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六芒星
爱意随风起:与你的黄昏与四季
周随为了救我失忆了,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
以前,他跪着求我喜欢他。
现在,他正抱着霸凌过我的人亲密。
后来,我不要他了,他却紧紧攥住我的手,跪下挽留,「芒芒,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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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随失忆了,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
以前,他跪着求我喜欢他。
现在,他正抱着他的新女朋友亲密。
「周随,你以前说过,只会喜欢我。」
他轻嗤一声,好笑地看我一眼。
「舒芒,那你现在听好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你感兴趣。」
周随轻飘飘的一句话,足以让我溃不成军。
我迅速抡起面前的红酒,直接浇在了他头上,一滴未剩。
众人惊呼。
「你干什么啊!」
白轻反应快,赶紧拿了条毛巾给他。周随接过,不紧不慢地擦拭几下。
不见狼狈,贵气的动作给他平添了几分妖冶。
看着白轻的整容脸,我舔了舔干涩的唇,「这就是你的新择偶标准?」
「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需要我给你介绍医生么?」
大眼睛。
下巴尖得能戳死人。
和以前喜欢的类型完全是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周随对上我的视线,从温淡转为厌恶,「舒芒,我喜欢什么样的要你管?」
「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么?」
嗯。
的确不需要我管。
我嘲讽地勾起嘴角,「当初可是你跪着求我和你在一起的,我从来都没说过分手。」
「你脸皮可真厚。」周随被我的话气笑了。
他一下从我手中夺过酒瓶,啪地摔在地上,狠厉道,「滚。」
我离他近,碎片渣子溅在我的小腿上,划出点点血迹。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打算离开。
周随的狐朋狗友不满意了:
「随哥都叫你滚了,你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这好好的场子被你砸的不成样,真晦气。」
「看你长得还可以,要不留下来陪陪哥几个?随哥不要你,我们要你啊!」
赤裸裸的视线射向我。
一道又一道。
我快被恶心吐了。
周随的沉默,无异于又在我的心上剜了一刀。
他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以前的周随。
性子虽然暴躁却喜欢护着我。
无论出什么事儿都是第一时间挡在我面前。
我深呼吸一口气,「周随,你哥让我带你回去,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滚。」
我没底气。
不得不加上一句,「只要你和我回去了,我就同意分手,不然……」
「白轻一辈子都是三儿。」
周随沉默两秒。
「行。」
「滚吧。」
「听见没?随哥叫你滚呢。」
一个男人大步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胳膊就想拖我出去。
男女力量悬殊太大,我反抗几下便没力了。
周随点了根烟,冷眼旁观。
到了门口。
周随的声音又落了下来:
「等一下。」
身边的男人狗腿子道,「随哥,怎么了?是不是还要我再打她一顿?」
周随扫视着全场人:
「我的意思是。」
「让你们滚。」
一群人走后,周随也没继续待着。
他让我送他和白轻回去。
车上,他和白轻坐在后座,浓情浓语。
透过后视镜,我的视线不经意和周随对上,后者没当回事儿,将头靠在白轻肩上假寐。
我慌乱地挪开视线,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
送走白轻后,我衔了根烟。
刚掏出打火机,周随便一手抢了过去,降下车窗,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一本正经:「我不喜欢闻烟味儿。」
我仿佛置身十年前。
他说:
「芒芒,我给你准备了薄荷糖,以后想抽烟就找我拿。」
「芒芒,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芒芒,我这辈子只喜欢你。」
泪意汹涌,我垂下眼睫,「周随,你能不能别和白轻在一起?」
周随没回应。
那就是不能。
可是周随。
你忘了么?
