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死对头同时穿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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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死对头同时穿越

我和李政一是众人眼中的青梅竹马。

所谓青梅竹马,就是自小到大,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大学,我们都能巧妙地分在一起。

乃至我俩毕业,还是躲不过那该死的巧合,来到了同一家公司。

我讨厌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无论做什么,他都要力压我一头,继而在长辈眼中收获种种赞赏。

所以我自小到大唯一的愿望,就是将李政一踩在脚下。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我俩连穿越都能赶上巧——

我睁开眼时,首先看见的是李政一那张我看了就烦的脸。

再然后则是他冠起来的长发,以及身上那宝蓝圆领官服。

紧接着则是一枚古装正剧里面才会出现的笏板,斜斜地倒在他怀中。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

我自然也同样无措——毕竟上一秒我俩还在年会上大打出手。

其原因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副总因此吵起来显然很没有教养。但我和李政一在公司见面就吵,因而众人就见怪不怪了。

但!现在!不是年会!

我余光往身后瞥瞥。

果不其然,身后一半是同李政一一样的宝蓝圆领官服。

另一半则是和我一样的朱红圆领官服。

红蓝两色,列队而站,左为男官,右边为女。

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第一反应是我在做梦,可我明明记得先前我俩在吵架,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吧?

何况年会上我还滴酒未沾,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幻觉。

那如果不是做梦,难不成我是穿越?

可穿越就穿越,为啥李政一还阴魂不散地跟来了?

难不成异时空里面,我和他也有相逢?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就在我思索着眼下的情境之时,身旁忽而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

「二位怎么不吵了?」

二位?吵?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满堂朝官,只有我和李政一立在中殿,显得格格不入。

那也就是说,是我和李政一在这里吵么?

我循声向旁边望去,就看见一位穿着黑袍圆领官服的老臣,立在百官之前。

顺着这老臣往后看去,便对上御座那位幽深如寒潭的眼眸。

我被那眼神看得背后发毛,正思索着该如何狡辩,就见那皇帝极其不耐烦地冲我等挥挥手。

「退朝。」

这就退朝了么?

我虽满脑子问号,但也只能跟着一众臣子从大殿退出来。

出了大殿,周围没有一处高楼大厦,倒是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我不相信自己是在做梦,但也无法说服自己是穿越了——

穿越这么时髦的事情,竟然能落在我头上。

显然,驻足凝望的不只有我一个。

李政一也在门口顿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敢置信?

难不成他也是穿越来的?

不对吧?

我凑到他跟前,试探地问一句,「what』syourname?」

正是这一句,李政一的神情骤然一变,他拧着眉望向我,显然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以为他没有听懂。

就在我想用几句洋文骂他解解气之时,就见他启唇缓声说,「I』myourfather。」

这下我听懂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我的金履靴就很不客气地往他屁股上招呼去了。

他同我打架的日子少说也有十五年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他就躲开我的脚,转而来扯我的官帽。

人被打,就会疼。

从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做梦是不会感觉到痛。

但当他的手使劲扣着我的手腕之时,我确实疼得眉眼一抽。

散会的臣子见我俩大庭广众之下动起手来,忙不迭地就过来拉架。

其实就算他们不拉架,我俩也没有打下去的兴致了。

我望着他,才知道,我和他确确实实的是穿越到了同一个时空。

我想,也许投胎转世之前,我定然得罪了阎王殿上哪位祖宗,才能让我两辈子都和这孽畜沾上关系。

我就纳闷了,他是魂拴在我身上了么?

怎么连穿越都能跟我搭上一辆车?

