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捏的很重，我的眼泪猝不及防间就掉了下来。
「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
「宋宁序这个人心思很阴毒。」
「他不喜欢我，却也要吊着我，不允许我喜欢别人。」
「我怕他会因此嫉恨你，报复你。」
我这些话刚出口。
顾平京满身的戾气好似骤然就消散了大半。
他的手指卸了力，指腹轻揉着我下颌上微红的指印。
「昭昭。」
「你是有多不相信我？」
顾平京笑得十分骄矜自负：「不要说宋宁序。」
「十个宋家加起来，我也不会看一眼。」
「不过……」
「你担心我，昭昭。」
顾平京低了头，额头与我的抵在一起。
他高挺的鼻梁，蹭过我的鼻尖，亲昵又暧昧。
「我很开心，很爽。」
「比那天晚上看着你的照片……还要爽。」
「顾平京！」
我忍不住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他怎么不管时候，在说什么，都能扯到那档子事上去。
「总之，以后不许说分开，许昭昭。」
「除非，你不喜欢我了。」
18
暑假快要结束，我就要去北京的大学报到。
三天前顾平京的母亲身体不适，他先回了京。
我们说好的，他会亲自去机场接我。
可就在准备出发前，忽然有人找到了我。
言情小说里经常写。
男主角的妈妈优雅大方地出现在女主角面前。
拿出一张巨额支票，让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而女主角，总会在纠结很久之后，以为男主角好的名义，痛苦离开。
而现在，同样的剧情也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只是，顾平京的妈妈根本没有出面。
我这样渺小卑微的人，轮不到她亲自出面。
顾夫人只是派了自己的一个管家过来。
而那位管家的排场，已经超出了我们普通人的想象。
「许小姐，有样东西，请您先看一看。」
坐我对面的那位优雅得体的中年女士。
将平板递给了我。
里面是几段视频。
我的亲生父亲许建安，一周前去了北京。
他不知廉耻地以顾家未来老丈人的身份自居。
向顾家要投资求合作。
「许小姐，看在我们家少爷的面子上，那个项目，我们顾家给了。」
「只是，顾家丢不起这样的人。」
「顾家，也不可能要这样的亲家。」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如坠冰窟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是宋宁序告诉了许建安我和顾平京的事。
所以许建安才会不管不顾地跑到北京去。
我没想到许建安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又不是穷得走投无路。
为什么就能这样厚颜无耻地去纠缠顾家？
「许小姐，咱们都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
「我们家少爷，是顾家周家两个家族唯一的孩子。」
「他自小就被家里长辈如珠似宝的疼着。」
「但是身上的担子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重。」
「如果不是你，平京少爷早就和他青梅竹马的准未婚妻一起出国读书了。」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家里人都很生气。」
「但我们夫人特意交代了。」
「你是他喜欢的人，不能慢待你，也不能伤你。」
「但平京少爷伤了家中长辈的心，也伤了秦小姐的心，却不能不受罚。」
「希望许小姐能自己想明白，做出一个对平京少爷和你都有利的选择。」
她越是这样温和有礼，我的心里就越是刀割一样的痛苦难受。
如果他们羞辱我，骂我，威胁我。
我想我也许会至死不渝。
但偏偏他们只是把利害分析给我看，让我自己来选。
偏偏他们不动我一根手指头，却罚了顾平京。
19
好像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了小说中的女主角为什么会选择放弃，离开。
就像是两个母亲争抢一个孩子。
亲生母亲会怕伤了孩子，总会最先选择放开手。
「请你告诉我顾平京现在怎么样了，他好不好？」
「平京少爷只是受了家法，暂时卧床养伤，没有大碍。」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失控。
她轻叹一声，递给我纸巾：「许小姐，我知道做选择很痛苦。」
「但是你很爱他是不是？」
「很爱一个人，是不是要为他考虑，希望他越来越好？」
她说的并没有错。
爱是成全，可爱也是自私的。
「我能和他见一面吗？」
她摇摇头：「不能。」
「给我点时间好吗？」
「许小姐，你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你知道的，你父亲，让顾家很为难。」
「顾家百年来的清誉，不能就这样沾上污点。」
我心里很清楚。
只要我一天是许建安的女儿。
只要我一天和顾平京在一起。
许建安都绝不可能放过这样往上爬的好机会。
一开始去找顾平京。
一是因为喜欢。
二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想要逃离书中许昭昭的凄惨命运。
逃离许家，陆冉母女和宋宁序的报复。
顾平京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可现在，我后悔了。
我不该把顾平京和顾家，卷进这泥潭中来。
「我该怎么做？」
「让他对你死心吧，许小姐。」
我忽然想到了那天顾平京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许昭昭，除非你不喜欢我。」
原来人在极度的伤心和难过时。
心脏真的会像是碎掉了一样。
