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第八十一难
红色警报:我的世界坍塌了
当年我被压在五行山下,一个穿红袈裟的和尚拎着禅杖一杖把山给劈塌了,然后把灰头土脸的我从石头堆里薅出来,就问了我一句话:
「是你护送我去西天,还是我现在送你上西天,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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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猴子,货真价实的那种。
多年前,我跟一个叫菩提老祖的老头儿学成了本事上天宫大闹了一番,然后五百年前被压在了五行山下。如来说会有个人来揭掉山上那道符,然后果然今天就有个人……
把山劈开了。
劈山这个事儿,我印象里好像是老熟人二郎神干过,劈的好像还是桃山,不知道那山上有没有桃,当年我在天庭上也没细问。
话说回来了,这和尚看着长得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本事可真不小。他还用我护送?我看他拎着那把禅杖完全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所以当他把问题抛给我的时候,我没怎么费劲就做出了选择。
我被关了五百年刚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暂时还不想上西天,所以我送您上西……不是,去西天。
于是和尚带着我继续前行。他成了我的师父,我头上多了个金箍,交谈中我得知了他叫玄奘。
其实我这辈子心里只认一个师父,就是菩提老祖,但我还是选择扛着棒子跟着玄奘跋山涉水,喊他一声师父。在我上路的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前路,也不是前程。
我想到的是前尘。
很多很多年前的前尘。
很多很多年前,如果有人上来就以这种语气问我这种挑衅的问题,我会先给他一棒子,然后大喝一声,去你奶奶的!俺倒是要看看,今天是你送俺老孙上西天,还是俺老孙送你上西天!呔!
现在我只能扛着棒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锃光瓦亮的光头,在太阳底下都反光了。
五百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我并不确切地知道齐天大圣到底是在这五百年中的哪一个时刻消失的。
总之,现在只有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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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到了高老庄。
猪悟能以前是天蓬元帅,因为调戏嫦娥被贬下天庭,错投猪胎,成了头猪。
我管马那会儿,他还是元帅,所以我跟他打过照面,还算是有点儿旧交情。关于他变成猪这事儿,我只能说……
挺符合他的。
但是吧,你说都成猪了还是死性不改,还是要调戏人家小姑娘,玄奘再晚杀到一会儿的话,他都要强行跟高翠兰圆房了,高翠兰脸上的不情愿连我这只猴子都看出来了。
玄奘把高翠兰从八戒手上救下来之后,高翠兰看玄奘的眼神儿就不对劲儿了。毕竟英雄救美谁不喜欢呢?而且还是个细皮嫩肉样貌周正的英雄。于是我把玄奘的帽子一摘:
「姑娘你看,俺师父他是个和尚。」
玄奘压根没给高翠兰眼神,他很喜欢让人做选择,而且是其中一个选项是必死项的那种没什么意义的选择。就像当初问我一样,他也问了天蓬一个问题。
「是你护送我去西天,还是我把你做成人彘变成货真价实的猪,选吧。」
天蓬和我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决定跟我一起送玄奘去西天。
从此他就叫八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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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流沙河的时候,流沙河里有个河童在兴风作浪。这河童我不认识,八戒认识。
我问八戒:「这河童谁?」
八戒:「卷帘大将,你没见过?」
我:「卷什么帘的大将?卷珠帘?」
八戒:「卷玉帝的轿帘。」
我:「这也能封个将?我从不去玉帝老儿的轿辇前面晃悠,我没见过他。」
