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终成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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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良莠不齐的义军……

区区萤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将一张纸递给了他。

「这是……」

「破翼阵。」

师兄,原来没有你,我也可以做得到。

14

这场琢州之战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月。

年末岁寒之际,涿州终于传来捷报,领军将死,我军大胜而归。

这次我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府里等周子震,而是去了城门。

士兵们洋溢着凯旋的笑容,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主帅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瘦了许多,下颌处还冒着泛青的胡楂。

人群中他一眼捕捉到我,我微微颔首,对他点了点头。

他冰冻的神情裂开了,眼里的深情似乎溢了出来。

回到府中,他还没来得及脱甲胄,就将我抱了个满怀。

冰冷的甲片硌得我生疼,我没有出声,只让他静静抱着。

「师父……你的破翼阵很好……我军赢得很痛快……只是我大哥他……」

耳边有湿漉漉的水痕,我的心也抽痛得厉害。

我轻拍他的背说:「阿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师父以你为傲。」

低哑悲痛的呜咽声终于发了开来,满室哀恸。

来之前我就听闻周子霆战败被俘,还未等到周子震见他最后一面,他便主动求死,撞上了那支对着他的枪戟。

死之前他仰天长叹:「苍天不仁,大道不公,天要亡我,我又奈何!」

闻者皆动容。

涿州一役后,周子震被封为威武候,世袭三代,周家的族谱从此由他来书写。

此后,威武候迅速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世族权臣纷纷向他靠拢,数不清的大臣想和他结亲联姻。

周子震不堪其扰,在一次朝会上当众表明已心有所属,今生非此女不娶。

此言一出,满京哗然。

众人将威武候府上下所有女眷都审视了一番,也没能找出答案。

见周子震专情不屈,大臣们只能把注意力又放回到皇帝身上。

选秀立后,绵延子嗣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往了御书房的书桌。

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让即使荒唐如斯的青元帝也有些招架不住。

「苏儿,帮我揉揉头。」

闻言我只能上前,轻柔地帮他按着太阳穴。

「还是你最得我心。」青元帝舒服得直叹气。

这话刚好被进来奉茶的小太监听见,虽然他面色如常,但红透的耳根出卖了他的想法。

15

「起居郎请留步。」

今日沐修,我准备去找周子震,临出宫门被人叫住,对方是御史中丞蔡文修。

我平日里与朝中官员并无往来,不禁有些纳闷。

对方品阶高我许多,于是当他提出到酒楼一聚时,我只能同意。

推杯换盏之间,蔡文修终于道出了他的目的。

「老夫愚昧,听信他人诨话,使得陛下与我产生嫌隙,为此老夫心怀愧疚,夜不能寐。」

说着他掏出一物,「听闻陛下最近国事劳累,常常头痛,这是我特意寻来的解忧香,就寝前点上一支,可有效缓解不适,还请起居郎帮我呈给陛下。」

「那老匹夫是这么说的?」

寝宫内,青元帝审视着手中没什么特别的檀香,嗤笑出声。

「他那娘舅是他妻家独子,这是讨好我来了,点上吧,我倒要瞧瞧有什么特别。」

蔡文修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对皇帝下毒,我也不甚在意。

对弈到半场,我问他:「师兄,你还是不肯回去吗?」

他的黑子落下后,白子形势急转直下,他嗓音低沉:「万千灯火,总有一盏为漂泊的游子而亮,那有光的地方,是一生的来路也是后半生的归途,而我的那盏灯,早就灭了。

「流苏,坤山虽好,却越发让人觉得孤寂,我不想回去,更希望你能留下来。」

我口干舌燥,大脑也有些混沌。

青元帝的脸几层重叠,以至于我没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怎么了?」青元帝眼神清明,神态自若,似乎只有我感受到了。

这香有问题。

「这香的味道不错,师兄觉得效果如何?」

他看了眼烧至一半的檀香,点了点头,「不错,神清气爽,疲态也缓解许多。」

虽然他如此说,可他看不见自己的脸颊已有些泛红。

或许这香对男子能提神助兴,但被女体吸收,会变成另一种功效。

蔡文修真是虚伪,表面做出一副受人误导的模样,背后却想借此香投诚,用我来取悦皇帝。

16

我不敢回邵阳殿,怕等会失态引起宫人注意。

幸好我有青元帝给的随意出宫的令牌,趁着夜色,我急忙出了宫。

周子震还没有睡下,见我深夜回到侯府,神态有异,他着急万分,以为我在宫里出了事。

我的确有点事,却让人羞于启齿。

「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我身上的皮肤已经被热水泡得发皱,可难受的感觉并未减少分毫。

