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2 / 2)

蝉声唱 佚名 4706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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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人一面听着董事长的讲话,一面望着集团这位最高的长官,像聆听从峰顶上吹来的风声,感受风的能量和寒意。多数的人是心生敬佩地望着他,并服从他的教导——这一定是在集团追随董事长多年的人,他们在他的领导指挥下打拼,忠心耿耿。当然也获得了回报,除了职务得到晋升,财富更是滚雪球一般增加,如果谁只拥有两套以下房产,则会被人笑话。跟随这样的经济达人,真是一种福气。但这种福气以后应该是薄了,甚至没有了。一年前,六十五岁的董事长已经把权力交给了他前面的儿子,如今换了亲儿子掌权,出于对亲儿子的愧疚和信任,绝对的放手更是毫无疑问。前面的儿子还好,知书达礼,见人都是笑容可掬。对老员工和父亲重用的人,一如既往地对待使用,或者妥善安置。现在亲儿子来了,一看细节和势头,真是粗野和霸气呀,像是一个暴戾的军阀。可是,这新总裁再怎么不让人喜欢,那也得服从呀,绝对地听他指挥呀。不然要么是主动离职,要么是等待开除。然而话又说回来,这么好的企业和福利,一年经济总量三百多亿,又是上市公司,高管年薪六十万,中层四十万,普通员工也月工资过万,在南宁这个中等城市,有这样待遇的企业单位寥寥无几,谁又愿意离职或被开除呢?除非是有病。有病倒好了,马到成功集团对有病的人一贯慈悲为怀,医药费全额报销,上班不上班,旱涝保收。

在场的人一个个满面红光,看上去都没病。他们对新官上任呈现出来的欢迎神态,要么是一味忠诚的拥护者,要么是表演艺术家。

集团二百多号中层以上管理者,按以前开会惯例,早到晚退,就是说,开会前要比上级先到,散会时要等上级走后才离场。

他们以为今天和往后也一样。所以董事长宣布散会后,大家都不走。所有人眼巴巴地望着董事长和总裁,等着目送他们离开。

罗光灯见大家都不走,大手一挥,「你们走啊!」

仿佛军令如山,大家这才逐渐散去,还三步一回望,像是旅行的人留恋最美的风景。

会场只剩下罗仕马罗光灯父子。

罗光灯对纳闷的父亲说:「我们不能先走。要走也是他们走在我们前面。我们集团要像长城永不倒,爸爸,你要寿比南山,就要做留在最后面的人!」

父亲似乎听懂了儿子的话的奥妙,会心一笑,说:「光灯,其实你很懂事呀。」

罗光灯对一个既不通过秘书报告又不敲门就进来的女人是大为欣赏。

她像一只不用围捕便自动飞来的漂亮野鸡,让罗光灯喜出望外又有些措手不及。她径直走到办公桌的前面,鞠了一个躬,说:「罗总好!」

罗光灯说:「你是哪个?」他语气、姿态轻缓和谨慎,像是怕把她吓跑了似的。

「周文婷,」自称周文婷的女人说,「周文王的周,周文王的文,娉婷的婷。」

周文婷的姓名,音,罗光灯是记住了,但文字,罗光灯还不知道该怎么写,因为他不知道周文王是谁,也没见过娉婷这个词。但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因为是从一个好看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她的嘴也特别生动,唇红像火,厚得像馍。而且嘴边有两个对称的酒窝,像装有好酒一样,让人恨不得一口干了。

「那……你来有什么事呢?」罗光灯委婉地说。

「我来上班呀。」周文婷说。

「上班?」罗光灯一愣。

「对呀,」周文婷说,「我想上班了。」

「那……你是在哪个部门呢?」罗光灯说,他脑里迅速闪过一个月来见过的各部门的人,肯定没有眼前的她。

「对外联络部。」周文婷说。

「哦,我去过。」罗光灯说,他言外之意,是怎么没见过她。

「我请假,」周文婷说,「前罗总批的,一个月零十天。本来还可以更长,但想想,还是回来吧。」

「噢?」罗光灯说,他的脑里生疑,像举了一把要挖地的锄头,「那……是婚假呢,还是产假?」

「都不是。」

「什么假能休这么长?」

「霸王假。」

罗光灯眼睛一瞪,看着来头不小的周文婷。

「或许你听说了,或许还没听说,我就直说了吧,」周文婷说,她开始走动,像一个从容不迫的老师,「我是前任总裁罗光灯的女朋友。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回国,我跟他回国。他回农村了,我们便分手了。」她停下,看着也叫罗光灯的现任总裁,等待他反应。

