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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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尾蛇

红色警报:我的世界坍塌了

1.30年前

我房间的墙上有张怪脸。

它只在晚上出现。

就在床对面的墙上。

那张脸就像在盯着我,「他」噘着嘴,斜着眼看我,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第一次看到「他」,是我晚上准备入睡的时候。

那时我才四岁,吓到连叫都叫不出来。

到后来我稍微长大一点之后才弄明白这张脸的组成——

在我床这边的墙上,左边挂着一个卡通壁灯;右边是一个会发光的、浅绿色的电子时钟;两者下方是一幅儿童涂鸦,上面画着爸爸妈妈和我,我们三个头上还有一弯五颜六色的彩虹。

问题就在于,妈妈突发奇想,把彩虹涂成了夜光的。

于是这三样会发光的东西,组成了这张「撅着嘴的怪脸」。

只不过那时我太小,完全这张怪脸给震慑住,只将「他」当成了凭空出现的恐怖的东西。

当晚上「他」出现的时候,我都会努力着不去看「他」,把脑袋蒙在被子里赶紧睡着,结果没几分钟就闷得我不得不出来透气。

而遇到夜晚尿急,我宁愿咬牙憋着也不愿意掀开被子面对「他」,直到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在梦中走进了厕所……

转天,妈妈指着清洗过的被单责问我为什么这么大了还尿床,我低着头把墙上怪脸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转头看眼墙,无奈道:「那只是你的想象,小宇,妈妈什么都没看到。」

爸爸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咯咯直乐,拍着我的肩膀说男孩子要勇敢一些,这让我觉得自己蠢透了。

我再也没跟爸爸妈妈说起过怪脸的事,因为我说了也没用,他们不相信我,或者说他们并不在意,只会叫我勇敢些。

从此我晚饭后就不敢再喝水,每天很早就上床睡觉,这样就可以早早睡着,避开墙上的怪脸。

因为不能跟爸爸妈妈倾诉,我试着跟幼儿园的小伙伴们说这件事,结果只是被嘲笑胆子小,很多孩子因此不跟我玩了。

有一天,班里最调皮的男孩趁老师出去,突然啪的一下把灯关掉,屋里立刻暗了下来,好多同学惊讶地叫出了声。

随后那男孩又把灯打开,指着我大声说:「梁宇,你怎么不叫啊?」

全班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浑身冒冷汗,嘴硬道:「我为什么要叫?」

「因为你不是怕黑嘛!」那男孩的追随者们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个个哈哈大笑。

其他同学为了不得罪他们,也笑了出来,尤其是刚才被吓得叫出声的那几个,他们为了「自证清白」,笑得尤其勉强。

「我不怕黑。」我哆嗦着嘴唇,咬着牙,以防自己哭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敢自己一个人睡?」男孩抱着手臂,站在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我很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想让我难堪,从而树立他的权威,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嘲笑。

「老师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所有孩子立刻回到座位上安静坐好,连那个挑头的男孩也不例外。

我连忙低下头,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我装作揉眼睛,迅速把眼泪擦干,防止被老师看到。

老师对大家很好,但总爱小题大做,动不动就叫家长。

所以班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谁打小报告,都会被所有小团体排除在外。

我虽然没朋友,但也不希望被欺负得更惨。

课间休息是最煎熬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扎堆打闹,我有些羡慕地坐在角落看着。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说你家墙上有个鬼脸,是真的吗?」

我转过头,一个略有些瘦弱的男孩,手里正抱着一本书,表情认真地看着我。

我一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好像也是我们班的。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那男孩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家墙上有个鬼脸,是真的吗?」

「不是鬼脸啊,只是比较怪而已……」我下意识地回着话,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如果他也和那群人一样嬉皮笑脸拿我寻开心,我就没心情说下去了。

可他的脸上只有认真。

「要不要到我家来看?」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对面的男孩却点了点头。

于是晚上回家时,那男孩受到了我家的热烈欢迎,他父母也来了,两边家长惊喜地发现我们竟然就住在一个小区,连楼层都是挨着的。

他们笑容满面地握手寒暄,约定好以后要让我俩多交流感情。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有了第一个朋友。

