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眼睛从上到下扫视了我一眼：

「吃饭。」

我才猛然想起本来是说好和宋宁一起吃饭的，怪不得他刚刚用那种眼神看我。

算了，和谁吃不是吃？

我跟上林轩。他似乎从来没有和女生一起走过路，迈开步伐径直往前走，一点没想过要等我。

不一会儿，我们两个人的距离被越拉越大。

本来想跟上，但是我已经尽力了，却始终跟不上。

我就放弃了，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头顶传来林轩有些恶狠狠的声音：

「你这种速度还想追我？」

我抬头，和他的视线对上。一头红发似乎藏入了夜空，但一身桀骜的气质愣是半分没收敛。

「谁叫你不等我？」

林轩的声音依旧恶劣：

「是你要跟着我。」

我闭了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又不得劲了。

「哑巴了？」

「今天那种嚣张气焰哪去了？」

这男人，还挺小肚鸡肠的，不就凶了他一下，还这么记仇。

「嗯，对不起。」

半晌没听见他说话，我又往前走，头撞上了他的肩。

「你就这么不坚定吗？」

「我问你两句你就退缩了？」

路灯下，林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

他蹙着眉头，最终却只是说了两个字：

「算了。」

18

我一路踩着林轩的影子，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似乎能罩住我似的。

他是最像宋珉的那一个，不是哪个部分像，而是整体气质都很像。

所以四个人中我对他总是多了几分的耐心。

走着走着，影子越变越短。

最终他和我走得齐平。

我一直在想他说的那句「算了」是什么意思，直到吃完饭我都没想通。

等我抬起头，才发现林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打量我，直勾勾地毫不闪躲。

「怎么了？」

他递了张纸巾给我，我接过擦嘴。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怎么就变得这么自然了？

明明在今天之前，他看向我的眼神中还只有嫌弃的。

林轩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把钱给付了，有几个女生站在我们身后偷偷看他。

「好帅啊，破相了还这么好看。」

「我想上去找他要联系方式。」

「别了别了，人家女朋友还在这儿呢。」

「……」

我讪讪一笑。

我并不是女朋友。

19

林轩一路将我送了回去，到公寓楼下我朝着他挥了挥手。

他没有走。

我转身再一看。

还是没走。

「怎么了？」

林轩往前走了一步，我们俩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他又用吃饭时候的那种眼神看我。

看起来不紧不迫，却很有压迫感。

「姜月，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一时间愣了一下。

我表现出来的，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我露骨的爱意。

我没有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避开。

「你感觉不到吗？」

他点了点头。

「我感觉不到。」

我……

这是男人的第六感吗？

「我觉得你看我的时候，实际上是在从我身上看别人。」

他又逼近一步。

我们俩的距离近在咫尺，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到我的脸上。

「姜月，那个人是谁？」

「你在通过我，看着谁？」

我回答不出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忘记，迎接新生活。

毕竟在他们看来，宋珉只是一个我爱而不得的男神。

根本就没接触过，我又能喜欢到哪种程度呢？

甚至好朋友还调侃我太过花心。

几乎连我也这么觉得，可最终我却没能骗过自己。

林轩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提起宋珉的人，即使他根本不认识宋珉这个人，也不知道宋珉的名字。

我伸出手，把他推得远了一些。

「没有谁。」

林轩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看我。

好半晌，他才终于转过身，离开了我的视线。

20

才刚要迈开腿走进大门，胳膊被拽住。

「姜月，那个男人是谁？」

抬起头一看，江城看起来就像一只处在暴怒中的狮子，发丝凌乱，眼尾猩红。

拽着我的胳膊也在不断用力。

「他啊，就是一个认识的人。」

确实也只是个认识的人。

江城却不信我的话。

「只是个认识的人？」

「你不想当我女朋友就是因为他是不是？」

他什么时候让我当他女朋友了？

我和他对视，不躲不闪。

「和他没关系。」

我把江城的手甩开。

「江城，你激动什么？我们之间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打从一开始你不就知道吗？」

只是游戏，谈何认真？

江城的手又覆上来，环住我的肩膀，死死盯着我。

「你不喜欢我？」

我冷笑了声。

「你一开始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现在就依然还是那个关系。」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

