讶。“你也……才来两个多月?我还以为你在这里很久了呢,我看你跟大家都挺熟的。”

“那是因为我是个自来熟,又是个乐天派——别说两个多月,只要一天我就能跟身边的人混熟了。”麦太太笑着说。

“是啊,看得出来。谢谢你了,麦太太。”

“没事,我走了。”

“好的。”

伍乐婷看着麦太太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除开院长——跟狄农老人有接触的三个人:凌迪医生、麦太太,还有我自己——全是近期才招聘来的。也就是说,这些负责照顾狄农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工作超过了四个月。

这表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知道狄农究竟在这里住了多久。

这是巧合吗?还是……

伍乐婷突然想起了自己签的那份特殊的合同——要求她对狄农的一切事情保密。一个念头随之冒了出来——凌迪医生和麦太太是否也签过同样的合同?

伍乐婷双眉深锁。她渐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也许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狄农午觉睡醒之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伍乐婷照例帮他洗脸、擦汗。狄农注意到茶几上是一本翻开着的书,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全球通史》,新版。”

“你是不是听了我说的那些故事之后,才去买来看的?”

伍乐婷承认道:“是啊,您这几天跟我聊的那些话题,再次激起了我对于历史,尤其是科学史的强烈兴趣——这本书是昨天晚上才买的。”

狄农淡淡一笑。“可惜的是,这种书只能用于消遣一下。”

伍乐婷说:“狄老,这书我可不是在地摊上买的呀,是在大书店里买的——正规出版社出的。”

狄农笑道:“我知道。书的品质是没问题。但其中的内容恐怕很多都不真实。”

“您的意思是,就像牛顿被苹果砸到,从而发现万有引力这个故事一样,是杜撰的?”

“不完全是。”狄农摇头道,“牛顿那个故事只是对史实的艺术加工,并没有改变其实质——因为万有引力确实是牛顿最先总结出来的。但是科学史上的其它一些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那完全是对真相的歪曲和捏造,甚至就是阴谋和欺骗。”

伍乐婷撇了下嘴。“您都没看过这本书,就知道它的内容不实?”

“相信我,这类书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伍乐婷帮狄农擦完了身子,到卫生间去把水倒了。出来后,她说:“狄老,您想看这本书吗?”

狄农摊了下手,提醒她自己的双手被固定着。“我怎么看?”

伍乐婷把书拿到他面前,在旁边坐下。“我可以读给你听。”

“好啊,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是我的工作呀。”伍乐婷微笑着说,“您想从哪里听起?从第一页开始吗?”

“不用,你随便翻一页,读些片段给我听就行了。”

“好吧。”伍乐婷说,“就读我刚才正在看的这一页吧——‘1859年夏秋之际,英国一家很有名的杂志《季度评论》的编辑威特惠尔?艾尔文收到了博物学家查尔斯?达尔文一本新书的样本。艾尔文饶有兴致地读完了这本书,认为它有一些价值,可是又担心它的主题过于狭窄,恐怕不足以吸引广大读者的目光。他要求达尔文写一本关于鸽子的书……”

“好了,请停下来。”狄农打断了伍乐婷的阅读。

“怎么了,狄老?”伍乐婷问,他发现狄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翻过这几页吧,我不想听这一段。”

“刚才,是您说叫我随便读的……”

“是的,抱歉。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刚好读到关于达尔文的这个部分。”

“这个部分怎么了?”

狄农沉吟片刻。“它会让我回忆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好吧,如果您不想提的话……”伍乐婷准备翻到其它页。

“恐怕已经迟了……”老人仰面长叹。“从你提到查尔斯?达尔文这个名字起,我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涌出来了。”

伍乐婷意识到,他始终是要说的。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

狄农再次叹了口气,问道:“你对达尔文了解多少?”

伍乐婷耸了下肩膀。“仅限于教科书上学的——达尔文,著名的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

“就这些?”