周子震一直守在门外,门窗上映着他焦躁踱步的身影。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即便唇瓣被咬出了血,我也不愿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见我不回应,他停下脚步,艰难地问:「是不是他……欺负了你……」

我摇摇头,却没想他看不见。

「师父,你再不出声,我便要进宫去了。」男人的声音已带着些许寒意。

「子震,不要!」

话音刚落,周子震便闯了进来,将房门紧闭后,他深深地注视着我。

他缓慢地向我走来,每走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将它踩得怦怦响。

一夜旖旎,满室荒唐。

回宫后的许多天,我都拒绝周子震的求见。

听说御史中丞府邸的牌匾被人砸得稀巴烂,就连狱中等着问审的小舅子也暴毙而亡。

蔡文修不敢多问,草草地将人埋了。

下朝后的周子震总算撞见了我,将我拦在摘星湖畔。

「师父,你别躲着我好吗?」

几日不见,他眼底阴影颇深,竟比我看起来还憔悴。

我面红耳赤,一看见他便想起那夜的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师徒之间逾了矩,我又该用什么身份来面对他?

「我会向皇上阐明真相,用我所有军功求他赦免你,如果我侥幸留得一命,那我们就立刻成亲。」

说到「成亲」二字时,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却没想过自己要承担怎样的罪名。

「子震,皇上已知我女子身份,他说我像他故人,要留我在宫里做官。」

我无法跟他吐露皇帝的真实身份,却又不想再瞒着他。

周子震瞳孔骤缩,声音沙哑又冰冷:「他知你身份……还想留你做官?你可知道这代表什么?他今日让你做官,明日就让你成妃,流苏,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怎会将你拱手让人?!」

他捏紧拳头,「无论对方是谁……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17

威武候接连几天都抱病称恙没有上朝。

青元帝以为他旧疾复发,派人送去许多补品。

之前那番话只是我拒绝周子震的借口,却没想被他一言成谶。

在官员们再一次围攻皇帝要他广开后宫时,青元帝松口了,说他心中有数,让大臣们少安毋躁。

「流苏,你做我的皇后可好?这样一来就能堵上那些老家伙的嘴了。」

我震惊地看向他,「师兄,你疯了?」

青元帝咧嘴一笑,笑得甚为开心,「有何不可?你我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做我的皇后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他能做出造反的事,娶一个没有根基的女子为后,对他来说也只是稀松平常的事。

「一直以来我视你为兄长,你我怎可结成夫妻?」

青元帝慢慢收起笑容,「我不能,你的徒弟周子震就能吗?流苏,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成婚之后,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里,我也可以放你回坤山。」

他身上的帝王气息太强,我不愿与他争辩,选择了噤声。

但我知道,渊国有个这样恣意妄为的君主,绝不是好事。

我既已看到渊国的未来,就不能坐视不理,那便交由我来。

没过几日,起居郎苏流无视君威言语冲撞,使得皇帝龙颜大怒的消息传遍朝野,有人拍手称快,有人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起居郎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被人们猜测已被皇帝秘密处死的我此刻正身在侯府,极力稳住眼前这个暴跳如雷的男人。

「我早就知道他对你不怀好意,我倒是小看了他,他竟想立你为后?!如今他正为你入宫铺路……师父你别担心,只要我在,这一天永远不可能到来。」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子震,他的眼里藏着嗜血的狠戾,似是要将这天地都砸出个洞来。

我筹备已久的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不能让他乱来。

「子震,我已决定入宫。皇上答应我,只要我帮他填了皇后的位子,皇后「病逝」后他便会放我出宫,我只是陪他演一场戏,你万不可冲撞龙颜。」

他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垂涎那凤位的女子何止千千万,他为何要找你?」

我无法回答,只能看着他拂袖离去。

18

我下山时,师父给了我一枚龟息丸,服下此药的人会呈现出假死状态。

当时我以为是师父怕我遇到危险,留给我保命用的。

如今看来,它有更适合的人。

在宫中的这段时间,我已了解到青元帝两位兄弟的为人。

平王中庸却为人端厚,安王略有城府,但也励精图治。

无论他们两个谁登基,都绝对比青元帝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何况这位置本就属于他们。