女臣哄着,「萧大人消消气,这,这殿前动手多有不雅。」

男官劝着,「就是就是,大家在朝为官,和气生财嘛。」

我刚想说什么,脑袋里面便涌出来一股丰沛清晰的记忆。

在这记忆的冲洗下,饶是我再想狡辩自己是在做梦,也纯属是自欺欺人了。

我,确确实实的穿越了。

诚如先前我睁眼看到的模样。

这个朝代可以说是超理想化国度。

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海晏河清。

男女皆可在朝为官,大家一夫一妻,连皇帝都只有一位皇后。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矛盾点,大概就是男官女臣之首的两位大人,成天见的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这两人,自然就是我和李政一。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朝代里面我还是叫做萧千灵。

但倒霉的是,我和那李王八竟然也是死对头。

说实话,捋清楚这些来龙去脉的时候,我的想法就是一头撞死。

上辈子我看他看得真的是想吐,好不容易穿越了又得和他一起上班?

但撞死的想法只持续了一段时间,我就觉着,那为啥不能让李王八撞死?

反正我看古代的电视剧中,害死一个奸臣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面,老丞相很快就要退休。

所谓老丞相就是先前朝堂上那位黑袍老臣。他一退休,那百官之首的位置自然得由我和李政一其中一人补上去。

所以在我没有穿进来之前,我和李政一就是势不两立的一对。

倒是有正当理由了。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马车停在萧府门口。

下了马车我一偏头,巧了,旁边那气势恢宏的府邸上写着两个大字。

李府。

李府门前的李政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姿态娴熟的撩袍进了李府门内。

「……」

命运为何如此捉弄我?

回到府上我转了一圈,刚坐下来,还没适应眼下的宅邸,那厢窗口忽而听见一声异动。

不用说,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李政一那兔崽子。

果不其然,我一回头,就瞅见李政一那张英俊非凡的面容。

他原来就很帅,穿上西装之后人模狗样的。

这会儿他还换了朝服,穿上套古色古香的装备,倒显得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风骨在其中。

白衣卿相,风流倜傥。

不错,换新皮肤之后,看着到底不那么碍眼了。

我冷哼道,「李大人,你这是有何贵干啊?」

他长眉一挑,「你适应得还挺快?」

我寻思着再快也没有他快啊。我屁股还没坐下来,他已经翻墙来我的院落了。

「来都来了,就当玩呗。」

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毕竟是他乡遇故交,虽不至于两眼泪汪汪,但好歹有个熟人当坐标。

李政一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周身上下连一点紧张不适从的样子都没有,好像只是玩一个全息模拟游戏。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你家没有空气?跑我这来呼吸?」

「这空气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到哪喝就去哪喝。」

他是一点也不见外,我还没坐,他倒是先坐在主位那张檀木椅上了。

这就让我想起来一件往事,原来我们两家离得近,初中时候我在家写作业,他不写,就来我家抄我的。

每次来抄作业,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后来我就想着,抄就抄吧,最后考砸的还是他。

没成想,每次他都和我并列年级第一,回回不带落的。

那模样和他现在这姿势神情,是分毫不差,一样的刁钻可恨!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这句话我说了很多年,他没听累,我都说累了。

李政一跟没听见似的,但却稍稍正经了些,他问我,「那会儿我以为是梦,下手就狠了点。你手腕疼不疼?」

是我俩在宫道上大打出手的事情。

呦。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少爷竟然能屈尊关怀我?

许是我面上的不屑太过明显,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别多想,我怕把你打死了,没人陪我玩。异世还是很无聊的。」

老实说,本来我来这异时空还很懵懂。

但听他这么一句话,我突然就确立了目标。

我要当权臣,我要升官发财,我要弄死他。

「承蒙关心,我现在力拔山兮气盖世,能给你那俊脸上再添几笔辉煌。」

他啧了一声,「你这小姑娘,天天那么大火干什么?」

说得好像是我不讲理似的。

其实我也不想和他针锋相对,但李政一这人忒烦。至于怎么个烦法,那就从近处说起。

穿越来这里的上一秒我们在开年会,我刚和一个小员工聊得热火朝天。这位李副总就过来拆台,说人家小男孩这不行那不行——

我就寻思着,我和我部门员工聊天,管他什么事?