“就这些。”

“关于达尔文和进化论,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常识了,是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

狄农沉默了一小会儿。“当今世界上的人,恐怕没有一个对达尔文有真正的了解。”

伍乐婷看了一眼手中捧着的那本厚书。“这上面说,达尔文从小生活条件优越,可是学习成绩平平。他感兴趣的是各种小动物。平时喜欢打猎、逗狗和捉老鼠。另外,他特别喜欢蚯蚓。”

“这倒是真的——也许这本书上关于达尔文的真实描述就到这里为止了。”

“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事?”

“你那本书上是怎么说的?”

伍乐婷快速地浏览着书上的内容。“这上面说,达尔文本来是会成为一个乡村牧师的——因为他在剑桥大学学的是神学。但这时,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机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英国海军‘小猎犬号’的船长罗伯特?菲茨罗伊邀请达尔文一同去远航,实际上是环游世界……”

“对,达尔文的命运就是从这次航海改变的。”狄农说。

“这本书上也这么说。”

“不,完全不一样。我不看也知道你那本书上会说些什么——‘达尔文通过这次航海,发现并收集了许多十分珍贵的古代动物化石,还发现了一些新的物种,这些发现为他以后提出进化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确实……差不多。”伍乐婷盯着书说,随即抬眼望着狄农。“您的意思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说这次航海改变了达尔文的命运,指的并不是他发现了这些化石。而是因为他在这次航海中,认识了一个人。”

“谁?”

“让我从头说起吧。就现在看来,达尔文参加这次航海,是以‘博物学家’的身份,进行科学考察。但是仔细想来,这实在是件滑稽的事情。他在剑桥学的是神学啊!”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伍乐婷问。

“很简单,他只是把这次航海当做一次冒险和旅行而已。实际上,菲茨罗伊船长决定邀请他一起去远航,也只是想找一个餐桌伙伴而已。因为他们两个人年龄相仿——另外还有一个古怪的理由。船长挑选达尔文,是因为他喜欢达尔文鼻子的形状——他认为这是性格坚强的体现。”

“哈,真有意思。”

“达尔文就因为这些原因登上了‘小猎犬号’,可以说,在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想过要研究生物的进化规律,甚至压根儿就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直到他在船上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罗伯特?麦考密克医生。”

伍乐婷翻看着手中的厚书。“书上完全没有提到有这个人。”

“是啊,和大名鼎鼎的达尔文比较起来,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他只是这艘船上的医师。”

“为什么您说他改变了达尔文的命运?”

“听我慢慢道来吧。达尔文在这艘船上,和两个人关系最好,一个是船长菲茨罗伊,另一个就是这个罗伯特?麦考密克医生。达尔文在跟麦考密克接触的过程中,发现这是一个学识渊博,并且非常有趣的人。他会经常跟达尔文聊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其中有些话题,引起了达尔文强烈的兴趣。”

“我猜,会不会就是……”

“完全正确。麦考密克医生告诉达尔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动物——包括人类——都是由远古的动物逐渐进化而来的,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特别令达尔文震惊的是,他竟然说人类是由比较低等的灵长类动物进化来的。”

现在感到震惊的是伍乐婷。“您是说,进化论并不是达尔文提出的,而是这个罗伯特?麦考密克医生?”

“对,事实如此。”

“可是,他只是个医生呀,并不是生物学家,怎么会知道动物进化的规律呢?”

