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
鬼缠人:凶宅保命实录
「不就在桌上放着吗?」
我爸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理解我的紧张从何而来。
而我这才想起来,那相框的玻璃之前摔碎了。
怕装在包里扎手,我索性把玻璃片都扔了,只带着相框和照片。
一路颠簸,那张照片没有玻璃压着。
我怕弄皱,才一到地方就把照片拿出来,单独放在了桌上。
「拿这照片干什么……不是,您这剪什么呢?」
我爸收回视线,随口解释:
「爸就是手痒了,剪点东西练练手。」
说完,放下了剪刀。
手里是件成型的小裙子,剪纸花纹精致,用胶水贴在照片上,刚好跟那件白裙子重叠,竟然也不违和。
我爸手巧,以前在村里过年的时候,剪纸写对联画福字样样精通。
只是我妈去世之后,好多年都没动手了。
但我的爸爸唉,拿恶鬼玩剪纸游戏,您也是独一份了。
我心惊肉跳地走过去,从我爸手里把那张照片抢了过来。
叫我爸拿别的东西练手。
再之后趁着我爸跟许子恒聊天,赶紧躲进了卧室里,趁着胶水没干彻底,想把那张剪纸抠下来。
奈何粘得牢固,根本拿不下来。
薛姑娘也毫无动静。
我心情忐忑。
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只能给许子恒发消息,求助。
估计是正跟我爸聊天,隔了一会他才回复。
「这栋楼有我师父布下的阵法,寻常鬼怪是进不来的,薛姑娘跟你有冥契在身,可以随同入内,但在阵法内部,依旧无法显形。」
「你得带她去外面。」
我这才恍然。
怪不得沈欣说这栋楼附近很干净,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为刚搬过来,所以做饭的厨具并不齐全。
加上搬家太累,也根本懒得下厨。
索性点了外卖,等沈欣醒了之后,叫下来一块吃了晚饭。
我爸看到楼底下有摆棋盘的老人,说要下楼转转。
我们三个也跟了下来。
确认我爸待在阵法范围内,没有危险,我们才往小区门口走。
按照许子恒的说法,这阵法范围不小,但倒也没大得离谱。
除了最近的两栋楼之外,薛姑娘在哪都可以显形。
但为了避免大晚上的对着空气说话吓到小区里的居民,我们还是走到门口,上车之后才把那张照片拿了出来。
这一次还没等叫,她就主动显了形。
视线定在我手上的那张照片上。
黑白照片上的大红色的剪纸,格外扎眼。
我下意识用手压住照片。
她却身形一晃,身上的白裙子,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花纹,样式,都跟我手里的那张剪纸一模一样。
我一愣,「你喜欢红裙子?」
她点头,之后就不再吭声。
我也只能摸了摸鼻子,问起正事,「你还记不记得,害死你的人是谁?」
目前看来,薛姑娘被困在相框里无法投胎,显然是被冤死的。
因怨念执着,才成了恶鬼。
陈喜显然是颗棋子,他背后的人虽未露面,但对于薛姑娘的存在,显然是知情的,冥契与直播,或许都跟薛姑娘的死因有脱不开的干系。
薛姑娘闻言,朝我看了过来,直到盯得我心底发毛,才木然开口:
「那些人,都得死。」
我一愣,追问,「哪些人?」
「戴戒指的人,黑色的人!」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红了眼珠,周身阴气弥漫,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原本平平的语调也成了尖锐的叫声。
「死,都得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磕磕巴巴开口,被薛姑娘忽然的失控吓了一跳。
「快让开!」许子恒没答话,反而猛地发力,把我按倒在了座椅上。
之后咬破手指,以血画符往阴风最盛的那个点贴去。
当啷一声。
被阴风裹起的汽车装饰,砸在了我身侧的车窗上。
黄符无风自动,悬在半空,薛姑娘周围被一圈透明的屏障隔绝,惨白的一张脸嘶吼扯动,十分骇人。
沈欣也从前排探过头来,捂着太阳穴,震惊地盯着薛姑娘。
「不是,她怎么忽然就发疯了?」
许子恒叹气,解释,「越是枉死的鬼魂,对报仇的执念越深重,那股执念,也是鬼魂留在人间的原因,执念越强,力量越大,甚者甚至可以在人前显形。但与此同时,怨念霸道,一旦鬼魂完全被其掌控,成为怨气的载气,被吞噬,就会无差别残害人命,直至被天道所罚,灰飞烟灭。所以尚保有理智的鬼魂,都是刻意压制怨念的结果,你提起她的执念,唤醒她身体里压制的怨气,她当然会失控。」
我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沈欣却觉得奇怪,问道:「因怨念而存活的鬼魂,却要压制怨气、忘掉愤怒才能留在人间,那要怎么报仇?」
「鬼魂滞留人间,寻仇索命,本来就为天道所不容,自然要受罚。」
「可她是冤死的啊,要罚也该罚那些坏人不是吗?」
许子恒沉默,半晌才低声说了句,「人死不能复生,是非曲折,连天道也无法保证绝对公允。」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弟弟,沈欣死死咬着下唇。