他是太平洋警察,管这么宽?

当然,我不想在年会上和他闹得那么难看,就转身去慰问另个下属。

结果他阴魂不散,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我说一句他拆一句,这谁忍得了。

于是我就骂了一句,你有病吗?

李政一没来得及回答,我俩一睁眼,就成了异世界的老乡。

我继续问,「你有病?老是缠着我干什么?我欠你钱了?」

自小到大,起认识他之后,我就没有过上一天太平日子。

就算后来我上大学搬家,这孽障也能闻讯而来,我一开门就能看见他从我对面出来。

实话实说,我挺服气的。

李政一当然不会承认他脑子有病,他来这一遭好像就是为了看我生龙活虎地骂他几句。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丢下来一瓶跌打损伤药,便利落地翻身,离开了此处。

临走前,他还不忘气我一下。

「萧副总小心了,明天朝会,咱们走着瞧。」

「……」

但可惜,朝会并没有给他发挥的空间。

皇帝一早上都沉着脸色,听着丞相数落我俩在宫道门口大打出手,丑闻今已传到四万八千里了。

其中要害我只听出来了两点,一是影响不好,二就是扣我俸禄。

那李政一先占我便宜在前,为何单扣我一人俸禄?

我不服气,「陛下,分明是那李大人先出言不逊,微臣才动手打人。您罚我俸禄,我没意见。但李大人也绝非无罪之人。」

李政一立在远处,笑眯眯地看着我,「萧大人此言差矣,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纵萧大人不爱听我说话,那也不能动手打我。」

他指了指自己那被扯坏还没来得及补的朝服,「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撕成什么样了?」

被罚了俸禄我本就耿耿于怀,这下听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气,更是气急攻心。

我没好气地应道,「打死你活该——」

完了,这是在上朝!

我原以为我这恶毒的话,会让朝臣震惊,可回过头一看,众人无不屏息凝神,完美充当吃瓜观众。

只有御座上的皇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两位爱卿可真是一见面就吵,这样吧,朕有一个好法子。」

什么好法子?

将李大人贬官?遣返?还是将我外派?

我和李政一齐齐望向高位上的皇帝,只等着他吐出什么金口玉言。

熟料,小皇帝冷哼一声,继而道,「一月内,两位大人若是再在朝堂上言辞激烈一次,朕就亲自赐婚,让你们结为连理,床头床尾吵个够。」

???

这招可太毒了。

我只觉胸中有一口恶气,久散不去。

但对上皇帝这幅不容置喙的模样,我到底不敢再辩驳。

毕竟古代律法深重,我可不敢随意触人霉头。

但!但一个月不吵架!

我撩袍跪地,「还请陛下将我外派江南,微臣一月再回来。」

我敢保证,这一月内,李政一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和我吵架。

他这人这一辈子别的爱好没有,就爱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和我结婚他甭提多开心了,这样就能没日没夜地折磨我。

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

皇帝看我跪地不起,到底是有些松动。

但相比较我跪地不起,皇帝显然觉着他的耳根清净比较重要。

两相权衡之下,皇帝说,「正好,江南官商勾结横行,两位爱卿一同前去处理罢。」

什么?

听这意思是要将我和他一同派去江南?

这事去一个人不就成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政一就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皇帝凉飕飕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哪敢再有二话,只能被迫和李政一去江南出差。

说起江南官商勾结一事,我是有些印象的。

原主的记忆大抵是说,江南一带的商人贿赂州府知县逃避关税,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为此,原主已经调查出来几个主要头目。

这还没来得及去肃清隐患,就被我魂穿进来了。

来都来了,既占了人家的身体,还是得帮原主未了的心事完成。

皇帝看我和李政一没有二话,便示意我们离开。

出了勤政殿,我无可避免和李政一走在同一条官道上。

我想放缓脚步,以求和他拉远距离。

李政一显然不想如我所愿,我走快他便走快,我走慢他便也放缓脚步。

「你烦不烦?」我停下来,望着他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你是黑无常?烦死我有业绩拿?」