“这和他的职业无关。实际上……”

狄农停下不说了。

“怎么了?”伍乐婷好奇地追问。

“如果我告诉你实话,你会觉得十分疯狂。”

“没关系,狄老,您说吧。”反正我早就适应你这些疯狂的言论了。

狄农沉默了好一阵,说道:“罗伯特?麦考密克医生之所以知道关于物种起源和进化的奥秘,是因为这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在数万年的时光中,他亲眼见证了物种的进化和改变。所以,他不用做任何研究,也知道这一伟大的事实。”

伍乐婷盯着狄农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

“好吧,那之后呢?麦考密克医生把这些告诉达尔文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狄农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不会相信的。不过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相信。”他的态度很豁达,接着往下说。“达尔文听了麦考密克医生的奇谈怪论后,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却很感兴趣。当船航行到太平洋的某些岛屿后,达尔文找到了一些化石,这些化石的存在似乎能证实麦考密克医生的理论。这一发现令他无比兴奋。于是,达尔文在世界各地寻找远古动物的化石。”

“在这一过程中,麦考密克医生给予了达尔文很大的帮助和支持,帮他收集化石,并帮他分析、研究和讲解。终于令达尔文完全相信了物种进化理论,并逐步完善了进化论的思想体系。麦考密克医生这样做,是因为他把达尔文当做挚友。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成就了达尔文,却为他自己招来了杀生之祸。”

“啊!难道……”

“是啊,在麦考密克医生热衷于和达尔文一起分享这个重大真相时,他完全没想到,达尔文的心中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现在,世界上有两个人掌握了这个伟大理论的要旨。谁率先将这一理论公布于世,谁就在科学界赢得了永久的名声。”

“于是,悲剧发生了。”狄农以一种沉痛的语调说道,“有一次,船航行到了一个孤岛。达尔文约麦考密克医生一块出行去探查当时尚有**迹象的一座火山。一场艰苦的登攀之后,他们在山崖中间停下来休息。突然,麦考密克医生感觉被人推了一把,他从陡峭的崖壁上摔了下去!然而,他的手在慌乱中抓到了一块岩石,身体吊在半空中。他大声向上方的达尔文呼救,却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神。麦考密克医生什么都明白了,但是却迟了,他坚持了大概一分多钟后,坠落下去。”

伍乐婷完全听呆了。她捂着嘴,睁大眼睛,好半天才说道:“天哪,真是太可怕了。那麦考密克医生……”

“当然摔死了。而达尔文则小心地从山上爬了下来,然后飞奔到船上,谎称麦考密克医生在探查火山口时,不慎跌落到了即将要**的沸腾岩浆中。船长害怕火山爆发,不敢再继续停留,很快就启航离开了——而这次事件过后没多久,环球航行就结束了。”

“达尔文回到英格兰后,便写出了《物种起源》一书,并将这份成果公诸于世了?”伍乐婷问。

“不,并非这样。达尔文知道,麦考密克医生死后,自己就是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一理论的人。所以他并不急着公开,而是对发表研究结果抱着极其谨慎的态度。

他非常清楚,这个理论会在当时的社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然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

“关于这个,你那本书上应该有记载——你看看,上面是不是提到了一个叫做阿尔弗雷德?拉塞尔?华莱士的人。”

伍乐婷埋头看书,将这一段读了出来:“对,是一个年轻的博物学家。他在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之前,就发表了一篇名为《变种与原种永远分离的趋势》的论文。该文中提出了物种起源和自然选择的理论,与达尔文还未来得及发表的手稿不谋而合。有一些语句甚至与达尔文的如出一辙。”

伍乐婷抬头看着狄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狄农凝视着她说:“聪明的姑娘,你认为这是巧合吗?人类几千年都没有揭开的奥秘,突然之间被两个人获知——或者说是发现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那您觉得是怎么回事?”伍乐婷实在想不出答案。“按您所说,知道这一理论的就只有麦考密克医生和达尔文两个人。而麦考密克医生已经死了。当时世界上就应该只有达尔文一个人掌握这一理论——那这个叫华莱士的学者是怎么得知的呢?”

狄农昂起下巴。“提示你一点——麦考密克医生真的死了吗?”