罗光灯居然没有反应。他沉住气,把自己控制得像一块稳健的大石头。

周文婷继续说:「我是个势利的女人,我看上他,主要是因为他是马到成功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可是没料到,他实际是农民的儿子。他回农村去了,可是我是不可能跟他去农村生活的。那么继续在集团工作,我觉得又没有必要了。所以我走了,说是休假,其实是辞职。那么,我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因为我想来想去,我还是个势利的女人。现在的总裁还是董事长的儿子,而且也叫罗光灯。我追求的条件没变,向往的目标和符号不变。那么,我为什么不回来试试呢?」

听了眼前女人赤裸裸的一番话,罗光灯的心里喜滋滋的,火花喷溅,像是盼望的导火索终于被点燃,他这块所谓稳健的石头其实埋有炸药。他压抑多年、欲壑难填的身体,决定为这个女人爆破。

「这就对了,」罗光灯说,?「你抛弃的那个人,他现在叫蓝必旺。」

周文婷忽然哭了,像是豁出去孤注一掷结果获胜的悲欣交集的哭,也像是进一步勾引男人同情和可怜的哭。

罗光灯上钩了。这个刚从农村来的对女人一向懵懂甚至无知的男人,像一条饥饿又愚蠢的鱼,怎么可能不上钩呢?

罗光灯被周文婷闪闪发光的视线拉扯过去,然后被捞起来,其实是他一跃而起。他奋力地和捕获他的人搏斗,将她掀翻,反过来拉她下水。办公室松软的地毯像大海。水中的罗光灯如一条蛟龙,将周文婷折腾一遍又一遍,哭喊声震耳欲聋。

罗光灯说:「你不爽吗?」

周文婷摇头。

「那为什么哭呢?」

周文婷要笑出来,知道这个勇猛的男人其实是个新手。「你赌过吗?」她说。

「当然赌过。」罗光灯说。

「赢钱高兴还是输钱高兴,嗯?」

「当然是赢钱高兴,」罗光灯说,他忽然觉悟什么,「哦,我晓得啦,我赢钱的时候哭过,输钱反而不哭,因为太难赢钱了!」

「你真聪明,」周文婷说,「你还好棒!」

「有前面那个罗光灯棒吗?」

周文婷说:「你说他叫蓝必旺了。」

「对,」罗光灯说,「他现在不配X你。」

「你会娶我吗?」

罗光灯想了想,说:「不会。」

周文婷的舌头和脸上表情顿时生硬,像被强冻的一坨肉。

「但是我可以给你钱,」罗光灯说,「你想要多少?」

周文婷说:「你想给多少?」

「五千,顶多一万。」

周文婷生硬的表情忽然解冻了,哈哈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但却只是笑,不说话。

「多了还是少了?」

周文婷这才收敛笑容,板起面孔说:「多了!」

罗光灯说:「多了算是打赏你。」

周文婷说:?「不要!」她一口唾沫吐向罗光灯,?「这是退你的!」

罗光灯看着愤怒的周文婷摔门而去,有些狼狈和尴尬地摇摇头。然后,他用座机打电话:「财务吗?有一个叫周文婷的,文字怎么写我不晓得,反正是这个音。她原来工资是怎么发放的?好,现在往她卡里打二十万,不,五十万吧。就这样。」

挂了电话,罗光灯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像是劳累过度,又像是养精蓄锐。过了一会儿,他眼睛睁开,往前面看,说:「蓝必旺,你弄过的女人,我可不能娶。一嘛,心里有疙瘩;二嘛,这女人资产阶级思想太严重,唯利是图。只要是有钱的男人,就奋不顾身地上,不要脸地上。讲点感情得不得?」

没有回答。

办公室里除了罗光灯,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