他啧了一声,「萧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不是觉着咱们有缘,想多看你几眼。」

李政一说话素来没谱,我压根不指望他这里面有几分旁的心思。

我刚想和他对骂,却蓦地望进他那双笑意浅浅的寒眸。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一年,是大业五年,而我和这位李大人是大业双壁,岁庚二十。

而他,当真和我记忆中的二十岁,一模一样。

周身尽是我藏在回忆深处的风流倜傥,眉目间满是我曾念念不忘的意气风发。

我看着看着,忽而就有些恍了神。

我无可避免地想到,如果我回不去现代世界,那我和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熟人。

想归这样想,开口的时候,我却没有什么好心情,「这缘分我可真不想要。」

李政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到底没再多说,只甩了甩袖子,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

那官服鲜亮扎眼,是这暮秋时节最绚烂的一抹颜色。

他留下了一个挺拔消瘦的背影,冲我摆了摆手。

北雁长鸣,晚秋晴朗,他的声音自宫道尽头遥遥传来。

「来日方长嘛,萧大人。」

其实不用来日,有他在的每一日,我都觉着异常漫长。

皇帝下了令之后,我和李政一便收拾行李上路了。

来送行的一众大臣,虽口口声声说着不舍,但等我和李政一的马车渐远之时,我确确实实是听见了几道郎阔的笑声。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的,他让我两南下调查官商勾结,却只给我们提供一辆马车。

美其名曰不可铺张浪费。

李政一坐在马车一角,全然不管正在看史书的我。

一会儿说坐垫硬,一会儿说腿太长了放不下。

絮絮叨叨地比夏日蚊虫还讨人嫌。

我忍无可忍,只能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能不能小点声?烦死了!」

李政一瞪着眼睛,「你这泼猴,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骂我是泼猴?

这话一说,我的书是看不下去了,只能加入对骂群聊,和他来一个口若悬河。

骂着骂着,李政一神色却收敛了些,他说,「我听说古代常有暴乱,这次咱们去得小心一点。」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依照我的调查来看,江南各大知州官官相护,远不是官商勾结那么简单。

我俩这两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朝廷命官,进了这江南,少说得要脱一层皮。

虽然我和李政一吵得不死不休,但关键时候,我和他却也是最默契的合作伙伴。

吵归吵闹归闹,别拿业绩开玩笑。

李政一说,「这次回去,丞相之位势必是我的。」

我不屑一顾,「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饶是我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一到江南,不测的事情还是如期而至。

我们一行人因为要暗中走访,进入江南就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抄近路,走一条寂寂无名的野路。

走野路的后果就是没有驿站,我们只能找一家小客栈歇歇脚。

但因为客栈太小,一众人挤挤凑凑还是腾不出来多余的一间房,我和李政一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其中一个去和众护卫挤柴房,要么我和李政一共睡一间。

李政一和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只觉着心如死灰。

他两条眉毛生得好看,笑起来就像是一个过分英俊的书生,全然看不见半分野心。

「萧大人,你选哪一个?」

他肯定不会绅士到把屋子让给我睡。

我本想去柴房睡一夜,将就一下。

但转念一想,有床不睡,为啥要去柴房受罪?

所以我便咬着牙选择了后者。

钱都是朝廷报销,我干嘛要委屈自己?