我没能劝动师兄回去,却也不能看他在帝王这条路上越走越歪,只要我将他带回去,师父总有办法将他留在坤山。

他既然执意要立我为后,那我便趁着大婚之夜火烧椒房殿,与他化成灰烬,消失于人前。

至于周子震……

他半生坎坷才换来荣华加身,何况千军易得,良将难求,百姓需要他,家国天下更需要他,我能得他一份痴心,此生足矣。

可我还是没能拦住周子震进宫。

这日我心神不宁,怕他做出失智之事,一直枯等到深夜,才终于等到他平安回来。

他的表情异常平静,我却感到有些不安。

他说他只是想知道青元帝是否真的会放我出宫。

「你可知他如何作答?」

我摇摇头,确实不知青元帝会如何回应他。

他扯出一抹近乎诡异的笑容说:「他劝我放下执念。他说你像他旧时故人,只有你在他身边,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云……」

他的眸光黯淡得像是洒了一层灰,满是冰冷。

「师父,他从未想过放你出宫……并且他要你恢复女身,以我失散多年的阿姊身份进宫,圣旨将在不日后下来,让我提前做好准备。」

青元帝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以威武候之姊的身份亮相于人前,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师兄,你真的越来越疯癫了。

「子震,你……」我欲伸手拉他,他却避开了我。

「师父不用担心,我会谨尊圣渝。」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中像是有万千虫蚁在啃噬,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19

没过多久,威武候找到失散多年阿姊的消息传到了宫里。

青元帝念他姐弟二人失散多年,威武候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不仅召见了二人,还派人送去了许多赏赐。

此等隆恩引得众人对这未曾露面的周子宜十分好奇,只是威武候将阿姊保护得太好,除了皇帝,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不知是不是周子震对我失望透顶,同住一个府里,我多日未能与他碰面。

直到皇帝对周子宜一见倾心,不顾众臣反对,执意要将她立为皇后的诏书送到威武候府时,我才终于见到了他。

太监宣读完旨意,我接过圣旨,看见身旁的周子震跪在地上一脸平静。

婚期已定,我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下山容易上山难,想要做到心无旁骛,我的定力还是不够。

暮色沉沉,直到周子震白日紧闭的房门内亮起了灯,我才走了进去。

明日就会有人来接我进宫学习宫中礼仪,走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阿震,明日我要进宫了。」这一别,或许永不再见。

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淡淡问道:「你喜欢他吗?」

昔日里他那双灵动闪耀的眸子如今疲惫难掩,我苦涩地摇摇头。

他身形一动,忽地将我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阿震,我有苦衷。」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一句「我信你」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吻上了我的唇,抵死缠绵。

上次中香,是我没得选择。

这次,我选择不拒绝。

就让我放纵一回,这也是我能给予他的最无声的回应。

20

我安静地待在宫里,规规矩矩地学着各种礼仪。

一向谨小慎微的宫人们不但神情紧张,窃窃私语,还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频频偷看我时,我才得知,周子震反了。

昔日的护国大将军,如今的威武候,未来的皇亲国戚周子震反了!

他不仅成了新一任红领军首领,还联合了其他零散义军,势要攻破京师。

我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手里的袖帕都拿不稳,任由它滑落在地。

曾经那个豪气立誓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少年将军,如今剑锋所指之处转向了自己身后,成了被人口诛笔伐的叛军逆贼。

原来那日从宫里回来后,周子震就有了这样的心思,我竟以为他是不愿面对现实。

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我飞奔向大殿,我要找青元帝。

皇宫内气氛森严,士兵将我拦在殿门外,我嘶声吼道:「让我出宫,我要见他!」

我被关了起来,幽禁在邵阳宫中。

没有人知道圣眷正浓的威武候为何会起兵造反,人人都被他这有悖常伦的举动吓昏了头。

这是威武候,可不是义军那群散兵游将能比的。

不出众人所料,短短时间里,周子震带着自己的亲兵和义军队伍,一路势如破竹,将浑浑噩噩的朝廷军们打得退避三舍,接连占据了京师周边的几个州郡,眼看就要打到皇帝脚下来了。

「师妹,不愧是你带出的好徒弟。」

青元帝神情惬意,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感。

「南北两边的援军已在路上,他必须要留人牵制住后方,他想要进宫,只能带领小队人马突围,你觉得我应该将你推出去,换这天下一个安稳吗?」

「陛下做事,岂容女子置喙?皇上自有筹谋,我在这儿静待便好。」

如果我出现在周子震面前,两方对峙时,我岂不成了周子震任人鱼肉的把柄?

