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学校的一名广播成员，负责英语专栏。

学校的广播分为两大块，英语和文学，每个模块又由二到三人负责，而今天刚好排到了我值班。

我背着包出了门，路上碰到认识的同学甚至还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仿佛昨天的事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我。

实际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内心的秩序已经全然崩塌，甚至连三观都碎成了粉末状。

我按下按钮。

「Goodmorning，everyone。Howwasyourdayyesterday?」

「Today，we……」

等我播放完往外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宋慕，他连鞋都没换，趿拉着拖鞋，新长出来的胡茬也没来得及刮，满脸的疲惫。

「进来说。」

我让他进门，又坐回了刚刚广播的位置上。

「盼盼，我和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声音很哑，眼下布满青黑。

我却没有一点的同情，这能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他一夜辛苦耕耘，靠自己辛勤努力得到的结果。

「那是哪样？

「我有眼睛，我会看。」

宋慕盯着我，眼里满是希冀。

「不是，我就是一时酒精上头，我喜欢的人一直就是你，我追你那么久，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我真的从来没有追一个女生这么认真过。

「盼盼，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和冬子往来的，我马上让她搬走好不好？」

我很庆幸，庆幸在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认清了眼前这个人的面目。

他不断吐露着句子，我却觉得耳朵一直在嗡嗡嗡地叫。

好吵。

「酒精上头？

「那妙蛙种子下面的计生用品，你房间里的两个枕头，被子里的栀子香味，她穿你的衣服，这些也全都是酒精上头？

「宋慕，你酒精上头的次数太多了。

「你甚至都等不到我走，就和她……」

宋慕被我一怼，突然说不出话，嘴唇不断上下翕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他突然蹲了下来，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我……

「我已经和冬子很久都没有过了，你说不喜欢我和她合租，我打算好租期一到就叫她到外面找房子的，你吃她的醋，我也很久没在你面前提起她了。

「我满心满眼的全都是你，真的！昨天就是因为你拒绝了我，东子又诱惑我，我才……」

我忍住恶心，直视他的眼睛。

「你到这种时候还在叫她冬子，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宋慕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希望，眼神一亮，语气笃定。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陈冬冬？你长得这么好看，她充其量也就是算不上难看吧，怎么能和你比，我又不瞎。」

「那你怎么能和她上床？」

宋慕破罐破摔，把话说得难听。

「因为你每次都不愿意，我是个男人，也是有需求的，她又主动送上门……

「你相信我，她就是一时的调剂品，我真的不喜欢她。」

15

宋慕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我瞥了一眼，是陈冬冬的名字。

「是陈冬冬吧，你不接电话吗？」

宋慕又不傻，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接陈冬冬的电话，他马上掐灭了电话，目光期许地看着我。

宋慕，有一双很漂亮的眸子。

我突然就想起了我接受宋慕表白的那一天，其实在那之前他已经表了无数次的白，周围人也起哄了无数次，可是我就是没有答应。

唯独那一天，他表白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盼盼，有我在的每一天，我都不会让你难过，谁欺负你了，有我，不开心了，有我，我永远都会只喜欢你一个人，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全世界。」

那天，他的眼里满含期许，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我。

可时过境迁，如今他眼里的期许，竟是让我原谅他的背叛。

陈冬冬的电话仍旧不断，宋慕最终选择了关机。

16

「那陈宣和陈冬冬呢？我那天在KTV都看到了。」

宋慕哑然，眼神中带着躲闪。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因为这个时候他只有毫无保留才可能换回我的一点信任。

宋慕把声音压低了一些：

「冬……陈冬冬之前跟过陈宣一段时间，后来陈宣要和女朋友同居，他才把陈冬冬介绍给我当室友了。」

我突然很不能理解陈冬冬的行为，她这样子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张文静乖巧的脸。

「江颖知道这件事吗？」

「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宋慕说得理所应当。

「陈宣特别喜欢江颖，这种事让她知道了，他们肯定没戏了。」

他盯着我：

「你不会告诉江颖的，对吗？」

我没有说话。

门口传来老师的声音，嗓子一吼，震破天际：

「林盼，你忘关麦了。」

说完还提醒了我一句：

「看东西眼睛要放亮一点。」

宋慕转过头看我，眼里除了恐慌，还有浓烈的愤怒。

他快速地伸出手把广播关了，死死地盯着我：

「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一轮，我得罪了好多人。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澄清，帮我挡住未知的炮火。