由于我白天哽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示弱。

但到了晚上,我才觉得不妥。

因为客栈只有一张床,他不睡地上,我也不睡。

我们只能被迫进行名义上的同床共枕。

我拧着眉,「你睡觉就睡觉,脱什么衣服?」

李政一解里衣的动作一顿,转而冲我挑了挑眉,「我喜欢裸睡,你管得着么?」

别的不说,从他那挑眉的动作,我就能看出来,他是故意恶心我。

我就纳闷了,「你长这么一张人脸,怎么成天不干人事呢?」

好在李政一还知道些礼义廉耻,到底还是穿上了他的遮羞布。

老实说,他一靠近我,我确实是有点害怕。

虽说我俩平常是大打出手,但我俩也都是点到为止,不至于失手把人打死。

可无论如何,我俩之间确实是有些体力悬殊。

专家说,无论一个男人外表多么温和可亲,当你和他独处一室的时候,总能从他身上嗅到一丝关于野兽的危险。

更何况,李政一本来就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男人!

尤其是他俯身掀被的时候,那股危险几乎呼之欲出,汹涌澎湃。

我后知后觉涌上来一股古怪。

随着李政一的温度越靠越近,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遂惊坐而起,就要翻身下床。

「太奇怪了!我去睡柴房了。」

李政一笑容古怪地看着我,但那笑没持续多久,就成了一种隐忍的痛苦。

我隔着被子,只觉着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他两腿之间。

「你!」

「你……」

我往李政一看了一眼,就见他面色惨白,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额头竟也渗出密密麻麻的薄汗。

「你怎么了?」我赶忙移开脚。

李政一声音颤抖,「萧千灵!你还不赶紧把脚拿开!」

这下……我大抵明白,我踩的是什么东西了。

老实说,看他这个模样,我很不道德地笑了出来。

当然,我没笑多久,就听见一道破门而入的暴呵声。

「打劫!」

我实在没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被土匪绑上山。

上山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那会儿我没有踩到李政一的命根子,我们是不是多一丝逃跑的几率。

但显然,土匪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我。

「这是不是知州说的那两人?」

另一个土匪应道,「看画像应该是没错了。」

好家伙!

这江南官员官商勾结就罢了,竟然还官匪勾结!

从这些人粗犷的谈话当中,我和李政一都捕捉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我们此行的行程已经泄露,这一群土匪早就在这里等我们。

山下护卫已经被他们下了蒙汗药解决了,现在我俩想要逃出,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好在,这些土匪没打算杀我们,而是要等什么张大人王大人过来,给我们上一堂官官勾结的大课。

我和李政一对视一眼,李政一冲我点了点头。

说服甲方投资我们的新项目,是每一个商业大佬必须掌握的一门技术。

而我和李政一,就是大佬中的大佬,这点工作上的默契还是有的。

念及眼下的情景,我便高深莫测地说,「几位兄弟,我瞧你们命里带煞,想必近日颇有不顺吧。」

古代人最怕玄学,用这方式套话,必不会出错。

对上李政一诧异的目光,我也格外谦虚地冲他点了点头。

「……」

我读不懂他的眼神,但是能从他抽搐的嘴角领略个大概。

想必李政一应该很无语,我这装起半仙来,也有模有样的。

土匪起先还半信半疑,但被我四两拨千斤地糊弄了两句,就争先恐后地来找我算命。

算着算着,就说起他们山中闹鬼一事。

我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闹鬼,但既然有这个台阶,我便心安理得地走了下去。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事,需得我看看才知道。」

李政一走在我身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倒是挺厉害啊,还会算命呢。要不您给我算算?」

我眼皮都不想抬,「你算什么东西?」

李政一被我骂习惯了,连表情都不带变的,他幽幽地吐出来一句,「算姻缘。」

我想,就他这副德行,还算姻缘?