八戒:「他就在凌霄宝殿门口卷帘,我们私下都叫他门童。你去过凌霄宝殿,肯定见过他。不过谁会把一个门童放心上呢?后来他失手打碎了个杯子,就被扔下来了。」
我:「他比你先被扔下来?」
八戒:「对,挺惨的。那时候我还嘲笑他来着,谁想到后来……」
我:「那是你活该。而且我想想吧,也是。就你这样的都能当元帅,人家凭啥不能当个大将?」
八戒:「你嘴欠这个毛病还没改吗?」
在我们俩闲扯瞎扯的时候,玄奘在凝视浪涛滚滚的河面。然后他回头看向我。
「悟空,把你的金箍棒变大然后交给我。」
我照做了,然后玄奘抱着我那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棒子在河里一顿瞎搅,把河童搅出来了。
战斗过程且不赘述,总之玄奘也像问我和八戒一样,问了河童,不是,问了卷帘一个问题。
「是你护送我去西天,还是我帮你换条河栖身送你去忘川,你选。」
卷帘也很识时务者为俊杰。
从此他就是沙悟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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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们路过了鹰愁涧,不知道那西海三太子饿了多久了,你说这堂堂西海三太子咋能饿成这德行呢?反正他上来就把八戒叼走了,扬言今天要吃猪头肉。
我和沙师弟就站在一边看热闹,在我们的认知里,只要玄奘还活着,就没有我们动手的时候。但玄奘也只是盯着西海三太子翻腾的身影,不动。
我:「师父你说你当时要是整匹马骑多好,到时候让这水蛇把马吃了,就能放过八戒了。」
沙师弟:「马的体力还不如师父呢吧……」
玄奘:「我很快就有马了。」
然后他突然对着西海三太子喊了一嗓子。
「看你也是条龙,你认识东海三太子敖丙吗?」
敖丙这号龙,算是整个龙族的前车之鉴吧,那八臂哪吒年轻的时候给他扒皮抽筋,削得那叫一个惨,把好好一条龙给活生生打成了残废。
我去东海抢兵器的时候见过敖丙,还跟他说过话,他卧床一辈子,站不起来了,就算变回真身也只能瘫在地上,连蛇都不如。
但是吧他们是神仙,他们没法儿寿终正寝啊。
所以当时我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敖丙:「你这么厉害的话,把我打死吧。」
我:「无冤无仇的我不杀你,宝贝我都拿到了。」
敖丙:「可我想死。我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我:「那是你的事儿,俺老孙可不造杀孽。」
然后我就走了,敖丙看着特失望。
后来上了天庭,我跟哪吒喝酒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我说你下去一趟把敖丙打死吧,他说他活着还不如死了。你就好人当到底,送龙送到西。
哪吒只是端起酒杯,沉静地摇了摇头:「我已成神了。而且你应当知道,我做不到。」
我当时觉得哪吒看着特别道貌岸然,一点儿看不出来是个成名比我还早的混世魔王。但他也不算说假话。
当年他剖腹、剜肠、剔骨,还筋肉于双亲,虽然后来重塑了肉身,但还是留了点儿后遗症。
知道这事儿的不多,是他捉拿我那会儿,我跟他打架的时候看出来的。
他的手臂使劲儿使狠了会散架。字面意思的散架。
扯远了。说回眼前西海三太子。
在我走神儿这会儿他俩都打完了,然后玄奘拎起他红艳艳的袈裟,擦了擦禅杖的尖儿。
「我跟哪吒学过几手,我这玩意儿扒皮抽筋比哪吒还快,他纯靠手,我这可是尖的。」
即使我只是猴子,都能看出西海三太子那张龙脸上的恐惧。
「是你护送我去西天,还是我让你体会一下龙族传奇人物敖丙的人生,你选。」
三太子也识时务者为俊杰,然后他就成了玄奘的马。可以说是最惨的一个。
我说我师父怎么一直不骑马,合着在这等着呢。
但是说来也奇怪哈?敖丙是三太子,哪吒是三太子,白龙马还是三太子,排行不是老三是不是就当不了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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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玄奘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起初我觉得他很暴戾,把我们收入麾下的过程出离相似,都是给我们一个根本没有选择余地的选择题。后来我发现,让我们选已经是他最大的慈悲了。遇见妖怪他甚至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在人家凑上来的一瞬间就一禅杖劈上去了,劈妖怪和劈山一样干脆利落。
沙师弟人比较老实,问他,师父,你就不怕错劈了好人,或者是好妖怪?