我忍着泪，对她笑了笑：「我知道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
「许小姐请说。」
20
出国读书的手续都办好时。
许家那边忽然出了事。
陆冉母女就要被接回许家认祖归宗的前夕。
陆冉母亲做小三拆散原配夫妻，又将原配活活气死的秘闻。
忽然传遍了整座城市。
而当时，许建安在北京有了一个漂亮风情的新欢。
那新欢比陆冉的母亲更年轻更有手段。
很快就将许建安迷的晕头转向。
早已把陆冉母亲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身败名裂走投无路，许建安又迟迟不履行承诺接她和陆冉回许家。
她竟然嚷嚷着要跳楼自杀。
但许建安只是露了一面，随便劝了几句。
就带着新欢扬长而去了。
他刚走，那女人就情绪失控跳了楼。
没死，但摔成了植物人。
许建安大约是看在陆冉这个亲生女儿的面子上。
给了她们母女一笔钱，就再没露过面。
只是好景不长，许建安为了在新欢面前重振雄风。
吃了不少助兴的药。
在新欢的床上中风，半身不遂了。
至此，陆冉仍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也没有回到许家，认祖归宗。
所以，由我这个独生女，继承了许建安的一切。
陆冉曾不止一次寡廉鲜耻地跑来找我闹。
但都没能蹦跶到我面前，就被我的保镖轰走了。
我将许家的产业都变卖了。
又将一半的资产捐给了妇女儿童慈善基金。
剩下的一半，交给了职业经纪人帮我打理。
出国前，我去了妈妈的墓地一趟。
她是许昭昭的亲生母亲。
虽然从前和我无关。
但如今的我，占据了许昭昭的身体和一切。
她自然，也就是我的母亲。
我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
又将她生前最喜欢的花，摆满了墓地。
我想，九泉之下，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可以闭眼了。
而她最放心不下的女儿，
以后也会努力让自己过的越来越好。
绝不会再重蹈那悲惨的命运了。
21
宋宁序来找过我好几次。
他说他发现自己早就喜欢上了我。
他说他还是想和我在一起。
他说想和我一起出国读书。
他还说，陆冉现在变得特别讨厌，就像个疯子一样。
他最后说，「昭昭，顾家门第太高了。」
「就算顾平京再怎么喜欢你，利益面前，他也只会妥协。」
「但我不一样，我们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你现在孤身一个人，又继承了父母的双份遗产，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你跟我在一起，至少我和宋家，会护你周全。」
我一直都没说话，只是等他说到这一句。
才嘲讽地笑了笑。
「宋宁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前选择陆冉。」
「是因为许建安要认回她，又宠她，许家的家产会落在她手里。」
「你娶了她，许家的产业也就落在了你手里。」
「而你，也可以借此更进一步。」
我想起书中他们最后的结局。
宋宁序娶了陆冉后，就将她宠成了小娇妻。
许家，宋家的产业，都由他来打理。
而陆冉只负责插花喝茶逛街生孩子。
当然，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王子公主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但现实呢，陆冉会被豢养成一个废物。
而宋宁序，平步青云又能爱她多久？
现在陆冉这样不堪落魄。
许家的产业都到了我的手里。
宋宁序就转过头来说爱我。
他还真是，天生的吃绝户高手啊。
宋宁序却皱了眉：「昭昭，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我宋宁序从来都不屑于靠女人上位。」
「更何况，我们宋家也不比你们许家差。」
「我只是念着旧情，不想看你将来被人欺负。」
我看着宋宁序那张故作深情款款的脸。
心里忍不住想，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是书中的男主角？
不过，一本又癫又PO的小言，人设再奇葩也不让人意外。
「宋宁序，我不需要，不需要你念旧情。」
「也不需要你。」
「我说过，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你不会还指望着顾平京吧？」
「人家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许昭昭，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一个三代千金抢男人？」
我没回答。
那天让管家给顾平京带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顾平京，我不喜欢你了。」
其实，这天底下，只有我和顾平京知道。
那天晚上顾平京说了这句话后。
我回答他的是：「顾平京，如果有一天我对你说了这句话。」
「那你一定不要相信。」
「你也一定，不要忘了去找我。」
爱是成全，是放手。
但爱也是自私的，是拼尽全力也要和对方相守。
22
出国念书的第二年，我二十岁生日那天。
和朋友聚会庆祝的时候，宋宁序忽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衣冠楚楚，捧着玫瑰。
望着我的那双眼，深情地让人沉沦。
不知情的朋友们都在起哄。
但我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宋宁序尾随着我追出来。
一直到我的车子边，还不肯罢休。
我看到一旁的巡警，正要喝同伴大声喊。
可异国的长街上。