伍乐婷惊讶地说道:“您说的,他当场就摔死了呀。”

“没错,他是摔死了。”

伍乐婷耸了下肩膀,表示不懂。

狄农神秘莫测地盯着伍乐婷说:

“你想不明白,这不怪你。因为你的想象力不足以丰富到这种程度。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死去的麦考密克医生和华莱士之间,有着怎样奇妙的联系。”

伍乐婷呆了一阵,说:“我的确想不到,那就请您告诉我吧。”

“恐怕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剩下的部分,请你发挥想象力吧。”狄农说。

伍乐婷做出不满的表情。“您每次都是这样,不把事情讲透彻,只叫我去猜测和想象——可惜我怎么都想不出来呀。”

狄农浅浅笑了一下。“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足够投缘的话,你最终会得知一切事情的真相的。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好吧。”伍乐婷无奈地说。

“现在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不用读给我听了。”

“好的。”伍乐婷把椅子抬到靠近阳台的地方,自己看书。

五点四十分的时候,麦太太送来了晚餐。伍乐婷喂狄农吃饭,她发现,狄农每次吃晚饭的速度都比午餐要快——也许是考虑到自己快下班了的缘故。伍乐婷心中暗暗感激。

六点钟过一点儿,狄农就吃完了晚饭。伍乐婷帮老人擦嘴之后,才提出告辞。

按惯例,走之前要跟院长打个招呼。伍乐婷走到四楼办公室,轻轻敲了下开着的门。“葛院长,我走了。”

“哦,好的。”院长抬起头来。“呃……等一下,伍乐婷,我问问你。”

“什么事,院长。”伍乐婷走进办公室。

“工作干得习惯吗?”

“习惯。”

“那就好。嗯……听凌迪医生说,狄老挺喜欢你的,喜欢和你聊天——他跟你聊了些什么?”

伍乐婷顿了一下。“没什么……他喜欢跟我讲一些历史故事,几乎都是这方面的话题。”

“哦,他——没说什么让你感到奇怪的话?”

伍乐婷想起狄农说他在这里住了十三年的事。但是不知为什么,直觉叫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院长。她避重就轻地说:“他讲的故事,有时确实让我感觉他精神不怎么正常……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了。”

院长微微点着头说:“其实,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愿意和他聊天的话,不怎么搭理他就行了。不用非得和他说这么多话。”

这不是我的工作吗——伍乐婷心中想道,没有问出口。她能听懂院长的意思——不希望自己和狄农交流过多。

“好的,我知道了,院长。”

“那好,没别的事了,你还要赶着回家——对了,你是外地人吧,现在租房子住?”

“是的。”

“租房子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不算远,乘公交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你一个人住?”

“对。”

“你父母呢?”

伍乐婷嘴唇紧闭,合成一条线。许久之后才说:“我父母都过世了。”

院长张了下嘴。“啊,对不起……”

“没什么,院长。嗯……还有事吗?”

“没事了,你回去吧。”

“好的,再见。”

院长盯着伍乐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在下山的路上,伍乐婷接到了好友刘苓打来的电话。刘苓是她的大学同学,比伍乐婷小一届,现在刚读大四。两个人是同乡,个**好也很接近,所以关系特别好。刘苓听说伍乐婷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吵着非得要她请客,伍乐婷欣然应允了。

两人约在市中心的音乐广场见面。伍乐婷赶到的时候,刘苓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来得可够快的呀。”伍乐婷看表——六点五十。“我还以为我会先到呢。”

“为了赴约,我打车过来的。”刘苓高兴地挽着伍乐婷的胳膊,撒娇般地说道。“我可真想你呀,乐婷姐。”

“少来,是你肚子里的馋虫想我了吧?”

“嘿嘿,那可不也是吗——学校的伙食天天都一个样,我早就吃腻了,终于可以解解馋了!”

伍乐婷环顾周围,这一段是城市最繁华的地带。“你把我约到这儿来,看来是想好好宰我一顿呀。”

“哪儿呀,咱们去苏坦土耳其餐厅就行了……”

伍乐婷瞪了刘苓一眼:“别太过分啊,那家最低人均消费200元——我还没拿到工资呢!”

