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况
打死不说我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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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薛直的福，林苒在那一群龙面前好好出了一回风头。
等到薛直从那群热情的长辈那里好不容易脱身之后。
发现林苒的「小课堂」已经上到第二课了。
「我跟你们说，点奶茶一定要加椰果和珍珠，七分糖和五分糖是最好的甜度。」
他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打断，看见有龙举手了。
是真的举手提问的那种。
薛直都能看见对方眼底闪烁的求知的光芒。
林苒煞有其事：「你说。」
「他们说杨枝甘露和芝士莓莓都特别好吃，是真的吗？」
林苒非常郑重地点头，语气沉稳。
「是真的！」
底下一堆年轻的龙们面面相觑，发出惊叹。
满眼写着「学到了」。
「另外，还有就是炸鸡，你们……欸诶诶？」
林苒还没有来得及描述，被薛直直接拉走了。
薛直叹了口气。
「他们离进入人类社会还有一定时间，你现在讲得这么详细，他们也吃不着。
「而且，到时候要是管理局问他们为什么要进入人类社会，他们说是为了喝奶茶吃炸鸡……
「你觉得这个理由合适吗？」
「还会问这种问题？」林苒挠挠头。
「他们当时没有问你吗？」
「没有啊。」林苒语速很快，「我当时没地方可以去，所以一直是在管理局里头长大的，岁数差不多到了，就好好看书来人类社会了。」
薛直心头一紧。
每个有些了解的看守员都清楚，管理局长大的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姜萌是个孤儿或者是被遗弃了的龙。
「你干嘛这个表情啊？」
林苒注意到薛直的情绪不太对劲，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被丢掉的是我，你这么难过干什么？」
大概是薛直的眼神里的情绪太滚烫。
林苒对上他的视线，心头一热。
语言比理智更快。
「我是被管理局的奶奶从人类社会捡回来的。
「鬼知道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过也难怪，孵育一个龙蛋要花费的时间是在是太多了。
「他们可能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又或者是他们养活自己都费劲。
「所以偷偷把我生下来，又偷偷放在了一个地方。」
林苒现在说起来，眉宇间都是风轻云淡。
甚至还给那一对不负责任的夫妇找好了理由。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很奇怪。」
林苒看了一眼那些正在聊天的龙族们，抱住了自己的龙尾巴。
「我到底是什么物种。我没有在真正龙族的世界里生活过，也没有真正融入过人类的世界。」
林苒叹了口气。
「梦游也是很小就有的毛病了。
「有的时候我睡着睡着就会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后来各种治疗失眠的方法都用过了一遍，不管是针对龙的还是针对人的……
「再后来，睡是能睡着了，但是又多了一个梦游的毛病。」
「不管是龙还是人，首先，你是林苒。」
薛直突然伸手摸了摸林苒那两只小小的龙角。
他的动作很温柔，手掌心温热。
像是带上了微弱的电流，顺过她的四肢百骸。
激得她眼眶一酸，眼睛红彤彤的。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我没有带纸巾，可以用衣袖给你擦眼泪吗？」
林苒的声音都带上了鼻音。
「你干嘛？我才不会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不是。」
薛直注意到林苒有些躲闪的动作。
但依然坚定地没有收回手。
「林苒，眼泪不代表懦弱，哭只是一种宣泄，有些事情宣泄完了之后才能卸下包袱更好地往前走。」
林苒沉默了片刻，闷声闷气地嘟囔。
「这是什么道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是因为，人类社会也有很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
「他们单纯地把不哭当做坚强，用懦弱来定义眼泪，把宣泄的权利说成是一种很可耻的事情。」
薛直语速很慢，看着林苒那双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从来没有人和林苒说过这些。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
所以她很努力地想要找到能够接纳自己的地方。
薛直是第一个告诉她哭也没有关系的人。
也是第一个告诉她，她不用融入哪一边，她就是她自己。
「我，我本来没想哭的，你……招我干什么？」
林苒抽抽噎噎。
到最后还是没有绷住，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地「骂」薛直。
「都怪你，胡说八道……」
「恩，对不起。都怪我。」
薛直好脾气地把林苒毫无理由的埋怨照单全收，有些无奈地抬起手。
「虽然你没有答应，但是我现在也只有衣袖了。」