淡淡的薄雾里，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忽然就闯入了我的眼帘。
而宋宁序，被几个保镖模样的男人拖到了一边车子上。
车子很快开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顾平京穿正装的样子。
黑色的整套高定西装，黑色的大衣。
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累赘。
反而更衬出他的矜贵和英俊。
同行的华裔女孩儿，掐住我的手低声尖叫；
「天啊天啊昭昭，那个男人帅疯了啊！」
「他的腿比我的命还长！！」
「昭昭，他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他是不是要过来了啊？」
「啊啊啊啊，他真的不是明星吗？」
我轻轻摇头，整个人都像是沉溺在伦敦的雾里。
晕眩得几乎要站不住。
「不是，他不是明星。」
「那他是谁？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
「他是我喜欢的人。」
「也是我的男朋友。」
「许昭昭。」
顾平京停了脚步。
他对我伸出手：「过来。」
我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脚步都是虚浮的。
今晚我喝了一些酒。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
我的手心很烫，脸也很烫。
顾平京牵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怀里时。
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调。
时光仿佛流转回那个暑假，那间教室。
我在他怀中仰起脸：「顾平京，你还是经常看我的照片吗？」
他微勾了勾唇角：「天天。」
「你吃得消吗？」
「吃不消，所以来找你了，许昭昭。」
「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我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
顾平京低了头吻我：「因为不想让你跟我在一起，再受任何委屈。」
23
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他都在和顾周两家抗争。
好在，他没有等太久。
顾平京深知，他的胜算，不过是因为家人是真的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来找她时，顾夫人曾问他：「平京，就非她不可吗？」
他抱了抱母亲，只说了一句：「从小到大，您和爸爸不就是这样教我的吗？」
顾夫人瞬间就流了泪。
她和丈夫恩爱了一辈子，彼此都非对方不可，坚定的选择了彼此。
所以那一刻，她也就释然了，成全了。
24
顾平京带我回了他在伦敦的房子。
那栋房子，在我来留学的第一天，就开始重新装潢了。
我们的主卧窗子外，正对着一个小花园。
顾平京洗完澡出来，去露台上找我。
他刚在我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我就像那晚在教室里那样，跨坐在了他腿上。
「顾平京，我现在就在你怀里，你不用再看着照片那样了……」
他的视线一寸一寸的下滑，最后落在我光裸的腿上。
我穿了那晚那条裁短的裙子。
跨坐下来时，整条腿都露在了外面。
几乎是一瞬间。
我好像又看到了沙漠里那栋高耸孤立的海市蜃楼。
他只在腰腹上随便系了一条浴巾。
而薄薄的浴巾，又能遮挡住什么？
「许昭昭。」
顾平京的手落在我后腰处，只是微微用力一按。
我整个人就扑在了他怀中。
「现在就算你从我身上下去，也晚了。」
他握着我的后颈，不许我向后退一寸。
那个吻就很深，深的我有些怕，接下来顾平京会多疯狂。
而他确实，也向我证明了这份猜想。
「顾平京……我害怕。」
「怕什么？」
「怕它。」
顾平京握住我的手，「昭昭，我说过的，你会爱死它……」
这应该是顾平京第一次骗我。
因为尺寸真的太不合适，真的太疼。
我都忍不住哭了。
但他也好像并不是完全骗我。
因为第三天晚上，我好像真的有点爱上它了。
「昭昭，喜欢吗？」
我被吻得意乱情迷，只能在他身下胡乱点头。
「喜欢……那我们就天天这样，好不好？」
我被撞得声音都破碎了：「好。」
再一次时。
顾平京扣住我的腰，让我跨坐在他腰腹上。
那晚我仍是穿了那条校服裙。
但，也只穿了那条校服裙。
顾平京是真的很疯。
我也是现在才完全信了他说的那句「天天」。
他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好像，永远都不会腻一样。
最后，天快亮了。
我在他怀里困倦的闭上眼。
临睡着前，我问他：「顾平京，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转学过去的第一天。」
「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也说不清。」
「见你的第一次，就感觉很熟悉。」
「好像我上辈子就认识你一样。」
「好像我这辈子，就是为了遇见你一样……」
我有一瞬的怔仲，但转念，却又释然地笑了。
我何尝不是如此。
「顾平京……」
「嗯。」
「我不要下辈子。」
「也不要什么重生啊什么转世的。」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我只要这辈子，只要今朝有酒今朝醉。」
「好，我们只要这辈子。」
管它什么千年万年来生来世。
我只和你许今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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