“那算了,要不……就去吃巴西烤肉吧。”

伍乐婷想了想,那家是自助餐厅,正好对付如饥似渴的刘苓,便同意了。

两人穿过大街,步行了十多分钟,就来到了这家自助烤肉餐厅。选好位置后,刘苓去拿了一大堆烤肉、披萨、沙拉和饮料。两人坐下来,刘苓举起杯子说:“乐婷姐,祝贺你刚毕业就找到了工作!”

“谢谢。”伍乐婷和她碰杯,两人将果汁干了。

刘苓一边切着烤肉,一边问道:“乐婷姐,你是在哪家医院上班呀?”

伍乐婷吃了口沙拉。“仁爱临终关怀医院。”

“啊,临终关怀医院?”刘苓有些吃惊,“你怎么会去那里应聘呀?”

“网上看到的招聘信息呗。”

“我记得,那家医院是在山上吧。”

“嗯,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下山呢。”

“那你不是每天都要爬山,方便吗?”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习惯就好——再说山上空气挺清新的,比在城市里好。”

“那倒是。”

两人默默吃了会儿东西,刘苓问:“乐婷姐,你刚去,一个月拿多少工资?”

伍乐婷迟疑了一下。她之前预料到刘苓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但是直到现在还拿不准该不该跟她说实话。抿着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该欺骗好朋友。“……8000。”

“什么?”刘苓差点儿被嘴里的烤肉噎着,她费力地将那块肉吞下去,难以置信地说,“你开玩笑吧?”

伍乐婷摇了摇头:“我没开玩笑。”

“怎么可能这么高?”

“……我也不知道。”

“你不会是被直接招聘进去当院长的吧?”

伍乐婷翻了下眼睛。“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但是你刚去工资就这么高,更不可能。”

伍乐婷用叉子搅拌着蔬菜沙拉。“我也觉得挺怪的……”

“你在那家医院负责做什么?”刘苓问。

伍乐婷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不能回答的——合同上规定了不能透露一起和狄农有关的事。她只有避重就轻地回答:“就是负责照顾病人呀。”

“那就怪了,按理说这种普通的工作不该有这么高的工资呀。”刘苓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家医院是公办的还是私立的?”

“应该是公办的吧。”

刘苓摇头道:“如果是公办医院,那工资标准是固定的,不可能给一个新来的医生开这么高的工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私立医院,也开不了这么高,除非……”

“除非什么?”伍乐婷问。

“除非开你工资的这笔钱,不是医院出——当然更不可能是政府——而是某人单独负责支付。”

伍乐婷觉得刘苓分析的有道理。确实这种解释比较合理。那么,我的工资是由谁来支付呢——葛院长?或者是——狄农自己?

想得入神之际,伍乐婷听到刘苓以羡慕的口吻感叹道,“不管怎么说,乐婷姐,你的运气可真好呀。刚毕业就能找到一份高薪工作。”她突然两眼放光地问道,“你们那家医院还缺人吗?干脆你推荐我也去得了!”

“那也得等你毕了业才行呀。”伍乐婷笑着说,

“不过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如果还要招人的话我就告诉你。”

“就这么说定了,乐婷姐!我要是能跟你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就好了,那咱们就有伴了……”

两个女孩谈笑风生,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聊天。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半小时,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哎呦,吃太饱了,咱们走会儿路吧。乐婷姐,你陪我回学校好吗?”刘苓说。

伍乐婷想了想,正好自己也是顺路,答应了。

步行了半个小时,两人来到医科大学的大门口。刘苓说:“乐婷姐,不用送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嗯。”伍乐婷点了下头。“拜拜。”

“拜拜。”刘苓挥着手。“谢谢你请我吃大餐。”

伍乐婷目送刘苓走回学校,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自己的历史选修课老师。她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打算问问老师,便快步走了过去。

“秦老师,您好!”伍乐婷礼貌地招呼道。

五十多岁的秦老师扶了下眼镜,认了出来:“你是……伍乐婷吧。你不是应该毕业了吗?”

