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我可以给你加薪，虽然你才来不久，但我很看好你，也可以承诺你在不久的将来你的职位也一定可以更上一层。」

经理是985本科毕业，三十出头，能力超群，短短时间就能坐上经理的位置，我很佩服他。

「谢谢经理挽留，不过我不是跳槽，我是要辞职去读研究生了。」

「考哪里呀？」

「考上你就知道啦。」

听到这话经理知道挽留不了，笑了笑。

「那这样我就不好留你了，我相信小林一定有更好的未来。」

不管是不是场面话，我都很感谢他在我工作的时候对我的照顾。

「谢谢，我考上了，毕了业还会回来的。」

这话我没有说谎，我确实毕了业还会回来的。

毕竟是自家的公司（狗头）。

9

考研不像高考，它是我一个人的战争，我能做的就是不断和昨天的自己对比，做一场无声的斗争。

好在之前李浩考研的时候我很上心，材料和视频也都还在。

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每天的todolist，怕自己自制力差把手机换成了诺基亚，又搬到离图书馆近的公寓里。

我所不断做的事，就是重复！

就像张宇所说的。

简单，重复。

把早起当成人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的我雷打不动地六点起床，背单词，刷题，背专业知识……

见过天边万丈霞光升起又落入地平线，见过初升的太阳，也见过还未来得及沉睡的弯月。

从刚看到题目就头疼，到了能有一定把握地下笔。

可尽管这样还是不够，我的基础太差，半年时间考清华无异于痴人说梦。

爸妈过来看我。

「瞧这小脸蜡黄的，还老不让我们来看你。」

爸妈停好车跟着我上楼一路碎碎念。

「这不是怕你们影响我嘛。」

我嬉笑着，才推开门，转过身才发现我妈捂着脸，突然哭了。

「筱筱，小时候你闯祸，妈妈总是想你什么时候能乖一点，不需要爸妈再给你擦屁股，后来你读书差，爸妈又在想你什么时候能上进一点，不要让爸妈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说我们只是个有钱的暴发户，不懂得教育女儿，再后来，你谈恋爱了，爸妈又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依附别人，有自己的想法，能学会识人。

「可现在，我女儿真的长大了，我却怎么觉得这么心酸呢？就好像，昨天你还是一个只会喊着爸爸妈妈我尿裤子了的小朋友，突然就要长出翅膀离开我们了。」

所谓父母，好像总是要经历过这一场，从被需要到需要。

只是我的成长来得太晚了。

「哎妈，你干嘛这样，长大了还不好吗？」

「长大了意味着你受了苦了。」

见不得氛围这样，我爸开口。

「行了行了，你干嘛在女儿面前这样，我们今天又不是来哭的。」

我怔怔。

「你们今天不是来看我的吗？」

「是也不是，我们买了票飞北京，咱们去清华先看看，参观参观你未来的母校。」

10

莫名地，我就上了飞往清华的飞机。

虽然只是看看，我却格外紧张。

「我们能进得去吗？万一保安不让我们进。」

宏大的校名就在我的眼前，仿若做梦一般。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有个叔叔的小孩也在里面学习，人家是清华本校保研的，到时候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请教。」

才刚说完，我就看到一张清俊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是说学霸只顾着学习不顾着打扮吗？

他怎么还这么好看？

还很有礼貌。

「叔叔阿姨好。」

「是江政吧，真是麻烦你了。」

我爸说完用手肘推了推我。

「快向人问好。」

我看向江政。

他正冲着我笑，有种莫名的亲切。

「江政哥好。」

「那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学校吧。」

我们跟着江政的脚步。

从科技大楼到人文社科图书馆再到近春园，清华很大，也很美，甚至连三三两两的小情侣都让我觉得赏心悦目。

一路走过，我突然觉得它也没有离我那么远，好像我只要再踮踮脚尖，伸出手也能触碰到。

「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们去找你江叔叔泡茶了。」

说完我爸朝我使了个眼色，就溜了。

我有点尴尬，对着刚认识的人不知道该开个什么话头。

「林筱学妹，你考研有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学妹吗？

他的话好像无形中有股力量，让我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那我一定不客气啦。

「读研是一种什么感受啊？」

「唔，怎么说呢？累并快乐着吧，累是真的，虽然会遇到很多问题，但是一旦问题解决了，快乐也是无法形容的，你知道你的时间没有浪费，你知道你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过了会又说。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不会不敢来了吧？」