说完，他举起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林苒的脸颊。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薛直遮挡着林苒的眼泪，低垂的眉眼专注且认真。
深邃的眼睛里只倒影着一个哭得脸都红了的林苒。
林苒几乎整个人都被扣进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像是在拥抱，在互相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林苒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但是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薛直一直沉默地听着。
半晌有些无奈又好笑地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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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刚才已经把你带到了偏僻的地方，现在周围没有别人，你可以把头抬起来了。」
不等林苒闷声闷气地说些什么，薛直又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也不会看的。我把眼睛闭上。等你说可以睁开了再睁开，行不行？」
完全是哄幼儿园小朋友吃饭的语气。
林苒停了一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往薛直的怀里蹭了两把。
探头探脑地询问。
「真的没有别的龙吧？我，我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可不能毁了。」
想想林苒刚才全程都在输出奶茶有多么好喝。
薛直有些无奈地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种形象有和没有，差别也不大。
但是嘴上还是要顺着林苒的话。
「是的，你放心。肯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又哄了好一会儿，林苒才彻底地放下自己的「偶像包袱」。
红着眼睛抬起了头，委委屈屈地扫了一眼薛直。
保持嘴硬：「都怪你，本来我是不会哭的！」
这么多年她都一个人熬过来了，结果被薛直三言两语说红了眼眶。
不行，越想越丢龙！
注意到林苒态度有点儿不大对劲，薛直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面色如常。
「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你们这里的大海吗？我做好赢你的准备了。」
这种话精准激发了林苒的胜负欲。
她一吸鼻子，气势汹汹。
「呵，上次，都是我让着你！这次在我的地盘你还想赢？你做梦！要是你输了，就给我做一个月的数学作业！」
薛直跟在她身后，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只不过，温和的眉眼在听到这个赌注的时候，真心实意地摇了摇头。
「你干嘛？」
林苒及时发现了她的动作，困惑地侧头看向他。
「没什么。」
薛直不动声色地一颔首，「走吧。」
本来他还想着放个水让林苒高兴高兴。
但是，既然是一个月的数学作业，那就不好意思了。
自己的事，尤其是自己的作业，当然还是要自己做的。
离开洞穴的时候，林苒化出原型。
正准备低头叼住眼前的少年。
薛直早有防备，往后退一步。
十分认真地，沉默地看向她。
莫名从这双漆黑的眼瞳中看出了委屈和指责。
林苒下一秒乖乖妥协。
屈下后足。
发出与庞大体型极为不符的烦躁少女音。
「行吧行吧，那你快点儿上来！」
薛直慢吞吞地爬到了林苒的背上。
感受着滑翔于天空中的这份与众不同的刺激。
林苒似乎是在顾忌着某个可能从来没有骑过龙的家伙。
也飞得比之前要平稳很多。
薛直忍不住笑了笑，低头看向自己湿了的半截衣服袖口。
他没有想到林苒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原来藏着这么多眼泪。
多到让他心也揪起来。
每一颗滚烫的泪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灼热的疼痛。
一边心疼她不哭，一边又心疼她哭。
薛直自己也有点儿搞不懂自己的心态了。
只是，哭过这一次之后，他再也不想看见林苒的眼泪了。
像是做下了某种郑重其事的约定。
薛直将手掌贴在林苒背上坚硬的鳞片上。
顶着风声音像是要从骨头里发出来。
「苒苒，飞快点儿。」
把那些不高兴的事情，那些沉重的过去都甩在一边。
林苒没有听清楚他对自己的称呼。
只是没由来地感受到了薛直明快的心情。
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露出尖尖的牙齿。
一个俯冲往地上掠去，落在了海滩上。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嘛！」
林苒冲着薛直竖起大拇指。
又一偏头，倨傲地看向那一大片落满蓝白色粼光的大海。
「怎么样？比一比？」
「你用人形是比不过我的。」
薛直真实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比赛。
林苒不服气。
「喂，你话可别说得这么满，小心等会儿被我打脸。你知道龙族的水性有多好吗？」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说你不用原型是打不过我的。因为，我体内也有龙族的血液。」