“嗯,我是毕业了。今天是回来和学校的同学聚聚。秦老师,你刚上完晚课?”

“是啊,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找到了……”伍乐婷和老师又寒暄了几句,转到正题上。“秦老师,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什么问题?”

“历史方面的。”

秦老师笑起来:“我记得你那会儿就挺喜欢历史的,现在毕业了还在研究,不容易呀。”

“秦老师,您别笑话我了,我哪儿算得上研究呀。只是喜欢自己琢磨罢了。”

“你想问什么?”

伍乐婷想了想:“秦老师,您听说过罗伯特?麦考密克医生这个人吗?”

秦老师思索了好一阵,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和达尔文一起进行环球航行的罗伯特?麦考密克吧?”

“对对……我说的就是他。”伍乐婷有些激动起来。“秦老师,历史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秦老师歪着头,望着伍乐婷。“你居然知道这个人,真是不简单。”

“此话怎讲呢?”

秦老师笑了一下:“这个人在历史上可不算是个名人呀。可能伊丽莎白女王的仆人都比他有名。绝大多数的历史类书籍上,都不会提到这个人。只有一些特别冷僻的书,或者是某些专门研究达尔文的传记类书籍上,会提一下他——都只是顺带提一下。你问他做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些生平事迹。”

“恐怕这些不会有记载。历史能记录下他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仅仅是和达尔文一起乘船航行罢了。他是船上的医生——就这样。”

伍乐婷显得有些失望。“就是说,专门研究达尔文的书上也对他描述不多?”

“几乎根本就没有描述——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人?”秦老师有些好奇地问。

“嗯……我只是听说,他跟达尔文发现进化论,似乎有些关系……”

秦老师凝神思索了足足一分钟,缓缓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几年前看到过的一篇论文。那篇论文的立意十分新颖。好像是说,英国一些历史学家研究后发现,罗伯特?麦考密克与达尔文可能有着同样的爱好,他们俩共同收集了很多古生物化石……在进化论这个问题上,罗伯特?麦考密克也许跟达尔文探讨过……”

伍乐婷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心情,问道:“那篇论文想说明什么?”

“我记不起来了,几年前看的。大致意思是——在达尔文发现进化论的过程中,可能受到过一些人的帮助或启示。但是这仅仅是猜测,因为船航行到一个岛上时,罗伯特?麦考密克意外身亡了,所以一切变得很难考证。”

“他出的是什么意外?”伍乐婷问道。

“好像是……跌入到了火山口?我不敢肯定。”

“秦老师,那篇论文您还能找到吗?”

“找不到了。我是在网上无意间看到的,并没有保存下来。”

“那您记得论文的作者是谁吗?”

“记不得了。是外国人,名字很长。”

“外国人?不是中国人写的?”

“肯定不是。这个我能确定。”秦老师说,“你知道,一般每个国家的历史学家都比较热衷于研究本国历史。中国的学者中,我不知道有专门研究达尔文的,当然就更别提这个冷僻的罗伯特?麦考密克了。会记载这个人的,多半都是没翻译的英文类书籍——所以我刚才说,你能知道这个名字就很不简单了。”

“……是吗。”

“还有什么问题吗,伍乐婷。”

“没有了,谢谢您,秦老师。”

“不用谢,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现在像你这样好学的学生是越来越少了。”

“您过奖了,秦老师,再见。”

秦老师挥了下手,走了。

伍乐婷站在原地,眉头微蹙,陷入到沉思之中。

八、

“莱昂纳多·达·芬奇。”

伍乐婷试着将这个名字念出来。狄农望着她。“怎么了?”