月老用铁链当红线,也拴不住他的缘分啊。

我以为李政一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伸出手,让我给他算上两卦。

土匪们赶来凑热闹,我当众下不来台,只能信口胡诌道,「你这人红鸾星微,姻缘一字是求之不得,前世今生未必能有结局。」

我原以为他会狗急跳墙,没想到他却冲我淡笑一声,不知道捧场还是什么。

「大师,你算得挺准。」

他语气中无端由的寂寥,却蓦地让我心神一颤。

土匪虽然是依照官府的命令绑架我们,但见我这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还是毕恭毕敬地将我等带入土匪窝,让我给他们做场法事。

当然,这场法事是我忽悠他们做的。

古代人都信鬼神,史书诚不欺我。

作戏就得做全套,我学着跳大神的模样,做了一场法事之后,土匪头头直称我们为陆地神仙。

土匪不杀我们是好事,但我和李政一却不能在此久留,便想着早些离开此地。

可土匪却没有让我们下山的打算。

我和李政一分工合作,我来稳住土匪头子,他去争分夺秒地找下山的路。

借着这个空暇,我便和土匪头子聊了起来,想要借机打探一下官匪勾结的有哪些人,以便回京城论罪行罚。

土匪头子是真的不见外,抖落了一大串官员的名字之后,又拿出来几封往来的书信。

他问道,「大人,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都是随银子进来的,俺也看不懂上面写了个啥。」

幸好土匪不识字。

我打着哈哈,「借此纸做场法事,替你们扫除奸佞。」

土匪实在不理解一张白纸黑字能做什么法事,但见我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就没敢多问。

要么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

但凡这土匪多读点书,我和李政一这会儿小命难保。

得到证据之后,我就想着赶紧下山回京,尽早和皇帝禀明此事。

但李政一那条下山的路,却始终没有找到。

就在我腹诽着李政一效率太慢的时候,他却乘着夜色来了。

「我在后山找到一条小路,咱们等十二点,那帮土匪换班之后就走。」

下山的这条路,是这几日李政一小心翼翼地找出来的。

但十二点,没有手电筒,还走这种远古未开发的小路,对我俩这种文职青年来说,属实是有些困难。

我又困又累,实在走不动了。

我以为李政一会丢下我,但他只是把那碍事的长袍一脱,蹲在我跟前,「上来,我背你下山。」

夜并不是漆黑一片,至少天上有灿烂的星河和一轮皎白的月。

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那双眼睛里,我却只看见了一种阔别已久的坚韧。

这是李政一第二次用这种没有任何玩笑眼神望着我。

我极其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低声说,「你自己都没多少力气了,还管我?」

李政一没多说,只是背对着我,摸索到了我的双手,将我往前一拉,然后带我踩着枯枝落叶,飞奔而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久到树叶上的露水划过我的眉梢,我才惊觉,天色已经大白。

他外衫脱去,只穿了一件里衣,却全然被汗水打湿,瞧着都能拧出来一把水。

可是他却罕见地没有嘴贱,只是迈着艰难而迟钝的步伐,背着我往前走。

我困意全无,赶忙从他背上跳下来,「你,你,你干嘛啊?」

我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李政一会背着我在异时空的夜,和秋日的夜风,狂奔几十里。

李政一显然累得说不出来话,只坐在树旁,大喘着粗气。

隔了好久,他才恢复以往那种安闲自若的模样,冲我轻哼道,「真刺激啊。」

说实话,我很想讥讽他两句,但话到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只能坐在他身旁,低声应道,「确实刺激。」