师父甩给他一个冷酷的眼神,淡漠地说,他自然知道谁好谁坏,一刻钟都不想浪费。
给我们一个没得选择的选择,也是不想浪费时间吧。
晚上我起来巡逻时,看见他没睡,在用袈裟擦他的禅杖尖尖。
他看着真不像一个肉体凡胎的和尚,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撞见他晚上不睡了,人类哪能做到这样?
于是我问他,师父还不睡啊?
他把禅杖放下:「啊。趁还能感受的时候多感受感受吧,总觉得睡觉太浪费时间。」
即使我只是个猴儿,我也能大概看出来,他说这话时脸上有些深意。
不过我也就只能理解到这个程度了,毕竟无论如何我也只是个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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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经路要继续走,我们仨没啥活儿,玄奘饿了我们就轮流去化斋,其他时候就跟着他赶路。没事儿干的时候我们就闲聊。
玄奘从来不参与我们的闲聊,就我们仨在天庭打过工的闲的没事儿搁那叙旧,说的话也都没什么营养。
沙师弟说羡慕我活得肆意,他在天庭那么久从来没吃过蟠桃。我说那玩意儿没啥好吃的,跟花果山的差不多。
八戒说他这辈子就是喜欢美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当和尚。我说和尚也能还俗,但猪确实是得不到美女的青睐,不想当猪的优先级不是应该比不想当和尚高吗?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沉默了很久之后,沙师弟突然放低了声音:「你们说,师父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是最早跟着玄奘的,了解得多一点,于是我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我们的师父,金山寺的和尚,唐朝皇帝的御弟,西天取经人……」
八戒:「玉帝?他下界了?」
我:「意思就是皇上的弟弟,识字吗你。」
八戒:「我看这御弟搞不好是师父把禅杖架皇帝脖子上逼着他封的。」
沙师弟深以为然:「没准儿。」
我:「好像除此之外就没什么身份了?」
沙师弟:「那他怎么会认识三坛海会大神?」
我:「三坛海会大神?你说哪吒啊?」
八戒:「这么一看师父可真可疑啊。」
谁说不是呢。
晚上的时候我们需要休息,于是我去敲门借宿。门里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什么事?」
「我们途径宝地想借宿一晚,不知是否叨扰?」
「借宿?是什么人?」
「我们师兄弟三个,再加上我们的师父,金山寺的和尚,唐朝皇帝的御弟,西天取经人……」
「住不下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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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们还是进去了,因为我解释清楚了我们只有四个人一匹马。宅子里住了一个中年寡居的女子和她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分别叫珍珍爱爱怜怜。
我对美女没啥兴趣,毕竟我只是个猴子。
沙师弟对美女也没兴趣,毕竟他只是个河童。
白龙马对美女也没兴趣,毕竟他只是匹马。
玄奘对美女也没兴趣,毕竟他只是个和尚。
八戒……八戒有兴趣的很!哪怕他是头猪!
后来的事儿也不用我说了,八戒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我们离开的时候,沙师弟悄悄对我说:「其实我也心动了,但是我比二师兄聪明一点,这一看就是取经路上的考验,我不上当。」
行吧,河童对美女还是有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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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的做派可以用狂野来形容。
我们遇见了化成老妇人的白骨精,玄奘一禅杖下去把人骨头都劈散架了,小腿飞到了脑袋上。
银角大王举着他那个破葫芦招呼我们:「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玄奘健步如飞冲上前去一禅杖把葫芦拍碎了,别说银角大王了,就连我都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他干碎的不是银角大王的葫芦,是银角大王的尊严。
到西梁女国,女儿国国王一口一个御弟哥哥地喊着,说啥就要留下玄奘当夫君,江山都不要了,玄奘掀开国王带着我们就走了。
后来我们遇到了六耳猕猴,那六耳猕猴伪装成我行凶,结果玄奘压根就没手软,一禅杖把他削死了。
后来我问玄奘,师父,六耳猕猴的外貌和我一模一样,在你眼里那就是我,你下手的时候都不心软的?