我被他逗笑了。

「怎么可能，我会努力当学长的学妹的！」

11

要了江政的联系方式后我回了我的小公寓。

因为我手机是诺基亚，没有办法上网，备考过程中我问了江政几个问题，他都打了电话过来一一详尽又耐心地给我做了解答，话里话外充满了鼓励。

我这时候才知道他有多厉害，明明是保研的学生，该掌握的知识却一样没落。

很快到了模考，我看着卷子的成绩有些气馁。

尽管和以往不学无术的我对比我的进步飞速，但要达到清华的门槛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

我好像，遇到了瓶颈期，成绩怎么都提不上去。

尤其是数学，一直卡在一百二到一百三之间。

心情郁闷，问江政问题的时候可能被他发现了。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也没有，就是有点迷茫。」

过了会江政才开口。

「林筱，送你一段我很喜欢的句子，考研就像在黑屋子里洗衣服，你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有，只能一遍一遍去洗。等到上了考场的那一刻，灯亮了，你发现有的人忘记加洗衣粉，有的人用的是洗衣机。但只要你认真地洗过了每一个地方，那件衣服一定可以光亮如新的。虽然我没有经历过考研，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其实我看过这个句子，当时看的时候只是觉得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江政的口中说出来，我就觉得这段话的可信度那么高。

我开始查缺补漏，把漏掉的知识点所涉及的基础知识一遍又一遍地过，反反复复地刷。

终于，我的数学成绩从一百二十几到了一百三十几再到了一百四十几，其他科目的成绩也不断得到了提升。

12

终于到了考试那一天，我提前预订了考场周围的酒店。

因为我是一个有点偏文科生思维的理科生，英语和政治发挥得还算不错。

但考完的第一天我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虽然后期数学的模拟情况还不错，但也许是长期以来面对数学的恐惧感作祟，我脑中涌现的是莫名的飘忽感。

一会像打了鸡血觉得自己知识掌握牢固，一会又害怕自己万一考不上能不能有重新来过的勇气……

伴随着清晨第一抹阳光，我起了床。

打开手机，却发现小小的诺基亚手机屏幕上满满都是所有关心我的人发来的鼓励短信，一张张鼓励的脸在我脑中浮现，这个时候我好像才把悬在半空的心稳了下来。

伴随着铃声响起，我开始动笔。

基本上都刷过类似的题，但一道三重积分的题目把我卡住了，这种题会做的人也许觉得不难，可却让我这个空间几何思维超差的人手脚冰凉。

卡了半天，好不容易列出了式子，我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参数替换的方式把结果计算出来。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列的式子是不是对的。

可第三问依赖于第二问的结果，七到八分的分值决定了我能否上岸，握着笔的手突然沁了汗。

「林筱，遇到不会的题别慌，有些时候猜测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脑海中突然想起江政和我说过的话。

我当时还在想他肯定是在哄我，靠猜测怎么做题呢？

横竖都是死，我突然冷静了下来，按照他说的方式猜测了一下最终结果。

我先预想第二问的结果，将结果代入第三问，结果竟相当合理（当然猜测也是需要一点方法和技巧的，不是瞎猜）。

于是我带着结果去推测过程，不断往前迭代，赶在考试结束前的十分钟最终找到了合适的参数替换。

剩下十分钟，我检查了一些比较容易出错的计算过程。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考完所有考试，我往外走，看到远处有三个人探头探脑的。