因为墙上的怪脸要晚上熄灯才能看到,所以他请求在我家留宿,我父母欣然应允,安排我们一起睡。

晚上熄灯之后,墙上的怪脸又出现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旁多躺了一个人,今天的怪脸没有那么可怕。

「你看,是不是很像一张脸……」我伸出半个脑袋,悄悄道。

「嗯……没看出来。」

我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但他随后的一句话拯救了我:

「但还挺有趣的,睡觉吧。」

我闭上眼,心里一阵莫名的放松,想到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绅。」

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白天喊「老师回来了」的好像也是他。

2.22年前

我对着学校车棚里的自行车发呆,我的爱车后轮上挂着两把锁。

一把是我锁上的,另一把我没见过,却结结实实地把车轮锁死。

「喂,怎么这么慢?」阿绅推着车从我后方出现,还没等我伸手去挡,他已经看到了我车轮上的另一把锁,瞬间皱起了眉头。

「谁干的?」他镜片后的双眼直盯着我,声音虽然很平静,但我知道他在生气。

「不知道,可能是谁锁错车了吧。」我装作不在意,想把这事糊弄过去,但看见阿绅面无表情的脸,只得喏喏地低下头去。

「车都没几辆了,如果锁错了,怎么现在还没人来取?」

阿绅踩下自己车的脚蹬,走到我车后轮的位置,弯下腰仔细查看,「这锁锈得很厉害,明显是有人嫌扔掉浪费,故意给你找点麻烦。切,明年就要升初中了,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聊。」

我拽着他的胳膊,劝道:「算了吧阿绅,反正都快毕业了……」

他个头比我小半头,却一把甩开我,阴阴地说道:

「不可能算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们,老师和家长也会觉得他们活该。」

这我相信,从小到大,我已经多次见识过我这位死党的手段,他从来不直接跟人对抗,而是十分擅长利用其他无关的人达到目的。

更厉害的是,他每次的小动作都非常隐蔽,即使那些被他盯上的坏家伙最后都被整得十分悲惨,但也从不会有人联想到他身上。

我偶尔会感到很庆幸,幸好他的这些小手段只会用在欺负我的人身上,而不是我身上。

对于普通同学,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班长,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大家都一致认为学习最棒、待人最和善的他当班长是理所应当的。

大家唯一不理解的是,他怎么会选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

「小宇,你怎么又想瞒着我?我不是说了谁欺负你要马上告诉我吗?」阿绅恨铁不成钢地训道。

「我……我只是不想再给你找麻烦……」

「少来了吧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揍你!」

每次我一这么说,阿绅就会变得很暴躁,他的个头在班里中等偏矮,身材也比较瘦弱,我是班里最高最壮的男生,但我们俩的性格却跟体格正相反。

虽然他表面上很凶,但我知道他只是想替我出头,我心里暖暖的,说道:「谢了,你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么?」

「我听见王超今早跟董志成说他换了把新车锁……那两货不准备升初中,他们的父母找班主任谈完了,一毕业就送他俩去上中专,所以才有空搞这种把戏。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骚扰你。」

「嗯。」

「话说,你为什么还在骑这辆,这不是你爷爷买给你学骑车的儿童自行车么?」他拍了拍我的车座,困惑道:「叔叔不是给你买了新车么?」

「可这车还能骑啊,我不喜欢爸爸买的那辆。」

「为什么不喜欢,那辆可是最新款,贵着呢。」阿绅认真说道。

「可……可是……」

「可是什么?」

我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了实话:

「我觉得他会难过的。」

阿绅一愣,反应了半天,指着我的儿童车问道:「难过?你说它?」

「对,他从三年级就陪着我,每次给车胎打完气,我好像都能听见他在感谢。每次不小心磕到石头,我好像都能听见他在喊痛。

爸爸买来新车的那个晚上,我摸着他的车把,好像听见他在求我,求我不要扔掉他……」

我怜惜地抚摸着我的爱车,似乎能感觉到他正在回应手掌的温度。

阿绅呆呆地看着我,半晌才问道:「你对……其他东西也有这种感觉么?」

「用久了的铅笔和橡皮,穿很长时间的衣服,家里的饭碗……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阿绅你不觉得么?」