话没说完，江城的头低了下来，吻也随之落了下来，带着浓重的侵略感。

我静静的，一动不动。

他终于放弃，离开了些。

我轻声问他：

「结束了吗？」

他看起来很丧，垂下手，额上的几根发丝也垂落，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

「所以我只是你打发时间的工具，是吗？」

要是以前，我可能还有心情安抚几句。

但今天，我真的累了。

我突然不知道找替身的意义在哪里。

似乎我拼命地去找和宋珉相似的人，相似的地方，努力地去拼凑他身上有的那些痕迹。

到头来，只骗了我自己。

他们像他，可却全都不是他。

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21

我上了楼，窗户下方，江城的身影一直在。

在路灯下显得孤单寂寥。

我晕晕沉沉地睡着。

梦里有一道身影，站得离我很远很远，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张开手臂，不断地往后退。

「不要！」

我大喊着，拼命地往前跑，脚下突然多出了阵阵潮水，潮水阻力把我往后推。

前方的那个人朝着我笑，嘴角荡漾着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

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温柔。

「不要，不要。」

他背后的浪潮袭来，翻天覆地地把他裹住。

这一霎那，我突然看清了他的脸。

和林轩有八分相似，但是他没有林轩的邪肆，只有一身的温柔。

「宋珉。」

我大喊着，醒了过来。

满身大汗。

意识回笼，我走到窗户边，楼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22

很久没联系顾墨，没想到他会主动找我。

他把我叫到了餐厅，脸上神色纠结，仿佛主动找我这事都让他自己感到费解。

「怎么了？」

我一向喜欢顾墨的那双眼睛，但这一次我竟然心如止水。

他盯着我，反问道：

「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

顾墨抿着唇，长长的眼睫低垂。

「我朋友都说你生病了。」

在我疑惑的眼神中，他又接着说：

「不然你怎么不来……」

原来是当舔狗当惯了，不出现他反而不习惯了。

明明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只有赤裸的嘲弄。

「我没有生病，只是这段时间有点忙。」

他接着说：

「你是不是生气了？」

「那个莉莉就是一时兴起的玩伴，我已经和她分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那个莉莉是谁。

继我上一次不知好歹想做正宫的发言后，顾墨就找了这个叫莉莉的女生，高调地在我面前秀恩爱。

她更像是为了打击我信心的存在。

记忆还停留在顾墨揽着女生莉莉的腰让我去给她买姨妈巾的时候。

没想到。

我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有找过顾墨了。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转过头，不看他。

「我去上个洗手间。」

洗了把脸，我清醒了一些。

等我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顾墨正翻着我的钱包。他面色疑惑，而后抽出了一张照片。

我朝着他冲了过去，想把照片抢过来。

只是我太过着急，又太过用力，他又没有放手。

「撕拉……」

我亲眼看着照片被撕成了两半。

照片上的我和宋珉的头像刚好一人一半。

顾墨握着有宋珉头像的那一半。

「不就是一张集体合照吗？你激动什么？」

没见过我这副模样，顾墨有些愣住，却还是不以为然地说。

我把他手中另一半照片扯了下来。

「顾墨，你烦不烦？」

「你爱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别他妈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话，我没再看他。

拿起照片走了。

22

我回了家，拿出胶水。

细致的，一点点把被撕开的边角粘上。

照片上的我转头看向宋珉，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和我对视。

这是我和他唯一的合照。

盯着照片，我逐渐意识涣散。

我似乎回到了高中毕业那会儿，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和人群一起欢呼呐喊。

闺蜜嘲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天天看他打篮球，怎么就不敢告白？」

人群中，那张白得发光的脸只要一出现就能抢占我所有的目光，温柔又美好。

可我却只敢混入人群，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女生和他表白，然后她们又被温柔地拒绝。