白轻霸凌过我啊……
2
周随是为了救我才失忆的。
高中时,我家里穷,爸妈都去世了。
白轻常常带头霸凌我。
发馊的饭菜。
凳子上的鸡血。
卫生巾里的针头。
高考结束后,我站到了四楼楼顶。
没办法。
教学楼只有这么高。
等周随赶到时,我几近崩溃。
「周随,我没有家了。」
「你离我远点,我爸妈都被我克死了……」
他红着眼,一步一步跪到我面前,声线颤抖,「芒芒,我给你一个家,你有家,你快下来,好不好?」
后来,我下来了。
周随却没能下来。
他来抱我的时候,我眼前忽然飘起了白轻的脸,「舒芒,你看看你这幅穷酸样,怎么配得上周随?」
她的嗤笑让我头痛欲裂,我发了疯一般地挣开,「周随,我不值得你这样……」
周随为了护着我,踩到了天台的石子,重心不稳,坠了下去。
就连坠落的那一瞬,他还在和我说,「芒芒,你要好好活下去。」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值得的。」
他救了我。
我却害了他。
现在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
欠他们周家的。
3
到了家后,周随淡淡瞥我一眼,下起了逐客令,「这下可以滚了吧,舒小姐。」
「我看着你进去。」
周随没说什么,经过我时撞了我一下,看他那副表情,多半是故意的。
我心底猝然一揪,狠狠攥着手心,脸上仍保持着得体的笑,「周随,你的教养呢?被狗吃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回应,「我只对喜欢的人有教养。」
我正欲反驳,却突然发现他家的鞋架上多了双女士拖鞋,是蓝色的兔子款式。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白轻,今天她穿的蓝色连衣裙。
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高中刚开学,我经常穿一件蓝色T恤,那是我最干净最完整的衣服。
白轻霸凌我,就是因为我和她撞衫了。
「就你这穷酸样,也配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高中三年,我再也不敢碰蓝色的东西。
一直到现在,就算有了得体的工作,看见蓝色的东西,我都是避而不碰的。
我拉回思绪:「白轻来你家了?」
周随拿了瓶冰啤,斜我一眼:
「她是我女朋友,不应该来我家?」
「倒是你,站在这儿不走还想我请你进来坐?」
言语犀利,薄凉。
怒极反笑大概就是如此,我三两步冲到他面前,从他手里夺过酒,仰头咕噜喝完。
酒的味道意外地好。
我舔了舔唇,「你现在,就只有对酒还有品味了。」
周随黑着脸,濒临生气的边缘。
我适时一笑。
「周随。」
「我同意分手。」
「你自由了。」
话落,是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周随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怔怔地盯着我,一言未发。
灯光顺着他的脸颊泻下,额上冒着一层薄汗,手也冰凉,我心底一软,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周随,是你求之不得和我分手,给白轻名分,现在又是演哪出?」
一刹之间,周随收回手,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那你滚吧。」
「你有病?」
这简直跟两个人似的,我挎上包,快步离开。
4
回到家,周随他哥周时便打了电话过来,「芒芒,阿随到家没?」
我闷闷应声,「时哥,你和伯父伯母放心吧,我看着他进门了。」
周时沉默几秒,「爸妈想你了,这周五叫上阿随一起回家吃个饭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
怕是想周随了吧。
「他现在只听你的劝……我们是真没办法了。」
「好。」
虽然我和周随结束了,但周父周母永远都是我的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拒绝他们。
要是他们不收养我,我不会顺利毕业,更不会拥有进周氏工作的机会。
挂了电话,我长呼一口气,给周随发微信。
「周末回家吃饭。」
屏幕却显示:你的信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红色感叹号似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心脏被刺得一分为二。
呵。
多大了还玩拉黑这一套。
我试着直接给他发消息,没想到,他没把我号码拉黑。
这次,发出去了。
周随:「舒小姐,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想让我陪你一起回家吃饭?」
「第一,那是你家。第二,我没让你和我一起,只要你回去就行。第三,从你说出那番话开始,我对你就没有任何多余想法了,少自作多情。」
一直到凌晨三点,他也没有任何回复。
也是,他巴不得不和我有往来。
周随已经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你了!
舒芒,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叹了口气,我正准备放下手机,却突然响了。
熟悉的数字。
这么晚了。
周随找我做什么?