阿绅摆摆手道:「不,如果我爸给我买辆新车,我肯定明天就骑来上学。」

我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小宇。」阿绅竟看起来有些高兴,「你只是有些特别,我会保护你的……走吧,我驮你回家。」

他拍了拍他那辆自行车的后座,我刚坐上去,他没骑两下就摇摇晃晃地停下,抱怨道:

「你来骑你来骑,沉死了,块头这么大,怎么就不敢跟别人动手呢……」

我笑呵呵地骑到车座上,等阿绅坐好,我回头看了看我的儿童车,心中默念道:

明天再来接你,你要乖乖地待在这里哟。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但我隐约觉得,我的儿童车也对我点了点车把。

「对了阿绅,今天小健约我周六去他家玩游戏呢!」我边骑边兴奋道。

小健是我的同桌,虽然我平常对电子游戏不那么感兴趣,但最让我高兴的是有除阿绅之外的同学向我伸出了友谊之手,我迫不及待地向阿绅这份喜悦。

阿绅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我以为是风声太大了,又叫道:「阿绅?」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六我们一起去吧。」

「没问题!」我笑得很灿烂。

然而周六我们却没去成小健的家,原因是周五的考试中王超和董志成作弊被老师发现了,而老师怀疑他俩抄的正是小健的卷子。

尽管小健一再解释没有故意借他们抄,但老师还是通知了小健的家长。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和阿绅从办公室门口经过。

我看到王超和董志成耷拉着脑袋,被他们的父母分别拎着耳朵训斥。

而小健则是一边哭一边解释自己没有故意借他们抄,又被他妈妈狠狠骂了一通小小年纪只学会撒谎。

「走吧。」阿绅在我身侧先迈开步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收回看向里面的视线,快走两步跟上了阿绅。

后来王超和董志成没再找过我的麻烦,小健也没再邀请过我,我依旧和阿绅相伴上下学,形影不离。

3.17年前

我逆着放学的人流走进高二一班教室,阿绅正在往书包里装习题和卷子。

他知道是我,头也不抬地抱怨道:「幸亏语文晚自习上把物理和化学写完了,不然带回去的还得更多。」

「年级第一的你不应该很轻松么,我妈说成绩越差的才天天带一堆书回家,结果都用不到,瞎忙活。」

阿绅把最后一本辅导书装进书包,拉上拉链道:

「别听阿姨瞎说,我年级第一不也放学了还堵着老师问题么?再说我也不老是第一,压力很大的,你在精英班就知道了。」

我和阿绅从小学毕业后升入了同一所初中,又升入同一所高中。

我的成绩只能分到普通班,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所幸阿绅依然珍惜与我的友谊,每天晚上放学都跟我一起回家。

「对了小宇,我看你上次月考的成绩不错,偷偷努力过了?」

阿绅跟我肩并肩走着,保洁阿姨正在清理垃圾桶,里面全是揉成一团的草稿纸和卷子。

「没有啦,可能运气好,选择多蒙对了几道。」

「欸……」阿绅瞄了眼我瘪瘪的书包,突然闪电般地把我书包的拉链扯开,我「啊」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捂,可惜晚了,几本漫画书掉落到地上。

「哟,这不是《航海王》么!还连续三本!嚯,还带了本语文书啊,想用来干嘛?哦,是不是夹在外面防止阿姨进屋检查?」

阿绅蹲在地上翻弄着我的「罪证」,我哑口无言,任凭阿绅数落。

等阿绅说累了,他严厉地瞪着我,骂道:「你白痴呀!都高二了,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放学只带几本漫画书回家,你作业呢?不想学了?!」