所以，我哭了，哭得一塌糊涂。

「我没有，宋慕，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今天要来找我？又怎么会提前做好准备？

「我只是昨天看到了你和陈冬冬在床上的模样，今天才会格外恍惚，忘记了关麦这件事。

「难道你连这个也要怀疑我吗？」

宋慕的眼里重新涌上愧疚，哑声道：

「盼盼……对不起。」

我大可以发小作文来捶他们，可是，那样做远远没有直接广播，亲耳听到他说的话来得有冲击感。

17

广播台过后，宋慕火了，陈宣火了，陈冬冬也火了。

被并称为「兄弟三贱客」，甚至被专门开了个校园超话。

「我艹，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

「叫陈冬冬的这个女的也太脏了吧？」

「广播站小姐姐要擦亮眼睛，不要被这个男的给骗了，满嘴谎话，什么爱不爱的，真的太恶心了。」

「这个陈宣的女朋友我见过，长得超好看的，希望她赶紧擦亮双眼，远离渣男。」

「我靠我靠，谁来救救我的三观，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何止隔夜饭，我过年的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所以这个陈冬冬，长得很好看吗？」

马上有人回复。

「你没听那个渣男说吗？充其量也就是不难看。」

「万一是渣男故意诋毁呢？」

「楼上的，我见过这个陈冬冬，是真的不好看，你想想要是好看能干这么龌龊的事吗？」

我躺在床上，看着一条条评论，心里有些痛快。

不一会儿床帘外传来我舍友们小心翼翼的声音：

「林盼，对不起啊，你别太难过了，都是我们的错。」

「对，都怪我们，当初要不是我们被他蒙蔽了帮着他说话，你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你出来吃点东西吧。」

我探出脑袋，宿舍的地板上多了几个纸箱。

「这是什么？」

舍友义愤填膺。

「都是当初宋慕追你讨好我们的东西，我们全收拾出来了，这就拿去还他，呸，死渣男。」

另一个舍友也马上跟着骂：

「说什么一辈子对你好，我看这种男人就该上街被车撞。」

脸上温热的液体往下滑，我才意识到我哭了。

亲眼看到宋慕和陈冬冬的时候我没哭，网上一大堆同情我的声音下我没哭，但此刻我却被舍友感动哭了。

我以为，她们会替宋慕说好话，但事实上是，她们一直一直都站在我的身后给我披荆斩棘的勇气。

「哎，你别哭啊。

「为了渣男不值得。」

林青走到我面前，双手绞在一起，眼里布满愧疚。

「林盼，真的对不起，宋慕会去广播站找你是因为我，但是早上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我看到他那么着急，才会和他说你在广播站的。

「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我伸出手抱住她，带着鼻音：

「我不生气，你们永远都是我最好的舍友。」

18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学院展开了调查。

宋慕，陈宣还有陈冬冬都被学院处分了。

处分的名头是「乱搞男女关系」。

宋慕来找过我几次，但每次都被我舍友骂得狗血淋头，他远远看着我，一双眼睛通红，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不知道宋慕在他那些兄弟面前是怎么力保我的，又或是这件事没有波及他们身上，总之没有一个人来找过我的麻烦。

除了，陈冬冬。

不知道她哪里要来我的电话，持续不断地骚扰我，短信发了一条又一条，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我持续拉黑，可永远都有新的。

「林盼，你这个j人，都是你害的，我现在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他们全都不理我了，我才不信你是无心的。」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你和江颖要不是有一张脸，宋慕和陈宣会看上你们吗？」

「长得漂亮又怎么样？男朋友不是照样偷腥吗？」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不敢是不是？」

「你很得意是不是？」

「你敢不敢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告诉你，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离开这美好的人世间了……」