“你反对我读关于他的这些章节吗?”伍乐婷捧着厚厚的《全球通史》,询问道。

狄农耸了下肩膀。“我为什么要反对?我又不是跟历史上的每个人物都有仇。”

伍乐婷笑了。“但是看起来你的确不喜欢某些人。就像前天,你只是听到哥伦布这个名字,就叫我翻过这页。”

“好吧,我承认。但是哥伦布可不能跟达·芬奇相提并论。哥伦布虽然对世界也是有贡献的,但他势利而残暴。而达·芬奇是个真正的天才,他……”

说到这里,狄农停了下来。

伍乐婷问道:“怎么了,狄老?”

狄农凝思了许久,缓缓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曾经是。”

伍乐婷转动着眼珠。“您指的是哪种意义的朋友?”

“就是一般理解下的朋友。会一起吃饭、聊天和散步的那种朋友。”

静默。

“……狄老,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的意思是您见过达·芬奇本人?”伍乐婷艰难地问出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狄农笑了一下。“就当是我疯了吧。没关系,反正这里的每个人都这么想。我不会怪你。”

很奇怪,狄农的话竟然没有让伍乐婷感到难堪。她耸了下肩膀,说:“您知道,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没关系,你不用相信这是真的。”狄农善解人意地说。

“那么,也许我该跳过这一部分?”

“为什么?”

“您和达·芬奇是朋友,那么关于他的一切,就不必从书中来了解了吧。”这话让伍乐婷自己都感到吃惊——我是在不由自主地讽刺挖苦他?

但狄农好像并没这样认为。他思索一阵,问道:“你买到这本《全球通史》是最新版的?”

“是的。”

“那么,念给我听听吧——对达·芬奇的介绍。我想知道世人对他有没有什么新认识。”

“好的。”伍乐婷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莱昂纳多·达·芬奇,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他既是艺术家,又是科学家,对各个领域的知识几乎是无师自通,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全才……”

“好了,谢谢。”狄农温和地打断伍乐婷的朗读。“不用读下去了。”

“为什么?”伍乐婷好奇地问。

“通过这一小段描述,我就能猜到后面的内容了——看来新版和以前的没什么区别——起码达·芬奇这个部分是这样。”

伍乐婷说:“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能如此肯定?我几乎才读了两句话,您就能猜到后面的内容?”

“是的,就凭你刚才读的其中一句。”

“哪一句?”

“‘对各个领域的知识几乎是无师自通’。”狄农缓缓摇着头,笑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师自通’这样的事吗?”

伍乐婷抿着嘴思考,没有说话。

“好吧,说明确一点儿。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可以被称作‘天才’。但那往往指的是在某一方面比较突出的人。但是达·芬奇——他擅长绘画、雕刻、音乐,通晓数学、医学、物理、天文、地质、军事,甚至包括水利。如果说所有这一切他都是‘无师自通’,会不会太勉强了?”

“您的意思是,这种‘全才’,‘全’得有点太过分了,是不是?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

狄农微笑着点头:“你很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书上对他的记载是言过其实了?达·芬奇其实没这么厉害?”

“不,书上的描述是准确而精要的。我甚至觉得有些方面还没说到——其实达·芬奇擅长的还远不止这些呢。”

伍乐婷皱了皱眉,不解地说:“可是,您说这种全才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说的是——这种无师自通的全才是不可能存在的。”狄农更正道。

“但您承认达·芬奇是个天才。”

“没错。因为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学习能力和领悟力,并拥有过人的智慧。但这并不表示他能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掌握这么多门学科呀。”

“那么,这些是谁教他的呢?”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按照通常的理解,当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些领域的学识会超过达·芬奇。那么,谁能教给他这么多东西?”

伍乐婷陷入沉思。

狄农说:“想想看吧,达·芬奇是一个生活在欧洲中世纪的人。那时候人们的科学观,以及对整个世界和宇宙的认识,都还处在蒙昧之初。但是,达·芬奇却提出了很多极其超前的设想和理论。”

伍乐婷认真地听着。

“比如说,他提出地球不是太阳系的中心,更不是宇宙的中心,而只是一颗绕太阳运转的行星,太阳本身是不运动的——这个理论的提出早于哥白尼的‘日心说’。但当时并没有天文望远镜,达·芬奇是怎么得知这一点的呢?