我低着头,任凭他训。现在的我快要一米八,阿绅比我矮了十公分,但他一生气我就不敢看他。

发了一通火,阿绅把我的那堆书重新塞回书包,说道:「都交代清楚了,老实说的话,我就不告诉阿姨。」

我最怕的就是阿绅告诉我爸妈,见有了缓和的机会,我连忙把早上找同学借作业抄,还有借漫画书的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阿绅面无表情地在前面走着,半晌就来了一句:「还有么?」

「没了啊。」

阿绅冷笑了一声,道:「没了?你天天抄人家作业,晚上看漫画,月考却考得比以前好了?你别告诉我只靠课上认真听就足够了,我考年级第一都做不到!」

糟了,我冷汗直冒,只有这件事我不想告诉阿绅。

「小宇,你作弊了?」阿绅停下脚步,转身逼视我。

「我……我……我不知道……」我嗫喏半天,最后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阿绅也搞不明白这回答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忘了说教。

我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走吧,到我家,这里说不清楚。」

阿绅听从了我的请求,回家的路上都没有再问,一到我家,我俩立刻冲进了我的房间。

我爸妈对阿绅来家里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给阿绅的父母打电话报个平安。

我坐到书桌前,从辅导书和卷子堆成的小山中翻出一张卷子递给阿绅看,阿绅接过双眼一扫立即道:「这是上次月考的数学卷子,怎么了?」

我又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空白试卷,问阿绅:「如果再让你写一遍,你能得满分么?」

阿绅接过卷子,认真思考之后点点头道:「应该能,除了最后一题第三小问有点麻烦,这张卷子是上上周讲的,有些题的思路得回忆一下……」

「对于你来说或许行,但对大部分人来说150满分能拿120以上就很不错了,这还是听老师讲过一遍的情况下。」

「或许是,但这跟你有什么……」

「别出声,给我半小时。」我打断了他,从笔袋里拿出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在阿绅的眼皮底下开始答题。

众所周知,数学要考120分钟,但我只用了不到30分钟就写完了这张卷子。

阿绅边看卷子边细声嘀咕着什么,再抬起头时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惊叹道:

「选择和填空你可能背过,可计算题的部分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每一步都特意背过?」

我并不吃惊,只是问道:「依你看,这张卷子能得多少分?」

阿绅又仔细看了一遍,大概两三分钟后,他有些不确定道:「如果刨去算式的写法之类的小问题,可能是……满分?」

「我去,你是怎么做到的?快说快说!」

阿绅也不管什么卷子了,直接扑到我身上,看那样子我不说的话就要捶我。

我慢慢推开他,问道:「在你看来,我作弊了么?」

「没有,绝对没有。」阿绅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亲眼看你一笔一划写上去的,没有任何小动作。」

「事实上,我作弊了。」我没等阿绅说话,晃了晃手里的笔,「用他。」

「我怎么感觉听不懂你说话呢?」阿绅彻底糊涂了。

「你还记得以前我的那辆自行车么?就是那辆儿童车。」

我缓缓说道:「我一直把它保存在爷爷的院子里,虽然很早就不能骑了,但我一直没有处理掉。每次去爷爷家,我都会去看看他,跟他讲讲话……突然有一天,他回应我了。」

「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想象,是他真的回应我了!」我比划双手,努力解释着,「一些琐碎的事情,我本来已经忘了,可他都记得,而且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记得我第一次为他补胎是几月几日……」

「等等等等——」阿绅挥手打断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车可以跟你聊天?」

「没有,实际上他只能回答我的问题,并不能表达看法……」

「你疯了吧!再怎么喜欢那辆车,车也是不会说话的,那就是块铁!」

我没有争辩,而是指着刚写好的卷子,说道:「那这你又怎么解释呢?」

阿绅看看卷子,又看看我手中的笔,忽然瞪大双眼,道:「难道,这支笔也是……」

他拿起我手中的笔,仔细观察着,除了笔帽上有轻微的咬痕,笔身上的印刷字体几乎全被磨掉之外,跟其他签字笔再无不同之处。

「这支笔我从初中就开始用,因为手感很好,所以用得最多。

就在上个月,我突然发现我能跟他对话了,凡是我拿着他听过的课、做过的笔记,只要问他,他都能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我回忆起上次月考的那一天。

我坐在课桌前,对着空白的后半面卷子发愁,前面的题倒是好蒙和简单,但是后面的大题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我正百无聊赖地念着题目。

忽然,一道声音传入了我脑海中。

我愣了一会儿,意识到这道声音正在说我刚刚念的那道题目的答案!