车里氛围沉闷。
我见状赶紧开口,问:「那现在怎么办?」
薛姑娘反应依旧强烈,怨气一下一下撞击着许子恒布下的隔离罩,眼看就要冲破阻碍,再次失控。
许子恒表情凝重,「因执念失控的鬼魂,只能靠魂体本身与怨气抗争。」
也就是说,只能等。
「是我不该问那句话。」
我攥着相框,后悔得很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
好在等了二十分钟,在符咒被撞掉之前,薛姑娘到底安静了下来。
狰狞的鬼态消失,她茫然地盯着隔离罩。
我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她摇头,伸手要去摸那张黄符。
却被许子恒拦住,提前拿走了符纸。
「别碰,这是困鬼阵,掺了活人鲜血,会伤到你。」
薛姑娘抓了个空,这才缩回手,朝我看过来,「你刚刚,问我什么?」
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我后背一僵,不敢再乱说话。
还是许子恒表示,我可以问问题,只要不直接提起死因就好。
旁敲侧击,但结果却并不乐观。
对于陈喜幕后之人是谁,她一无所知,现存的记忆,都是生前在别墅里居住的场景。
她平时都是保姆照顾,爸爸和朋友们会去看她。
是很普通的有钱人家小姑娘的生活经历。
可她怎么会死呢?
那么小的年纪,还变成了这么强大的恶鬼,到底是多沉重的怨念,才会这样?
我心里默念已知的线索。
那栋别墅,我或许得再去一次。
这么想着,忽然灵光一闪。
之后戳了下沈欣的肩膀,问:「你有没有去过你弟弟直播的地方?」
沈欣点头,「在西城区阳朝门71号……」
我一愣,打断了她的话,「不是在郊区吗?」
「不啊,在市内,好像是一栋西洋小楼,很旧。」
沈欣表情疑惑,「怎么了?有问题吗?」
我摇头。
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沈龙死了,我活着,他跟我接触到的鬼魂不是一个,直播地点自然也可能不同。
是我先入为主,以为他也是在别墅里直播。
「那你在那儿,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沈欣摇头,「没,那小洋楼有人守着,我进不去,附近虽然有鬼魂,但也不像恶鬼,而且,我没找到小龙。」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声音很轻,显然觉得挫败。
「为什么没找到?」许子恒不解,「遇害死亡,还是签订了冥契的魂体,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况且他连头七都还没过。」
「是啊,可这段时间,我找遍了小龙会去的每个地方,都没能找到他,他的魂魄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薛姑娘状似在听他俩对话,但实际却在认真盯着前排的汽车摆件。
那是个会自动摇头的小光头玩具。
薛姑娘小幅度跟着摇头晃脑,眼神憧憬。
车里昏暗的灯光,掩掉了她身上的鬼气。
她坐在那,像个还活着的小姑娘。
我想起她刚才发狂的恐怖模样,忍不住去想:
到底是怎么样的畜生,竟然忍心伤害这么小的孩子?
不行,那栋别墅,要尽快去。
包括沈龙直播的那个小洋楼,也不能忽视。
直觉告诉我,那两个地方,或许藏着这些诡异事端的真相。
听我说要去别墅找线索,许子恒立刻提出要跟我一块。
「师父说这是我命定的历练,应该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查清真相的。」
「那我也去。」沈欣转过身开口。
声音却带着克制的抖意。
而我这才注意到,她面色惨白,额头上也挂着细汗,显然隐忍痛苦已久。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之前怨气入体,魂体本就不稳。」许子恒把手放在她额前虚虚一探,补充道,「刚刚又被失控的恶鬼冲撞,现在更虚弱,随时都有离魂的可能。」
「那别墅呢?」我问。
许子恒冲我摇头,话却是对着沈欣说的,「我建议你最近不要离开这里,待在我师父的阵法内养魂固魂,否则一旦魂魄离体,会很危险。」
「可我要给小龙报仇。」
「一旦离魂命都没了,你还怎么报仇?」
沈欣咬牙,显然不想妥协。
「不能给小龙报仇,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许子恒跟沈欣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僵持。
但我很清楚,沈欣是在跟自己较劲。
她觉得自己害死了弟弟,所以愧疚,不能忍受任何逃避的概念。
留下养魂,就像是为了活命而放弃弟弟。
所以我开口,「沈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暂时先留下?」
还没等她反驳,又说,「不然让我爸一个人留在这,我实在不放心。」
这话一出,她果然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