「……」

谩骂的句子还在继续。

我回了一条。

「陈冬冬，你就这么自卑吗？」

半晌没有得到回复，随后是更肮脏地谩骂。

我没有再回她。

我想，陈冬冬是真的自卑，自卑到不惜靠自己的身体来填补外形上的不如意，她想证明的不过是别人靠美貌获取的她用别的手段照样也可以获得，不管这手段卑不卑劣，肮不肮脏……

她以为她获得了爱，可实际上，别人不过把她当成了随手可弃的玩具。

19

我把所有的消息截了图去了教务处，叫了辅导员，又报了警。

老师和辅导员多少也听说过我和陈冬冬之间的事了，眼里全是严肃。

我乖乖站在一边，一副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林盼，你……哎，你有什么事先和我们商量，我们会替你做主的，你怎么还先报警了？」

我知道他们是站在我这边的，可是为了学校的名声，他们还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到报案的地步。

可我明明是受害者，我不愿意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不一会儿，陈冬冬也被叫来到了教务处。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却一个字也不敢骂出口。

辅导员先发制人：

「陈冬冬，你是不是辱骂和恐吓林盼了？」

陈冬冬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和老师硬刚。

她的眼里带了些委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可这个表情在她脸上却有些违和。

「老师，我没有，她污蔑我。」

我掏出打印下来的记录，给他们人手发了一份。

「这些都是陈冬冬辱骂和恐吓我的证据，请老师看一下，我要求陈冬冬对此事负责。」

陈冬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像是没料到我一个看起来这么好说话的人会和她计较这么多。

「我没有，你怎么证明这是我干的？

「老师，林盼她污蔑我，她自己没管好男朋友怨恨我，故意p的图来污蔑我。

「你们要相信我，我……」

一直没说话的警察叔叔开口了，不怒自威：

「嚷嚷什么？

「是不是你我们会去查，现在查个IP对我们来说就是芝麻大的事。」

陈冬冬像是终于认清了事实，喃喃道：

「不是我，不是我。」

这样的人会哭倒是罕见，我以为她的脸皮早厚得和铜墙一样了。

不过，明眼人看她的样子就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挺恶毒，你知道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是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要处5日以上10日以下的拘留吗？」

陈冬冬恶狠狠地盯着我，到底还是软了下来：

「林盼，对不起，我错了。

「我就是嫉妒你，一时鬼迷心窍了，你长这么好看，要什么有什么，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吗？」

20

办公室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我，但却都没有压迫感，而是怀着亲切和鼓励。

我深吸了一口气。

「老师，警察叔叔，做错了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世界的秩序只靠道德来约束是远远不够，对吗？」

陈冬冬听到我的话心如死灰，眼里顿时没有了任何的光彩。

警车把她载走的时候她又出了一次名，以另外一种方式成为了大家的饭后闲谈。

21

安稳过了两天，舍友满脸兴奋跑过来。

「林盼，你知道吗？陈宣在女生宿舍前下跪了。」

我听了还是有些震惊，陈宣家里有钱，长得好看，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这种人把自尊心放得可高。

能让他下跪，看来真的是连自尊都不要了。

「在哪？」

「就在50号楼。」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宿舍楼前围了很多人，保安在门口扯着嗓子疏散，可大家就是不愿意移开，人群反而越来越多。

「那就是陈宣吧？」

「他怎么下跪了？」

「听说是为了挽回他女朋友。」

讨论声此起彼伏，我站得比较靠后，只能看到陈宣的一个后脑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任凭保安怎么去拉他，就是不动。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江颖……

可我看到他的样子，没有同情，只觉得是他自作自受。

过了一会儿，江颖出来了。

冷冷地看着陈宣，嘴里一张一合，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但陈宣哭了，我看见他伸出手，抹泪的动作。

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江颖和我对视。

我们两个人甚至没有讲过一句话，可就是这个眼神让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

她向我示意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宿舍。

22

看了一会儿，我走了。

听说陈宣跪了很久，从白天到黑夜，可江颖之后，一次都没有再出来过。

最后还是陈宣的父母来了学校当众扇了他一巴掌，才把人带走了。

23

我又去教务处了，这次是被辅导员叫过去的。

还是同样的阵容，除了陈冬冬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几乎和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