薛直说得风轻云淡的。
殊不知，这句就像是巨雷。
狠狠地砸在了林苒的身上。
「你……」
体内有龙族的血液。
但是纯粹的龙族是不可能当看守员的。
所以，这就意味着薛直是混血。
她没有想到薛直会这么随意地就把这个身世的秘密告诉她。
「对不起……」
得知了真相之后，林苒第一个反应就是道歉。
「我刚刚还说自己有点儿分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是有意要刺激你的。」
和她相比，薛直应该更加迷茫吧。
林苒等来的却是薛直温柔地抚摸她发顶的动作。
「不是这样的。每个人的痛苦是不能用来量化比较的。这种东西不是数值，不需要比大小。不是我听上去好像更惨，所以你就不算惨了。」
林苒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薛直将眼底轻轻柔柔的笑意掩下，转头看向那片大海。
「这个地方我也来过。
「我妈妈带我过来的，她是一条很漂亮的龙。
「不止是我这么说，我爸爸也这么说。
「我父母从一开始就是彼此了解且两情相悦的。
「所以，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
风轻轻吹过，海面上泛起闪烁的银光。
高高的草叶顺从地低下头，露出嫩绿的土地。
他藏在心里的。
那份不见天日的。
隐秘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对上林苒清澈的目光，又咽了回去。
于是，他轻轻地笑了，换了一句。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龙了。」
「啊？」
林苒还有点儿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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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每次被你气得直磨牙牙的时候，我都还不忘要妥帖地藏好自己的身份，结果我其实早就被发现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会吓一大跳，然后跑得远远的啊。」
薛直语气笃定。
林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虚。
没错，要是之前就知道了薛直明白她的身份。
她肯定会离这位看守员远远的。
不过，她想起来自己跟薛直的那些斗嘴的往事。
忍不住补了一句。
「我老是怼你，要是离得远远的，不是更好吗？」
她本来就是这么嘟囔一句。
没有想到薛直不仅听到了。
还认真地看向她。
给了回答：「不好。」
林苒一瞬间心跳又不受她的控制了。
慌忙躲闪眼神的时候，她完全忘了思考薛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像你这样的身份也很少见，应该当了很多次看守员了吧？肯定见过很多比我好带的龙。」
林苒有意岔开话题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的感觉就酸不溜丢的。
「没有。」
薛直藏着笑，低下头正对上林苒的眼睛。
「带你是我第一次做看守员的工作。」
也会是最后一次。
最后这句薛直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自顾自地补充。
「那你妈妈现在在这里吗？我，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林苒想到这个可能性，突然还有点儿紧张。
薛直一眼看穿了她的小情绪。
忍不住笑了。
「她和我爸一起在国外居住，不过，他们说过几天要回来。我想……带你见见他们。」
「啊？好，好啊。」
林苒结结巴巴地说完之后，自己都想捶自己一拳。
结巴个什么？
显得她好像很紧张似的！
她恨自己这张关键时刻就不争气的嘴！
「等会儿咱们就走了。我在这儿也没有地方住，咱们俩总不能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吧。」
林苒憋了半天，声音越来越小。
「看在你刚才对我这么好的份上，你知道的，我可是条有恩必报的好龙，所以，我想着带你好好在这里转一转。不过……」
不过她刚刚才知道原来薛直早就来过这里。
她一下子又忍不住沮丧。
「你要是早就逛过了的话，我再想过一个新的……」
「你带着我去逛，我求之不得。」
薛直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提出这种充满了感情倾向的话。
林苒又迅速支棱起来了。
一条龙尾巴在身后扫啊扫。
把地上白色的小花打落下来。
不少挂在了她的尾巴上。
看上去像是佩上了小巧的装饰品。
风一吹，空气里都是花朵的馨香。
林苒一边飞，一边回答薛直的提问。
几乎所有问题都是围绕着她的。
比如，小的时候除了管理局还能睡在哪儿，在龙族的世界里有没有其他朋友……
奇怪的是，林苒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些话很唠叨。
她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和薛直自己那点儿以前根本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你看这个草地，那个时候我最喜欢摊着肚皮躺在这里头，一睡就是一整天。