我条件反射般地四处张望起来,但周围所有人都在低头看卷子,监考老师正在讲台上昏昏欲睡。

没有人在说话,但声音却是真真实实地传入了我耳中。

或许……

我低下头,看向我手中握着得到这支签字笔。

难道他也和我的那辆儿童车一样,有了可以回答问题的说话能力了吗?

我心中产生疑问,然后试探着又念了一道问题。

果然!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应着这道题的答案。

我控制不住地手抖起来,不小心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

监考老师观察的视线瞬间落到我身上。

我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见我半天没有可疑的动作,监考老师才不情不愿地移开了视线。

我在心中又将问题念了一遍。

然后这次,我听着声音,将回答原封不动地写在了试卷上。

神奇的是,我对签字笔的回答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就像信任我的那辆儿童车一样,我对我这支用了很久的笔,也有着同等的信任。

在他的帮助下,我很快答完了试卷。

结局自然也没有让我失望,这次月考我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我也纠结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事情要不要告诉阿绅。

万一他觉得我有病怎么办?万一他认为我是个只会作弊的小人怎么办?万一他把这个事情告诉家长和老师怎么办?

但阿绅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打消了我所有的顾虑。

在听完我的解释后,他先是有些难以置信,张大了嘴,摇着头想要说什么,过半天才问道:「你说的『问』是什么意思?」

我拿回笔,放在眼前凝视两秒,然后摊手道:

「就像这样,想要『问』的事情像是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飞快地翻过,类似心电交流一样……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写完卷子。」

「老师讲过的原题,我百分百能做对,即使是没见过的题,这支笔也能帮我回忆起相似的知识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作弊,因为没有他的话,我就什么也不是。阿绅,我……我该怎么办?」

我抬头望向阿绅,发现他正以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奇特目光注视着我手中的笔,接着,他的视线从笔上慢慢地移到我身上。

像是冰冷的蛇身从身体上缠绕而过的感觉,让人遍体生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视线缓慢的移到我脸上,看到我看着他的眼神。

那种诡异寒冷的感觉顷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往常的阿绅。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我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

「太棒了小宇,你现在简直就像动漫里的刚开金手指的主人公!你果然……很特别……我们可以考同一所大学了!」

我按住阿绅,犹豫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用他考试?你不觉得这是作弊么?」

「小宇,你记着,目的永远大于手段。之前我怕你作弊是因为那些小动作在高考考场上行不通,现在不一样了,监考再严十倍也抓不到你。」

「即使……对其他人不公平?」我弱弱道。

我亲眼目睹着身边的同学是怎样拼命的,牺牲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的时间,透支健康只为了多记住几个不一定会考到的知识点,连阿绅也是如此。

我不愿意告诉他就是怕他觉得我卑鄙,这比让我考不上大学还难受。

「小宇……」阿绅让我面向他,「你想不想跟我上一所大学?」

「想!」我毫不犹豫。

「那就去做。从明天开始,不管上什么课你都带着这支笔,用它做笔记。一年之后,你或许考得比我还好,那时可能还要麻烦你填个差点的志愿迁就一下我嘞。」

阿绅爽朗地笑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考得……比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哭,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涌。

也许是因为以后还有可能和阿绅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对同学们的罪恶感有所减轻,也许只是因为阿绅接受了这样的我。

从那以后,我的成绩突飞猛进,在高三升入了精英班,甚至一度挤进班内前十。

就在我志得意满,以为能在高考考场上大杀四方的时候,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支签字笔丢了。

带入考场的透明袋子里装了三支备用笔,唯独没有那支能跟我对话的签字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