那个时候的我额头上长了不少青春痘，长期备战高考的压力让我的脸色暗黄。

那些漂亮的女生都会被拒绝，何况这么灰头土脸的我。

我自卑得不敢往前走一步。

似乎察觉到我和闺蜜的打闹，宋珉转头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我后退了一步。

「别闹了。」

然后又垂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闺蜜又接着说：

「要不要我帮你？我和他是一个班的。」

我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

他这样的人那么优秀，肯定有和他一样好的人出现。

怎么会是我这样的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高考，我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我怕一旦开始，就会奢求更多。

23

直到拍毕业照那天，闺蜜一把拉过我。

「哎呀，胆小鬼。」

她把我拉到了她身边，任凭我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你和宋珉的第一张合照来咯。」

我就这样，被她拉着，混入了另一个班级中。

他站在倒数第一排左数第三个位置，我站在正数第三排右边第五个位置。

这怎么能算是合照？

但是我内心还是暗暗高兴。

偷偷看一眼。

偷偷看一眼，他也不会发现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我转过头看向他的方向。

「三，二……」

摄影师倒数着。

正巧，在这个时候，他转头看了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

「……一，茄子。」

我没来得及转回我的脸，和他的视线迎面相碰。

摄影师却在这个时候按下了快门键。

24

照片洗出来的时候，闺蜜啧啧称道。

「你们还真有夫妻相。」

「千里一线牵。」

照片的距离有点远，我脸上的痘痘没有拍出来。

宋珉隔着人群和我相望，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只这么看，我们好像真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在。

「就是视线恰巧碰上罢了。」

闺蜜一下站到我面前，从上往下打量着我。

又把我的头发撇开，发出一声赞叹。

「姜月，你的五官很好看啊。」

「就是压力大长了几个痘，现在都考完了，痘痘很快会消了。」

闺蜜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

「你和宋珉很般配。」

在她坚定的眼神中，我说不出话。

「你不要老觉得自己不行，你试着和他说句话，反正又没有什么损失。」

「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谢师宴，这样你就能自然而然和他搭上话了。」

我点了点头。

但是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就当是成全自己的这一段暗恋。

25

我去了谢师宴，有点尴尬，谁都不认识，所以我窝在角落和老师带来的小朋友一起玩。

小朋友什么都不懂，指着宋珉：

「哥哥好帅，我以后长大要嫁给他。」

我笑了声。

这么小就是个颜控了。

「那你快快长大，你竞争对手可多了。」

小朋友眨巴了一下眼睛。

「姐姐你也是吗？」

我摇了摇头。

闺蜜把我拉了起身。

「你在这干什么呢？」

「快去搭话。」

宋珉被一群人簇拥着，一如以前的每一次，他身边总是很多人围着他。

「我……」

我睁大了眼睛，我看到宋珉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

「你们好好聊吧，我去敬老师了。」

闺蜜拍拍屁股走人。

我尴尬得抠脚趾。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宋珉面对面。

「姜月。」

我张大了嘴巴。

「啊？你认识我？」

宋珉笑了，唇角的梨涡陷入一个好看的弧度。

「认识，每次只要我走近你，你就跑得很远。」

「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再说什么？

「你你你你不可怕……」

我怎么结巴了？

我慌乱地想要解释。

「我我我我我……」

他低下头，一双眼睛和我的视线相碰。

「别着急，慢慢说。」

「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深呼吸了一下，刚想组织语言，人群却突然变得慌乱，鼻腔呼吸的全是浓雾。