「林盼，你打陈冬冬了？」

辅导员的语气里满是不信，甚至还有些同情在眸底。

她又瞥了一眼陈冬冬，眼里带着不耐烦。

明眼人都知道我不可能打得过陈冬冬，她打我还差不多。除了她自己以外，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我看向陈冬冬，差点没笑出声。

她的脸原先就比别人大一些，现在除了瘀青，还肿得厉害，看起来就像发酵了的馒头，上面布满霉点。

身上也星星点点地挂着瘀痕，腿还一瘸一拐的，拄着拐杖，站着都成问题。

我忍住想笑的表情，态度诚恳：

「老师，我没有。」

陈冬冬不信。

「肯定是她打的，我和林盼之间的矛盾，老师你们不也知道吗？

「老师，你们相信我，肯定是她。」

我发出了疑问：

「谁打你的，你没看见吗？」

陈冬冬更加愤怒了：

「你装什么？我被套上了麻袋，哪里还看得见？」

我「哦」了一声。

「那监控呢？」

辅导员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那个路段刚好没有监控。」

「被打的时间呢？」

「昨天下午四点多。」

我想了想，转头对着老师还有警察叔叔说：

「老师，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是既然陈冬冬同学怀疑我了，我可以提供不在场证明。

「昨天的这个时间，我正在上课，上的是专业英语，班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可以作证。」

陈冬冬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半晌又像抓住了什么线索一般。

「不是她干的，那也是她的舍友干的。

「总之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系。」

我目光不躲不闪。

「我的舍友也在和我一起上课。」

陈冬冬还想说什么。

「好了，你别恶意攀咬同学，这件事我们会调查。」

陈冬冬眼神不甘，可却没有办法，最终一瘸一拐地走了。

她肯定想不通，为什么我告老师有用，而她却没有。

24

我走出教务处，大门外有个人等着我。

是宋慕，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怕被我舍友骂，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眼里的悔意几乎可以泛舟。

但这回不同，他走到了我面前。

「是你对不对？」

我扯起一抹笑。

「我有不在场证据的。」

宋慕眼神执拗，紧紧盯着我。

「我看到了谁打了陈冬冬。

「我也看到了你和她们一起讲过话。」

我一愣，没想到被他看到了。

这件事不是我，却又是我。

广播台后，很多女生加了我，她们的前男友和陈冬冬或多或少也有些数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她们都想要宣泄一下自己内心的愤懑。

我特意让她们选了一条没有监控，陈冬冬却又会路过的地方动手，当然，这还得挑在我有不在场证明的时候。

她们也很给力，确实把陈冬冬打成了猪头。

我抬头看向宋慕。

「所以呢？

「你要告发我吗？」

宋慕整个人僵住，像挂了发条的木偶。

「我不会……

「盼盼，你真的不会再给我机会了吗？」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机会？

我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宋慕，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

「我以为你对陈冬冬或许还有一点感情，可是，你眼睁睁看着她被打，甚至没有任何帮她的念头，在你眼里，她真的只是玩具吗？」

宋慕微启了唇，却哑住，依旧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你要去告发就告发吧。

「我希望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看到你，有点反胃。」

我往前走，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宋慕在原地站了多久，但后来他再没出现在我的面前过。

我再听说的时候，他已经无限期休学（退学）了。

25

学校到底没有查出是谁打了陈冬冬，又或者是没有用心在查。

总之，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我不再关注这些事，却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一些，例如。

陈宣依旧执拗，江颖也依旧坚守原则。

只是有一天，学校来了一辆救护车，说是有人为了挽回前女友割腕，是生是死未知。

陈冬冬心理承受能力倒是很强，带着流言蜚语上课。

只不过听说，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冲进来一个男生掐着她的脖子，骂她婊，差点把她掐死，人没事后，她的精神状况好像出了点问题。

26

这些事真假未知，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只有我考上研去了别的城市，倒是真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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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丛生：粉红泡泡咕噜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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