“奇怪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达·芬奇还在麦哲伦环球航行之前,就计算出地球的直径为7000余英里。他是用什么方法测算出来的?

“此外,达·芬奇还提出了利用太阳能作为能源的理念;他设计出了最早的汽车、照相机、起重机、挖掘机和水下呼吸装置,甚至还制作出了一个机器人!”狄农指着伍乐婷手中的《全球通史》。“看看你的书上有没有提到这些吧。”

伍乐婷快速浏览着。“没错,书上提到了达·芬奇的这些发明。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实际制作出来,只是画出了设计图,而且图纸也没有发表公开。不然的话——‘这些成就足可以让我们的世界科学文明进程提前100年’。”

“因为他只有一个人。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把这么多发明创造一样一样地制作出来。”

“他为什么不把设计图发表出来呢?”

“他感到恐惧。他对于自己掌握了如此多超前科技感到害怕。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个人超越了全世界所有人类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和恐惧感。达·芬奇一生都没有什么朋友,甚至没有妻子和儿女。”

伍乐婷努力地试着去理解这种感受,似乎有些困难。

“当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有人要求他不要把这些研究成果公开。”

“这个人是谁?”

“你猜猜看呢?”狄农富有意味地凝视着伍乐婷。

“一个神秘的、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个人是达·芬奇的老师!”伍乐婷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狄农低下头,淡淡笑了一下。“其实也不能说是老师,只是他的一个朋友。这个人和达·芬奇交往甚密。达·芬奇自己也为这个人而着迷。”

“他到底是谁?”伍乐婷又问了一次。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狄农笑而不答。

突然,伍乐婷想到了之前狄农说过的话。她脱口而出:“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狄农凝望着伍乐婷,不置可否。

伍乐婷尽量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您刚才说的呀。您是达·芬奇的朋友。”

狄农浅笑一下。“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了。我们还是继续说关于达·芬奇的事吧。”

“好吧。”伍乐婷也无意纠缠这个荒诞的问题。她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现在谈论的这件事情,她只把它当做是一个虚构的历史故事。“这个神秘的‘朋友’——其实就是达·芬奇的老师——这些科学创造和发明,都是他教给达·芬奇的?”

“不能说是‘教’给他。我之前说了,达·芬奇是一个天资过人、无比聪慧的人。很多东西,他都是在跟那个朋友交谈和讨论过后,从而获得启示,然后自己研究出来的。所以那个朋友只是点拨和启发了他。但尽管如此,这对达·芬奇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不然他根本无法获得如此多的创造灵感。”

“但是,那个朋友要求达·芬奇不能将这些研究成果公开?”

“对。其实那个朋友最开始并不知道达·芬奇进行了这么多研究。后来得知了,才要求他不能公开。”

“我明白了。”伍乐婷点着头说,“所以达·芬奇的那些发明才既没有制作出来,也没有将图纸发表。”

“是的。那些设计图是在达·芬奇去世后才被翻出来的。震惊了全世界。因为达·芬奇已经去世了,所以人们对于他所设想的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发明,感到实在难以解释。便只能认为他是个超级天才,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全才’——直到现在,书上还是这样写的,不是吗?”

“天哪,真是太可惜了。”伍乐婷感叹道。

“你说什么可惜?”狄农问。

“达·芬奇的那些研究和发明呀。他直到死也没能将它们付诸实践,那不是非常遗憾吗?”

狄农淡淡一笑——很多时候他都笑得很含蓄,几乎从来不会露出牙齿。“他才不会觉得那些可惜呢。”

“为什么?”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研究—-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研究。”狄农强调道。“对达·芬奇来说,刚才那些发明创造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这件事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