「筱筱，考完了，咱们回家吧。」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不是怕影响你考试吗？」

我转头看向清隽的面孔。

「江政哥，你怎么也来了？」

后者朝着我笑了笑，带着安抚。

「刚好在附近，就过来给学妹加个油。」

我心里一暖，有点感动。

那是连呼出一口气就会马上变成冰碴子的天，他们三个人站在考场上等着我回家。

「谢谢爸妈，谢谢江政哥。」

13

考完休息了一周，我开始着手准备复试。

「考完不休息一下的吗？」

我妈又开始碎碎念。

「瞧你考个研都瘦了多少斤了，不回家补补吗？」

我深知清华的难度，又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

虽说对完答案我对自己成绩有一定的把握，可在这之前我又比那些一直在努力的人差了多少？

学习，是一件永远不会让自己亏损的买卖。

「复试完再补啦。」

我依旧抱着自己的小诺基亚，埋头于专业书之中。

终于，初试成绩出了。

我的数学头一次超过了145。

所有的努力，果然是有回报的。

出了成绩后，很快迎来了复试。

除了专业问题外。

我记得考官问我的一个问题让我很深刻。

他说。

「整个考研过程中，你最感谢的人是谁？」

我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很多人。

从刚开始的被刺激备考到后来爸妈以及江政的鼓励，一路上要感谢的人很多很多。

说我不行的，我很感谢，说我行的，我也很感谢。

但。

「我最感谢的是我自己，感谢在这一路上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自己。

「在报考贵校的路上，优秀的人很多，努力在他们面前或许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却是我最骄傲自己所能拥有的品质。」

结束了复试，我又去清华逛了一圈。

没有刻意去打听，但我在路上又听到了有人在讨论李浩。

「我亲眼看到他妈妈在辅导员面前跪下了，求着他不要给李浩处分。」

「诶我最讨厌这种有了那么好的资源却又浪费的人了。」

没有多做停留，李浩所犯的错误我也不感兴趣。

我只知道，清华的一花一草此刻都拥有了实感。

14

复试成绩出来的那天，一向没什么动静的大学群突然又炸开了锅。

「听说林筱也考上清华了，恭喜恭喜。」

「作为同学我们是不是得给她办一场庆祝一下啊。」

「是啊，这都多久没见了，再不见我们都该忘记彼此长啥样了吧。」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又现实，他们绝口不提李浩，就像李浩曾经说过的谁和我林筱交好就是和他过不去的话从来没有被说出口过。

我觉得可悲，但还是去了同学会。

意料之外地，我又见到了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班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半晌才笑笑着开口。

「都说同学没有隔夜的仇，以后都是清华同学了，没有什么坎过不去的。

「握个手和好吧。」

李浩伸出了手，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含义。

我望向空气中的手，没有回握。

「不想再当同学呢。

「可不是谁都能和李总当同学的。」

李浩脸色微微变了下，又迅速收住。

「林筱，以前是我错，错把明珠当鱼目，这杯酒我敬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说完拿起起子开了一瓶酒往嘴里灌。

书没好好读，酒倒是没少喝。

众人开始起哄，说：「李总海量。」

我冷眼看着他把酒给喝了。

「就这点诚意吗？」

我想我很像是电视剧里面的恶毒女配，嘴里不断想吐出一些恶毒的词汇。

「那肯定不止这点诚意。」

说完，李浩开始往酒杯中倒白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直到他呕的一声吐出一堆污秽物，才红着眼眶问我。

「够了吗？」

「李总，你道歉，是你的事，我原不原谅，是我的事。」

李浩跌跌撞撞走到我面前。

「林筱，你耍我？」

「你不上钩不就行了？」

一场同学会被搞得完全没有心情。

「今天我请客，大家想吃什么就点，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我走出酒店，微风吹拂在脸上，我才好像活过来了般。