「周子震为你做出如此惊天逆举之事,你若不去亲眼瞧瞧,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

我不禁冷笑出声:「师兄,你执意立我为后,这难道不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吗?」

青元帝哈哈大笑起来,「师妹此言差矣,让你进宫陪伴左右,是我真心诚意的想法,并无任何虚假,只有你在我身边,才能让我觉得这枯燥乏味的人生还有一丝温度。」

我分不清眼前人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不知为什么一个清朗少年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21

几天后的夜半时分,殿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兵刃缠斗声。

我瞬间从床上坐起,将衣衫披上后,心脏还在猛跳不止。

我刚穿好衣服,一列着甲士兵持着缨枪走了进来。

「周娘子,皇上让我们护送你去流光殿。」

该来的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我没有被送去正殿,而是被藏在了龙座后面,青元帝坐在中央,身边并无宫人伺候。

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周子震穿着我给他缝制的那副盔甲,站在大厅中间与青元帝遥遥相望。

青元帝率先开口:「周将军好威风,意气风发,不愧为我大渊的国之栋梁。」

周子震的脸上还溅了几滴热血,他腰杆挺得笔直,气场丝毫不相让。

「我无意于此,只是陛下夺我此生挚爱,子震别无他法,只能破釜沉舟。倘若陛下肯将流苏交还于我,我便带她归隐山林,此生绝不踏入渊国一步。」

「归隐山林?着实有趣。流苏也是朕这一生所得不多的瑰宝,假如我不肯呢?」

「她只能是我的人,无论对方是谁,子震绝不相让。」

周子震的话掷地有声,殿外的军士们蠢蠢欲动。

「周将军如此嗜血,也不怕吓到腹中胎儿,苏儿,你说是吗?」

青元帝话已至此,我不得不现身,每走一步,都有如脚步灌铅。

是了,这深宫大院中,还有什么是皇帝不知晓的呢?

见我出现,台阶下的人满脸欣喜,想到青元帝的话,他又震惊万分,「流苏,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我打量着皇帝的侧脸,流光殿的光影将他的脸笼罩得讳莫难辨。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周子震浑身的气势陡然拔高,厉声放言:「我要立刻带她走!」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电光石火间,大殿四周突然蹿出许多御林军,人手一把武器,将枪口对准了殿中之人。

「火枪?原来你早有准备,难怪有恃无恐。可即便你今天掏出的是方天画戟,我周子震也绝不后退!」

门外众人听得号令,立马冲了进来,火枪虽猛,却也只能射出一枚弹药,一时间刀光剑鸣,血肉横飞。

周子震宛若蛟龙,持着剑一一扫过御林军的喉咙,不消一会,殿内尸首遍地,惨叫连连,我的肚子被这场景刺激得隐隐作痛。

即使穿着软猬甲,周子震身上也中了枪,好在没有伤到要害,他单膝跪地,用手拭去了唇角的鲜血。

我再也忍不住了,甩开青元帝的手跑下台阶,将周子震扶起来紧紧抱在怀中。

我厉声喝向青元帝,「两败俱伤,有何益处?师兄,放我们走!」

「师兄……原来他是你师兄……?」

22

「我以后再向你解释,我们走。」

我扶着周子震往门口挪去,还未走出几步,却惊闻火枪声响。

御林军中还有残兵,向着快出门的我们开了枪。

周子震从背后将我牢牢抱在怀里,他的胸背处却破开了洞。

他仰躺在地上,鲜血汩汩而出,砖石上开出一朵妖异的花。

「师父……」

我怔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将他扶起来靠在怀里后,我屏住呼吸,只想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们……的孩子……取名……别离,我和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师父……我终于可以永远地……和你在一起了……」

周子震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的肚子越发疼痛难忍,将他轻柔地放在地上后,我慢慢走上了台阶。

