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接着说。”
“傅练慈之事,请大家容奴继续追查。不过此行有一个意外的收获——禾娘。”吐突承璀道,“奴的手下在真武宫外掘墓时,遇到一帮人阻拦,其中就有她。她和同伴走失了,奴的手下就把她给逮了回来。大家,您知道那帮人还有谁吗?”
“谁?”
“裴玄静和崔淼。”
“他们?”皇帝死死地盯着吐突承璀,“何以见得是他们?”
“奴派去追查傅练慈的两个手下,其中一个在河阴仓失火案时就跟在奴旁边,所以认出了裴玄静和崔淼。据他说,他们一伙总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当时他寡不敌众,逃进山中避雨,偏巧禾娘也走迷了路,自己撞到他的手里。”
“是这样……”皇帝思忖道,“两男两女?那么还有一个男人,应该就是韩湘了。”
“大家英明。”
皇帝问:“但你怎么又说,被抓的人好像是禾娘?”
吐突承璀道:“从年龄和模样来看,应该是她。不过禾娘原先在贾昌的院中时,总以男装示人,所以奴也不能十分断定,而她本人又绝口不肯承认。”
“你如今连这点事都不会办了?”皇帝冷笑,“又来找朕做什么?”
吐突承璀跪倒奏道:“大家。奴对那丫头稍微用了点手段,想逼她说实话。没想到她硬气得很,竟敢熬刑,抵死不认自己就是郎闪儿。奴想在刑上再加点儿份量,又担心把人给弄死了,失去线索。所以今日特来请大家示下。”
傅练慈在浔阳江头投水自尽,尽管皇帝未就此事多加苛责,吐突承璀一直在为自己的失误而惶恐不安。而今案情总算有了进展,不仅查出了傅练慈的真实情况,还意外抓获了禾娘,吐突承璀迫不及待地来向皇帝请示,与其说是小心谨慎,不如说是邀功心切。
皇帝沉吟片刻,道:“她抵死不认,更说明心中有鬼。否则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能熬得住你的那些手段。”
“我就是怕这丫头犯傻,偏要来一个宁死不屈。万一失手的话,白白损失这条来之不易的线索。”
“她真的不怕死?”
“好像是。”
“倒是有点骨气。”皇帝点了点头,“王义是个忠勇护主的壮士,他的女儿有此血性也不奇怪。既然她不怕死……你何不试试让她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吐突承璀的眼睛一亮,“好,奴一定把她嘴撬开来。”
沉默片刻,皇帝又道:“你方才说,裴玄静和韩湘,还有那个崔淼都在青城山上?”
“是。”吐突承璀简单地应了一声。几次碰壁之后,他学乖了,凡涉及到裴玄静的事情,他都不擅加揣测,光谈事实,只等着皇帝作判断。
皇帝自言自语:“韩湘就罢了,本该陪着裴玄静的。只是那个崔淼,怎么也掺合到一起去了?”
吐突承璀忙道:“就是啊。这个崔淼从《兰亭序》一案起,就绕在裴炼师的左右,心怀叵测打探各种消息。后来他救了十三郎,大家既往不咎,授了一个医待诏给他,他怎么不好好待在长安,又跑去青城山上干什么呢?”
“是皇太后把他赶走的。”
“皇太后?”
皇帝摆了摆手:“你去吧,尽快让禾娘招供。”
“是。”吐突承璀退出殿外。
等了一会儿,皇帝才将御案上的诏书移开,露出底下那些粉笺,仔细地看了很久。
陈弘志远远地躲在帷帘后面窥视,在皇帝的脸上发现了细微的变化——怨怒渐深,最终凝结成凌厉的杀气。
陈弘志还从未见过如此深刻的仇恨表情,不觉吓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