深夜的神经最为敏感,脆弱。来不及思考太多,我迅速点下接通,几乎同时,迎接我的不是他的夹枪带棒,而是颤抖的缱绻,「芒芒,是你吗?」
我一愣,这还是周随么?可这声音分明提醒着我,这就是他,但总归有点儿不一样了。
「周随,你……」
没等我说完,便被他急促打断了,「芒芒,你听我说,无论我做了些什么,你都要等我。」
「我说了会给你一个家,你……」他话里哽咽,「再信我一次。」
我一手套衣服一手夹着手机,「周随,你到底怎么了?」
那边却挂断了。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九年的感情,我没法做到坐视不理。心理斗争了一阵,我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他家门口,对着门又拍又踹,「周随,你开门啊!」
整个楼道只有我的拍打声,静得可怕。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开门,我马上报警。」
里面依旧毫无动静。
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大雨,我蹲在门外,颤着手拨通电话,「喂,紫金小区二幢三十五楼,里面的人可能……出事了。」
二十分钟后,警察来了。
这是高档小区,安保设施做得比较好,四个警察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将门撬开。随着门开,我拖着酸软的腿疾步进去。
黑灯瞎火,不知绊到了什么,脚背钻心的疼,血顺着拖鞋淌湿了一块地毯。
到了客厅,灯火通明。
周随正懒懒倚在沙发上看电影,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是白轻。
她穿着那双蓝色拖鞋,笑的一脸甜蜜,见我来了,惊讶出声,「舒芒,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还叫了警察?」
「阿随,你看她,哭得像个鬼,不就是一通电话么,还真当真了。」
此刻,我已经分不清嘴里到底是咸还是苦了。
警察见是家事,出示了证件,询问一通后,便离开了。
空气安静了下来,「所以,那通电话都是假的?周随,你贱不贱?」
我脚上的痛已经麻木,眼看着周随亲了亲白轻的额头,「你先回房间。」
白轻有些不情愿。
我冷笑一声,「周随,回什么房啊,就在这儿说。」
「我在门外担心,你在门内调情,很好玩是吧?」
「周随,」我深呼一口气,冲到他面前,直接扇了他一巴掌,「你他妈真的是个傻逼!」
「以前看上你,就是我瞎了眼。」
「就你现在这样,我还真看不上!」
周随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红痕,阴冷地笑了,「舒芒,他肯定会后悔的。」
5
三天后,周随和白轻的绯闻冲上了热搜。
自从周随失忆后,他换女朋友换的很勤,大多都是嫩模明星网红,隔天就上一回热搜。
可是这次,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舒总。」公关部经理把平板递给我,抹了把汗,「我怀疑这是白小姐故意买的……」
照片里,周随同白轻共进酒店。
晚上十点进去,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才出酒店。
孤男寡女,独处了十四个小时。
干了些什么,不言而喻。
我支着脑袋批文件,「周随在哪里?」
经理结巴着,「在家……」
我沉思片刻,拿起车钥匙叮嘱,「我去找他,你联系公关部,尽全力把热搜压下去,压不下去就等我消息。」
今天,刚好是回周家吃饭的日子。
回到周家,不出意料的,周随回来了,只不过,餐桌上多出了一个人。
他把白轻也带回来了。
哟。
这是准备从良了?
周母见我到家,脸上的不悦消散了些,「芒芒,快,坐到阿随身边去。」
我站在原地,踌躇,「阿姨,我和周随已经彻底断了,您不用再撮合我和他了。」
是我和他,不是我们俩。
周母错愕不已,周随和白轻脸上也挂不住,倒是周时,先反应了过来,坐到我身边,「妈,阿随和芒芒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别说这些。」
「好……吃饭,吃饭。」
饭间,周随时不时就替白轻夹菜,剥虾,耐心到了极致。
周母气得直摇头,早早下了桌。她一走,我便开门见山了,「时哥,周氏的公关不是业界一流吗?」
周时放下筷子,与我对视一眼,不急不慢擦了擦嘴角,冷声道,「现在总有些女性啊,把男人当成跳板,从此飞黄腾达,可是忘了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登时,白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周随脸色一沉,抢先一步为她辩解,「周时,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还要我提醒么?」
「你想好好在周家待下去,就别来招我。」
此时的周随,好似一条冰冷的毒舌,吐着蛇信子,直掐人喉咙。
这话……
有深意。
难不成,周时暗地里做过什么坏事?