「师兄,你做到了,还满意吗?」

青元帝负手背对着我,「流苏,或许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它给不了我想要的,便只能让我成为最后的胜者。

「我是渊国皇帝,抬手之间,风云变幻,与我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天命。

「天命?那倘若你没能将大渊带向兴盛,或朝臣与你意见相悖,你又当如何?」

他的目光扫视着殿内的满地尸体,又盯着远处还在燃烧的火光,最终喃喃道:「我乃天命所归。」

我走上前伸手环住他,将头贴在他后背,低声说道:「师兄,跟我回去吧。」

他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跌跌撞撞地连退几步,手里还捏着插在胸口上的发簪。

鲜血顺着簪身滴落在地,发簪上的流苏正微微晃动。

他静静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深吸了口气,疼痛使得他咬紧牙关。

忽然他猛力一扯,将发簪甩得三尺丈远。

他坐在地上捂住胸口,没有了帝王风范,他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苏儿,我早就累了。」

我闭上了眼睛。

「十二岁来到这里,若不是遇见你和师父,我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遭遇。可是坤山再好,也没有我的家乡好,我想念我的妈妈,我的同学,我想念那里的一切……你知道吗,那年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中学,妈妈给我买了蛋糕,说要庆祝……喀喀!」

青元帝猛咳几声,口中喷出了鲜血。

「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可是无论我想什么办法,都只能在梦里见到它……这里人命比草贱,入目的只有残垣断壁,好无趣啊……既然苍天待我不公,那我就做只金麟,将这世界搅它个天翻地覆……」

「你开心吗?」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身体渐渐往地面斜去。

「师妹,我有点冷,你能抱着我吗?」

我坐下来,让他躺在了我腿上。

「好温暖啊。」

当年那个与我言笑晏晏的聪颖少年终究慢慢阖上了眼。

「坤山的日子……是我到这里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他的声音渐渐没了,我只能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妈妈,我回来了……」

我将怀里那颗黝黑小巧的龟息丸轻轻一捏,碾碎的飞灰在流光殿内四处飘荡。

真没用啊。

想帮你找个合适的时机,我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用火折子点燃殿内的帷幕后,我抱着周子震静静地感受这一切。

这里是故事开始的地方,那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流光殿内火光漫天飞舞,烧出的烈火比晚霞还灿烂。

23

阳春三月,整个大地生机盎然。

坤山连绵的山峦边升腾着氤氲山气,烂漫的桃花如一片粉红色的雾笼罩着半个山腰,山路的尽头矗立着一个身影。

老者着灰色道袍,仙风道骨,仿佛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

见到他后,我屈膝一跪,以头叩地,「师父,我将师兄带回来了。」

凝视着我举在手里的陶罐,师父久久不语,眼里的哀伤将陶罐裹了个遍。

他伸手接了去,柔声说:「回来就好。」

或许他老人家早已预见到了这样的结局,却还是心存希冀,盼我能将师兄带回来,只是不以这样的方式。

见我拿出又一个陶罐,他有些吃惊,「这是……」

「这是我的夫君周子震。」

我挺直腰板,让他看清我隆起的肚子,「还有我的孩子周别离。」

师父怔愣片刻,用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孩子,苦了你了。」

这几个月,我未曾流过一滴眼泪,这一刻眼泪却如洪水决堤,久久不能停息。

……

阿离从小就对兵事展现出浓厚的兴趣,《三字经》不好好读,却总是抓着《孙子兵法》不放。

字都不认识几个,他口中却整天念叨着「兵者,国之大事……」

我想让他多念点千字文,师父却说由他去吧,这是血脉的神奇之处。

到了清明时分,我带着阿离去了那两处熟悉的坟冢前祭拜。

阿离已经有小牛犊那么高了,他睁着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问我:「娘,为什么爹爹和师叔老是躺在这里,不起来陪我玩?」

我告诉他:「因为他们累了,想好好休息。」

「好吧,那就不让他们来陪阿离了,阿离会自己来陪他们的。」

「好。你一定要常来,不然爹爹和师叔会寂寞的。」

我欣慰地抚摸着阿离的眉眼。子震,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很像你。

将贡品摆放好后,我看着师兄的坟茔,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光景。

师兄,坤山的风景你还喜欢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回到那个梦寐以求的地方?

微风拂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我笑了笑,牵着阿离的手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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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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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梦:我寄人间雪满头

陈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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