玄奘目不斜视语气坦荡:「妖能千变万化,变成你也无甚稀奇。你不会做那种事。为师知道为师杀的不是你。」
……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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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到了狮驼岭,那儿妖怪密度比较大,不大点儿一个地方竟然有青狮白象大鹏三只妖怪。
而且我跟大鹏其实是老熟人来着。
当年我还是美猴王的时候,曾经游历各方,认识了各个地方盘踞的妖王,我们七个妖怪就结拜为兄弟,我排老七。
排老大的牛魔王,我们遇上过,他被玄奘收拾的不轻,他儿子红孩儿也被玄奘收拾得不轻……
这个大鹏妖就是我们结拜兄弟七人里排老三的鹏魔王混天大圣是也。
青狮和白象是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的坐骑,被带回去了,大鹏单蹦一个野生妖怪,按理说就可以杀了吧。玄奘要动手的时候我准备回避,毕竟以前也是把兄弟,见死不救,不好。
然后如来就来了。
压我五百年,我恨他一辈子。这个不会好好梳头的家伙。
如来收服了鹏魔王然后把他带走了。他走的时候还跟我道别来着。
知道被如来带走是什么意思吗?被如来带走就是去成仙成佛了……
看来神仙必须排行老三真是个必要条件是吧!
我们就这么一路披荆斩棘披星戴月地赶到了西天,顺便见到了如来好好叙了叙旧。
玄奘冷着脸。准确来说我就没见他笑过,也不是只有今天才这么冷。
如来先跟我叙旧:「你这顽猴如今悟了佛法了么?」
我?
佛法?
我悟了个屁!
跟着一个武力值碾压我的和尚和两个不咋熟的天庭前同事来了趟长线旅游我就悟了?我能悟啥?所谓的佛法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我师父菩提老祖是个道家的人,指望我懂啥啊?
但是我迫切想走到尘埃落定的终局,于是我挠挠头笑着说,悟了悟了,俺老孙悟了!
我悟了个屁!
然后如来又带着慈和的笑容转向玄奘:「那你呢?如今你可悟了佛法么?」
玄奘还是冷着脸。
「弟子不曾明悟。」
我们仨加上一匹马都吃惊地看着他。
他可是个和尚,和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神仙妖怪不一样,他从小就是和尚,他在东土大唐的身份可是得道高僧,他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取得真经回去传播佛法,他怎么能不懂佛法?
我们都等着如来的反应,但是如来没多说什么,依然是那样的笑容,摆摆手:「去吧。」
然后我们就去找人拿经书准备走人了。阿傩和迦叶给我们经书的时候,玄奘拿出他吃了一路斋饭的紫金钵盂递了过去。我们仨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他一个和尚还懂这个呢?还知道打关系?