抬眼望去,白轻脸色好了不少,周随仍盯着周时看,「爸妈为什么认舒芒当女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好自为之。」
把话撂下,周随拉着白轻走了。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桌上,只剩下我和周时两人。
周随那句话不断在我脑子里重复。
是啊,周家认我当女儿,本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如果仅仅是因为我高中和周随的那点儿交情,显然不可能。
他们是有钱,但不是慈善家。
「时哥,你……」
话未说完,周时直接打断了我,「这件事,我以后再解释,你别多想,芒芒。」
「你也看到了,现在家里人都管不了阿随,只有你说话,他才会听一些。所以,麻烦你,多担待,毕竟,周家也养育了你六年。」
周时三十有五,精明睿智。
他话里的意思,我算是听懂了。我现在只是周随和周家之间的介质,简单来说,就是个工具人。
他们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芒芒,一周内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不想再看见周随的绯闻了。」
绯闻持续了三天,热度依然不减。
第四天时,白轻主动找上了我,约我在咖啡厅见面。角落的座位里,她戴着墨镜,红唇张扬,打了玻尿酸的脸格外显眼。
见我来了,她冲我一笑,故意躬了躬腰,露出锁骨上的吻痕,「喝点儿什么?」
我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请我喝咖啡?」
白轻优雅地喝着咖啡,「舒芒,你变了,你以前不喜欢穿蓝色的衣服。」
我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白轻,我不是不喜欢,是不敢,毕竟蓝色在高中是你的专属。」
白轻轻蔑一笑,「你知道就好,而且你猜的没错,热搜是我买的。」
「我不喜欢周随,我就是想看你得不到他又苦苦求他的憋屈样。」
白轻说得双眸通红,仔细一看,她的眼圈周围有些肿胀,我拨弄着新做的指甲,悠然自得:「继续说。」
「你家世,学历,人际,样样不如我,周家凭什么认你当女儿?我嫉妒得快要疯了。不过,老天也见不得你好,周随最后还是和我在一起了。」
「舒芒,看见你过得不好,我心里才舒坦。」
等她吐完苦水,时针刚好指向四。
我搅了搅碟中的咖啡,「白轻,你错了。」
「你把校园霸凌当成潮流,班里的陈柔被你欺负成了抑郁症辍学,你知不知道,她是农村来的,爸妈都有残疾,你毁掉了她的一生,毁掉了他们家唯一的希望。」
「你不喜欢周随,周随未必喜欢你。你不必拿周随来压我,于我而言,女人最稳定的后盾永远是自己。你错把自己当成一朵菟丝花,没了男人就不能活。我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许是我的话激怒了她,她再也无法维持乖乖女的形象,摘下墨镜,咄咄逼人,「我最讨厌你这幅自视清高,谁也看不起的样子,陈柔是她自找的,她和你一起玩就是在变相挑衅我!」
「我没做错,错的是你们!」
「这些重要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收起录音笔起身,「刚刚你说的,我都录下来了。」
「白小姐,识趣点,把热搜撤了,不然……后果你懂的。」
「你暗算我?」白轻看见我手中的录音笔,气得柳眉倒竖,端起桌上的咖啡欲想泼向我。
「这怎么能是暗算呢,」周围已经有人认出了白轻,正拿起手机拍照,「白小姐,好好掂量,到底是你那五百万粉丝重要还是热搜重要?」
「好,我撤。」
虽然打了胜仗,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白轻这么轻易答应,多半是在憋大招,依她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周随……
一想到他,脑子就疼。
我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不想了。
驱车赶回公司,经理眼睛一亮,迎了上来,「舒总,热搜撤了,您这业务能力,和大周总有得一拼。」
我回以一笑,进了办公室。办公桌上,摆着一束玫瑰。
鲜艳欲滴,正淌着水珠。
我很确定,这不是我订的。
花里夹着一张卡片和礼品盒,卡片上写着「六芒星是我的念想」,礼品盒里是一条六芒星项链。
这话……
难道是周随?
高中的时候,他说我是他人生中的六芒星,是他此生唯一的念想。
项链静静躺在我手心,我嗫嚅着唇,拨通助理电话,「唐助,这花是谁送的?」
「舒总,快递小哥说这是小周总送来的,我看您不在,就放在您桌上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我反而没那么开心。
他,这又是在我身上寻乐子么?