十一

从山贼窝里面出来之后,我俩不敢再有逗留,当机立断决定先回京城。

回去的路上我俩害怕碰见黑官,转头将我俩给杀了,只能选择继续走小路。

走小路,就能看见王朝的另一面。

想象当中的江南是繁花似锦,烟花柳巷,很是风流。

但我和李政一看见的江南却是饿殍遍野,满街流民。

官强商横,所经之处无不是百姓的怨声载道。

这些东西,我不相信皇帝未曾察觉。

这可是半片江南州啊。

我皱着眉,「朝内国富民强,江南怎么会乱成这样?我瞧着皇帝也不像是昏庸无能之人。」

李政一冷哼一声,「他还不昏庸?我俩没穿进来之前,国内大小事可全都是原先这两人干的。他也就是一个吉祥物而已。」

这话不太中肯,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面,皇帝是时常在批奏折的。

但是和李政一废话没用,说多了就是吵。

眼下这会儿,我实在没有心情和他吵。

我俩默不作声地选择继续赶路,李政一虽没有多说,但随着我俩越往前走,他那好看的眉头皱得就越来越紧。

到我们出了江南的地界之后,李政一终于憋不住,怒骂出声。

「这皇帝怎么治国的?当皇帝不用考试的么?这江南烂得跟稀泥一样,他就不管管?」

我回过头望了一眼萧条的城池,城中的一切一切,都如同重石压在我的心上。

百姓为一斗米卖妻卖女,古稀老人负巨柴买卖,卖完只赚两文钱。

官员对此视而不见,商人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我分明是走过人间闹市,一圈下来,却好像历经地狱,是万种苦难齐齐上阵。

至少,我从未见过如此真实而残忍的古代生活,也从不知道远离帝京城的天下,会是这样置百姓于水火当中。

我问,「李政一,你有没有觉着,咱们来到这里,或许是有特殊使命的。」

李政一动作一顿,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也正是这一眼,我从他眼里读到了如出一辙的念头。

他收敛眉目间的恼怒,笑意浅浅,「兴许,是要改变这个时代呢。」

十二

改变这个时代,更简洁地来说,是改朝换代。

我俩站在城楼跟前,日头向西,只在我和他的脚下投射出来一片巨大的黑影。

倘若这世道如烂泥一样,那推翻了它,又有何妨?

我不知道李政一是如何想的,反正,这个想法在我的心里狠狠生了根。

回到京城之后,我将搜集来的那些证据递给了皇帝,顺带提了一嘴江南流民的情形。

皇帝没多说什么,只是交由丞相去办。

这种全然不顾百姓性命的漠视态度,更让我觉着心灰意冷。

丞相倒还算是负责,快刀斩乱麻地将那些江南祸害给一一拔出。

这件事我和李政一立了大功,但碍于我和他已经封无可封,皇帝便象征性地赏了一些金银财宝。

我望着那些金银财宝,想的却是江南的灾民。

同僚见我神伤,便凑过来问,「萧大人,封了赏还不开心?今晚是不是得请我们去酒楼吃上一顿啊?」

我心事重重,但也知道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只能敷衍地应了这场饭局。

许是同僚见我心情不好,饭局也没持续多久就散了。

出了酒楼,好巧不巧,李政一也正好在柜前结账。

倒霉催的。

我虽然很想绕路回去,但李府就挨在我家旁边,我绕到哪里也躲不掉他,便又只能被迫和他一同回去。

其实我和李政一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矛盾,多是一些意见不合,或者他这人故意嘴贱来烦我。

有时候我很想说服自己欣赏他,但这个念头刚起,对上那张脸,我就开始倒胃口了。

他停在一处摊位前,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煽情起来了。

「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你放学就喜欢去后街吃炸串。」

我不想提起大学的事情,就敷衍地应了一声,「有事说事。」

李政一笑了笑,到底是没有触碰到我俩记忆中的雷区。

「别老是哭丧着脸嘛,古代可没有化妆品给你保养,成黄脸婆就嫁不出去了。」

「?」我眼睛一瞪,「嫁不出去吃你家饭了?」

我想和他多说,李政一这人就是闲的没事干,故意来寻我开心。

我很想甩开他一路飞奔回萧府,但我害怕明天成为朝会议沦的主要对象,只能忍着脾气,听他在我耳边废话连篇。

即便我已经很小心地避免和他当街吵架,但李政一总有办法让我生气。

路过闹市摊,我要买一个陶泥小作,他说丑。

原因简单朴实无华,但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烦人劲,遂和他对骂起来。

我搞不懂,他是成天闲的没事干,才会来我面前刷存在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