我果然不适合这种阿谀奉承……

16

终于到了开学，我以为经过同学会的事李浩不会再来惹我。

没想到他声势浩大地举了横幅。

「恭喜我女朋友林筱入学。」

不明所以的同学走在路上说着羡慕的话。

「这爱情也太甜了吧。」

「都是别人的爱情。」

「可是我听说李浩很花心欸……」

我没再听下去往前把横幅扯掉。

「李浩，你是不是有病？」

「谁他妈是你女朋友？」

没想到他脸皮能厚到这种地步。

「你啊。」

「我们他妈早就结束了，你是提前老年痴呆了吗？」

李浩把我的手拉向他的脸。

「林筱，我知道你肯定还喜欢我，你考清华不就是为了我吗？我知道你怨我，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只要你原谅我。

「我们现在都是清华的，你也不会配不上我了，我们以后肯定会幸福的。」

我没忍住，真的甩了他一巴掌，清晰的指印顿时浮现在他脸上。

不少同学举起手机朝着我们的方向拍照。

我拿起一旁的扬声器，对着李浩。

「李浩，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不是我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我。从你考上清华出轨的那刻我们就结束了，你太脏了，只是和你说话我都觉得想吐。」

扬声器的声音不断，新生开学学校格外多的人往我们的方向望。

李浩的脸上带着难堪，恶狠狠地抢过扬声器扔在地上。

「林筱，你别给脸不要脸。」

「对着别人的女朋友做什么呢？」

我的鼻腔突然涌入了一阵清冽的气息，随即落入了一道温热的怀抱。

我抬头，是江政。

他看着李浩，神色不豫。

「听说这个师兄很厉害欸。」

「三角恋吗？」

「要我就选江政师兄，听说李浩名声不是很好。」

周围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我却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是你男朋友？」

李浩盯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相信的事。

肩上的手带着温热感一阵阵地传导到我皮肤中。

我点了点头。

「对啊，我男朋友。」

李浩盯着江政半晌，开口。

「有这种女朋友，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江政。

他的声音带着安心的力量。

「我只会后悔她怎么没有先遇上我，才会被你这种渣男祸害。」

听到他的话我几乎真的要以为江政就是我的男朋友……

等到李浩转过头走了，我才从江政怀里退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江政学长，谢谢你啊，让你看笑话了。」

没想到江政却格外认真地看着我。

「林筱，我是认真的。

「没有在他之前遇见你已是憾事，我希望你往后的人生都能有我的参与。

「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跳出了嗓子眼。

半晌，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

17

后来，不知道谁把李浩的黑料全爆到了网上，他的「女朋友们」纷纷讨伐他。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李浩已经偏航了正常的轨道太多，永远不可能回去了。

他同时和几个女生交往，常去夜店消费，甚至不止一次地让女生怀孕。

「听说了吗，李浩的父母又来学校了。」

「有这种儿子真的会心寒死。」

「这回下跪肯定是没用了。」

李浩的名字响彻走廊、教室、小树林……

他赶在被开除之前，倒是过了一把成名的瘾。

在那之后，我便很少听到李浩的消息了。

只听说他好像创业去了。

18

又过了五年，我继承了我爸的公司。

一个寻常的早上，电话响起。

秘书甜美的声音从话筒中传递。

「林总，有个说是您同学的人要见你。」

「叫什么名字？」

「叫李浩，还在公司大厅等着呢。」

思考了会，我回答。

「不见。」

没想到下班后走出电梯李浩还没走。

一张脸变得格外沧桑，大腹便便的模样看起来像过了四十。

见到我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般。

「林筱，我错了，救救我。」

说完跪了下来，脸上全是泪水。

「李浩，放手。」

他的手扯着我西服上衣的下摆。

「我被人骗了，真的走投无路了林筱，只要你借我钱，要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保安见状马上冲上前把人拉走。

「我并不需要你做牛做马。」

没想到他还没死心，每天都跪在公司大楼前，一见到我就朝我大喊着自己错了。

「林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

「你们看着办吧，我不认识他。」

过了一会儿，公司的同事报了警。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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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2-07-1410:57·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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