「着火了，怎么办？」

「怎么回事？怎么会着火？」

学生胡乱呼喊着，拿着衣服去扑火，可是火势是从包间外进来的，根本扑不掉，房间顿时浓烟弥漫。

「别怕，跟着我。」

宋珉拉过我的手，拿了湿纸巾让我捂住鼻子，坚定地一步步往外走。

外面的火势果然很大，人群又慌乱，不时推倒一些物品，碎裂的声音让大家更害怕。

宋珉一边拉着我，一边组织着大家。

好在，场面渐渐稳定了下来。

火势越来越大，但每个人却都有序地往门口走。

除了宋珉的老师，他一脸的慌乱，不断往回走。

宋珉拦住他。

「老师，里面很危险。」

「我女儿……我的女儿，她不见了，我要去救她。」

老师的嘴里不断呢喃着这句话，拼命地想甩掉宋珉的手。

「你别拦我，宋珉。」

宋珉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却不过一秒。

他低下头对我说，声音温柔依旧：

「姜月，等我出来。」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哽咽着叫他：

「宋珉。」

他继续说：

「你听我说，你跟着他们走，把老师一起带出去。」

「听清楚了吗？」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宋珉的脸也在烟雾中变得模糊。

「听清楚了。」

宋珉似乎松了一口气。

「等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又转头朝着老师说：

「老师，您放心，您先出去，我会把小媛好好带到你面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入口往里走。

26

我和老师往外走。

在门口等了不知道多久，我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119来了，开始一系列的灭火流程。

闺蜜拉住我的手安抚我，我几乎站不住。

腿软得快要瘫倒在地上。

突然，我听见了小女生的声音。

「爸爸。」

一个小小的身影说完，朝着人群跑了过来。

我忙冲到小女生面前。

「宋珉呢？宋珉在哪里？」

我抓着小女生的肩膀，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句。

「宋珉在哪里？」

小女生被我吓哭了。

「姜月。」

闺蜜不停地叫我，让我冷静。

可是她自己突然也不冷静了，伸出手指向前方，声音也变得颤抖。

「姜月，宋珉……」

我忙朝着她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哪有宋珉？

分明是假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明明那么白，怎么打篮球都晒不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生龙活虎，怎么会一动不动……

他明明说有话和我说的，可是这个骗子，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

我的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姜月！」

谁在叫我。

我听不清了。

27

醒来的时候，闺蜜看起来小心翼翼的。

「姜月，你不是说不想表白吗？那我们就不要喜欢宋珉了好不好？」

「其实你们也不是很般配……」

我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在那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买一束花去到宋珉的墓地，远远望着。

就像之前的那张照片似的。

每个人都觉得我一点也没事，甚至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毕竟，谁会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把爱而不得的暗恋挂在心上。

可是，我总会忍不住去多看那些像他的人，从他们的身上汲取宋珉的温度。

即使都是虚假的，我仍拼了命地欺骗自己。

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我到底没骗过自己。

我甚至连林轩都没有骗过。

何必呢？

28

我不做舔狗了，更甚至，我把他们的电话全都拉黑了。

这似乎是一个终点。

可只是似乎。

远远地看到公寓楼下几个挺拔的男生站着，似乎有暗流在涌动。

见到我，四个人一起走了上来。

找到我面前问我。

江城：「你已经两周没出现在我面前了。」

宋宁：「姜月，你别不理我。」

顾墨：「那些女的我全删了。」

林轩：「姜月，你想撩就撩，想走就走，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我朝着他们一笑。

「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一个个来找我干什么？

29

他们四个人不断出现在我的面前。

出现得最多的，是林轩。

比我一开始出现在他身边的频率更高。

我很不耐烦，可是对这样一张脸，八分像的脸，我说不出什么狠话。

「林轩，你想干什么？」

林轩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习惯。

「看不出来吗？追你。」

我愣住。

我没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冷静下来。

「林轩，我不喜欢你，我接近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喜欢的人，听懂了吗？」

林轩毫不在意。

「我知道。」

「但是我很庆幸我长得像他，否则我们也不会认识，你更不会出现在我身边。」

我叹了口气。

「林轩，我这样心里早就破碎的人，你要爱我，你得一片片捡起碎片，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林轩又走近一步，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连眼睛都那么像他。

「爱你的人只会美滋滋地觉得，这一片是我的，那一片也是我的，多幸福啊。」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

「未来那么长，你慢慢考虑。」

前方的道路一望无垠，停站点却很多。

我似乎真的有了考虑的机会……

是啊，未来那么长。

慢慢来，不着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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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丛生：粉红泡泡咕噜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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