「太阳暖洋洋地晒着，可舒服啦。
「后来在人类社会，我才发现，原来想要安安静静地晒一个下午的太阳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
「太阳不要钱，但是时间要钱……
「真可惜。」
薛直有的时候觉得。
林苒好像还没有完全融进人类的社会。
但是看得比那些早就融进去的人还要准确。
「是啊，真可惜。」
薛直也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现在就下去躺躺怎么样？现在下去，还有至少一个半小时的阳光可以享受。」
确实是享受。
林苒和薛直两个人肩并着肩躺在草地上。
草叶就在脸颊旁边，带着软软的、湿润的泥土的气息。
而蔚蓝的天空，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举目望去，远处的天空比草叶还要低。
林苒刚才哭了这么久，又飞了这么久。
现在躺在这片熟悉的地方。
只觉得顿生困意。
眼睛都舒服地眯成了一条缝。
就在两个人即将陷入温暖又无声的睡意中时。
身边一阵风，落下了两位年长的老人。
他们两双大眼睛直直地落在薛直的身上，竖瞳显出几分恐怖。
林苒噌地起身，挡在了薛直的面前。
薛直瞪圆了眼睛，暗暗握住了拳头。
准备随时把林苒拉到自己的身后。
就在薛直觉得气氛剑拔弩张。
准备出手的时候，林苒突然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
「二大爷，二大娘，你们怎么来了？」
二大爷？
薛直立马松开了手，笔挺地站着。
把自己当做一棵白杨树。
二大爷语出惊人。
「听说你带对象回来了，你大娘非要来看看。我们看过了，很不错，是个帅气的小伙子。行了，不打扰你们俩约会了，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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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林苒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二大爷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的。
「要是实在忍不住，还是要回人类社会去的。
「我看你这个对象是个正直的性子，不要胡搞哈。」
甩下这一段信息量爆棚的话，他们两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林苒花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味儿来。
「我二大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薛直抿着嘴，努力把扬起的嘴角压制下去。
「是吗？我不太清楚。」
「不行！肯定是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我得赶紧追上去澄清！」
林苒刚想动，薛直拉住了她的尾巴尖尖，「我觉得没有必要。」
「啊？」
薛直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偏西的太阳。
「因为我们该回去了。
「反正你当时已经跟宴会上的那些人解释了，你二大爷他们迟早也会知道的。
「省得你追上去解释了之后，万一他们顺势催你找一个对象，你撑得住吗？」
林苒脸色一绿。
很显然，她当然是撑不住的。
薛直这么一分析，倒也有几分道理。
虽然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薛直又悄咪咪地捏了捏她的尾巴，面上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们走吧。」
「……哦。」林苒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薛直垂着眼睫，低下头泄出几分藏不住的笑意。
回去了之后，薛直突然说有事要忙，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林苒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更让她觉得不对劲的，不是薛直的态度。
而是她因为薛直的态度，产生的那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
之后的几天，薛直莫名变得忙碌起来。
就连逻辑学的课都没有出现。
教授缺了他这个得意助手，也是动不动就长吁短叹的。
姜萌也发现了一丝反常。
「苒苒，薛直学长最近怎么没看见人影？」
「说是去……」
林苒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捂住了嘴。
「我怎么会知道？」
姜萌一脸「你就别跟我装了」的表情。
拱了拱林苒。
「去干吗了？你赶紧展开说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有点儿什么情况。你就告诉我吧。放心，我这个姐妹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嘴巴特别的严实。」
不仅不严实，还十分八卦。
林苒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