「周随,你到底还想做什么?说结束的是你,现在又是闹哪出?你的花和项链,我放你办公室了,以后别送了。」
隔了十分钟,那边回复:「我没送。」
又发来一条阴阳怪气的语音,「谁知道是舒小姐的哪朵桃花送的呢。」
八秒的语音,听到第六秒,听筒里传来哐当的碰撞声和周随的闷哼声。我反复听了数十遍,冷汗直流,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幕幕车祸的场景。
他不会出车祸了吧……
握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我大口喘着气,周时的电话几乎同时打进来了,「芒芒,来医院,阿随他出车祸了。」
6
手术室外,我和周时并肩站着。
「哭了?」他脸色略惨白,我扶了扶墨镜,撑着笑说没有。
周时眼底含着担心,「芒芒,别逞强了,我也担心他。你和他那么多年感情,不可能一下子就放下的。」
「在我面前,你不用装。」
我沉默了,靠着墙蹲了下来,抱着头无声哭泣,周时也不好受,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一个小时后,周父周母到了医院。
「阿随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看着他们默默抹泪的样子,我心底不忍,走到窗边接雨水。
已是秋天,桐城的雨水格外多。
高中时,周随最喜欢在这种小雨天打球了,只因周家的后院,种了好几株芒果树。
秋天,芒果味儿和风雨混杂在一块儿,他说,就算我不在,也能有另一个我陪着他。
雨越下越大,手术室的灯光还亮着。
听周时说,周随的车和一辆大货车撞上了,货车司机当场逃了,他是被好心路人送进医院的,现场照片里,车子破乱,驾驶座垫都染成了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腿脚已麻木,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周父周母围做一团,「医生,我儿子的情况……」
医生揭下口罩,「手术顺利,病人失血比较严重,需要在医院待几天,等各指标正常就能出院了。」
「你们这几天注意,他只能吃……」
众多话语里,我唯独听到了那一句手术顺利,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瘫软在地,看着他们把周随送入病房。
周时没和他们一起进去,他一把将我扶起来,「芒芒,爸妈让我带你回家,去给他拿换洗的衣物,今天太晚了,明早再送过去吧,我有个会走不开,就拜托你了。」
我后知后觉:「好。」
周随的卧室是冷色调,全灰。
自从失忆后,他也没怎么回过周家,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前几年的老款。我随意拿了几件,衣柜便见了空,白皮笔记本在深色系衣服里格外扎眼。
本子很厚实,封面是周随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大大的五个字:我的六芒星。
翻开第一页,是2012年的内容。
「舒芒被白轻欺负了,明天上体育课偷偷让白轻多做五十个俯卧撑。」
「数学压轴题设坐标系,我偷偷用了她的名字,SM……」
「未曾拥有的亲昵。」
「今天李寒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只剩下一百块,会怎么用?我想也没想,当然是把所有钱都给她,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吃山珍海味。不过,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不会只剩一百块,为了她,我得努力挣钱。」
十六岁的少年,言语间还有些中二。
一直到2015年,最后一篇日记:
「晓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周随。
我好像看不懂你了。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匆匆赶往医院,周时说,周随醒了。
一进门,床上的人就挣着要起来,「妈,我没事了,您让我和芒芒单独说一会儿话吧。」
「周随,我们已经分了,没什么好聊的。」
想起昨晚的日记,我脸上有些不自然,放下衣服后准备离开,周随却迅速攥住我的手,语气不容置喙,「舒芒,聊聊。」
周母乐意看见我和周随在一块儿,赶紧出去了,「芒芒,你俩好好聊。」
周随撑起身子,看了我许久,那道目光,炽热,有生气。
出个车祸,人也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芒芒,你比以前更瘦了。」
打感情牌?
我抿着唇,见他安然无恙,狠下心,「要说什么快点说,我还有工作。」
周随顿了顿,收回手,「我已经和白轻分手了。」
他语气隐忍:「这几年发生的事儿,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芒芒,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他的话里带着恳求,我只觉得无比可笑。
再试试?
「再让你羞辱我一次?周随,那你听好了,我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收起你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
他猛的从病床上起身,不知是不是牵动到了伤口,脸色一白,「我……」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不忍心转过身,闭了闭眼,「你好好养伤吧。」
「舒芒,我们约好了的,你二十五岁,我就娶你。」
「我说到做到。」
7
白轻不知从哪儿弄到了我的电话,连续发了十来条消息。粗略看下去,都是在质问我给周随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没理这些消息,开始工作。
几分钟的时间,手机响了数十次。
「舒芒,你必须给我解释,看见我过得不好很有意思是不是?」
「对啊,就是很有意思。」
「白轻,你别忘了,你还有录音在我手里,我可没时间教你怎么做人。」发完,反手就是一个拉黑。
没了她的打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周随是在一周之后出院的,出院当天,周母打了电话,让我回家吃顿饭。
一想到要面对周随,我不禁恍惚,他虽在医院住着,却连着送了一周的花。每天早晨的办公桌上,都能瞧见一束玫瑰,无一例外,都喂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