看来是真不懂佛法,这和尚已经让世俗污染了吧这是。
出来之后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把钵盂给阿傩,他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不然我们拿不到真经书的。」
行至通天河边,护送我们的金刚不见了,玄奘突然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我们,然后把经书箱子一撂,就那么坐在了上头。
沙师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欲了:「师父,那可是真经……」
玄奘无所谓地拍拍屁股底下的箱子:「佛法在心里,不在这上头。」
我呵呵一笑,也坐在经书箱子上:「既然如此,那照俺老孙说,把这些书烧了算了,反正佛法在心里头!」
「也不是不行。」
玄奘脑子有问题。
不然怎么会回答「也不是不行。」
「被水泡还是被火烧结果都是差不多的。你们数一下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多少劫难吧。」
我掰着手指头数,数来数去好像都是八十,还差一个。
八戒和沙师弟脸上也露出了同样凝重的表情。
玄奘把禅杖横在腿上:「让为师来告诉你们吧。最后一难就在这通天河里。我们过不去,当年陈家庄的老鼋会来驮我们过河。当年他让我问佛祖他还有多少阳寿,我没问。于是他会把咱们师徒四人连人带经书掀进河里。」
八戒一下子就急了:「那师父您怎么忘了问呢!我可不会游泳!」
沙师弟:「没事儿,我会。」
八戒:「你会顶个屁用!」
沙师弟:「我的意思是我死不了就行。」
白龙马:「我也会,我是龙。」
八戒看向我。
「俺老孙是不会水,但还可以驾筋斗云飞过去。」
八戒又看向玄奘:「师父肯定不会游泳。」
我也看向玄奘:「比起师父会不会水,我更好奇师父如何知道这许多?」
玄奘安静地看着河面,半晌才开口。
「第八十难,凌云渡脱胎。那这第八十一难,为师就姑且称之为通天河换骨。」
我们去灵山的路上,有一条湍急难过的河,名凌云渡。南无宝幢光王佛撑了一叶没有船底的小舟来接引我们,这接引佛祖还念了句诗:
鸿蒙初判有声名,幸我撑来不变更。有浪有风还自稳,无终无始乐升平。
六尘不染能归一,万劫安然自在行。无底船儿难过海,今来古往渡群生。
都说佛渡世人,这下可是真·渡人了,字面意义上的。
我们在接引佛祖的船上看见了自己的尸身,接引佛祖连声说可喜可贺。上了岸,接引佛祖连人带船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句诗:
脱却胎胞骨肉身,相亲相爱是元神。今朝行满方成佛,洗净当年六六尘。
咋这么爱念诗。什么光王佛啊,念诗之王吧这是。
总之,很明显,凌云渡之后我们就算是脱了肉体凡胎,这就是凌云渡脱胎的意思。但我不知道通天河换骨指的是什么。
「不管你们信不信,这里为师已经来了很多次。就算我向佛祖问了老鼋的阳寿,它也会找到别的什么理由把我们师徒四人连人带箱子掀河里,避不开。」
我:「这河里吗?」
玄奘点点头:「合理。」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掀这河里吗?让会游泳的把不会游泳的驮上去就完事儿了呗?」
玄奘突然转头看我:「我们不能下这条河。下了这条河,我们就不再是我们。」
八戒和沙师弟都疑惑地看着玄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玄奘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儿哀伤。
「凌云渡让我们失去凡身,那不是脱胎,灵山上的我们只是一缕魂魄罢了。我们真的死在了凌云渡上。」
八戒扇了自己一巴掌:「疼啊!怎么可能没有肉身!」
玄奘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这通天河,一旦掉下去,我们的灵魂也会经过洗涤,然后很多事情,就会从头开始。」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虽然我不太想这么相信。
「佛祖是谁?那是佛祖,最法力无边功德无量的佛祖,能掐会算,如何能少了那一难呢?让一个十岁小孩儿来查数都不至于把八十一数错,他又怎么会错?上灵山前的最后一难只能是凌云渡,通天河必须留到取得真经后。然后一切都会从头开始,我们再走一遍取经路,一遍之后又一遍,三年之后又三年……」
这会儿我相信不是我的错觉了,因为我真的从玄奘脸上看见了哀伤,连我这个猴儿都能看出来,别人看着应该就更明显了吧。
八戒和沙师弟显然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儿,我看着玄奘哀伤的脸,想必我那嬉皮笑脸的毛脸雷公嘴和他形成了鲜明反差。
我觉得我有很多事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问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我不懂佛法。」他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凝视河面,「因为我不懂佛法。所以只能一遍一遍,一年一年,澄清异念……直到我懂了为止。」
八戒急了:「谁不懂佛法您也不应该不懂啊!您就告诉佛祖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