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士看了短信，所以她气得不轻。

我带着手机去敲姜女士的房门，想跟她说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话。

姜女士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她拿过自己的手机，匆匆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交代我，

「我出去办事，你不要看陌生短信，也不要接陌生电话，知道吗？」

一整晚过去，姜女士都没有回来。

但是第二天一早，她就更新了动态。

条理清晰地声明了我们并没有亏欠沈家，一切都是沈康在自导自演。

[首先，沈梨直播的费用，早足以抵销沈家找她时所花的费用，并且多出很多，足够星星拿去治病。]

【费用明细】

[其次，我带走沈梨的时候，又多给了沈家20w，也是让他们用来给星星治病的。]

【转账明细】

[后来，我以社会志愿者身份积极为星星寻找合适的骨髓，并且已经匹配成功了。按理说当时应该进行手术，但医院传来的话却是病人家属拒绝手术。]

【联系过程】

[我去调查了原因。是因为沈康参与赌博，欠下巨额赌债。沈家之所以一直嚷着没钱给星星治病，是因为他一直在动用星星的治病钱，去还他巨额债务。]

【沈康参与赌博证据】

[最后，沈梨现在姓姜，叫姜之渡。跟我单独开一本户口。]

[谣言止于智者。]

图文并茂，证据确凿。

事情一出，沈家直接乱套。

嫂子知道星星的救命钱是被沈康拿去还赌债以后，一气之下把星星带回了娘家，并放话要离婚。

沈康急得到处跳脚。

姜女士这会儿正在房间里补眠。

我来回翻看她发的几条动态，突然觉得眼睛酸涩。

姜女士做的，比她说的，多得多。

她明明那么、那么好。

那些围绕着我们的谣言终于散去，我以为日子终于可以好好过下去。

但是狗急会跳墙。

沈康就是那条疯狗，在电话里冲我吠叫，

「你们非要把我逼到这份上，那谁都不要好过！」

我差点忘了，沈康手上还捏着一颗定时炸弹。

第二天，他拿着身份证实名举报姜女士的视频，突然被人疯狂转载。

「我是沈康，我实名举报我的亲奶奶姜贞，在3年前开设艺考培训机构时，逼迫一名艺考女学生跳楼自杀身亡。」

7

3年前，正好是我被拐的那一年。

姜女士原本是还算有名气的舞蹈培训教师，开设的培训机构也颇具威望。

但因为那件事，她被迫关了培训机构。

当时沈康就是用这件事威胁我去直播。

「你要是不来，我就将这件事爆出去，让奶奶晚节不保。」

我相信姜女士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我不希望她陷入舆论风波。

她一直将我护在她的羽翼里，我也想好好保护她一回。

所以我才答应沈康去做那场直播。

没想到沈康那么无耻，选择两败俱伤。

我打电话给他，咬牙切齿，「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把视频删掉？」

「删掉可以，给我五百万！」

「沈康，你别太过分了。」

「五百万买一条人命，过分吗？」

「你——」

话没说完，我的手机被姜女士夺走。

「我的钱不是用来给你还赌债的。」

说完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姜女士看着我，「就因为这件事，你当初才答应他去直播的？」

我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当时不知道跟我说吗？还是，你也相信我做了那件事，所以想要替我隐瞒？」

我急速摇头，「不是。」

我永远无条件相信姜女士。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议论你。」

姜女士难得没生气，敲了敲我的额头，「木偶脑子。行了，吃饭吧。」

闹出人命并非儿戏。

沈康那条实名举报的视频热度越来越高。

有人翻出了那名女生跳楼时的新闻。

这件事在当时确实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因为女生家长不追究，加上培训机构停业，所以事情就这样渐渐消散。

现在再次被提起，当初真真假假的细节都被扒出。

有人说，「女孩是从姜贞的办公室出来以后直接跳楼自杀的，那么，姜贞当时到底对女孩说了什么，逼得女孩跳楼自杀了。」

还有人说，「姜贞是出了名的严厉，对艺考生的要求几乎苛刻，而且丝毫不顾及人的尊严。」

「一定是她对女孩进行了侮辱人格的辱骂，才逼得女孩跳楼自杀。」

甚至有人说，「姜贞的艺考培训机构之所以名气那么高，是因为她将那些女孩儿介绍给老板。一定是那个女孩不愿意，而姜贞又用某种条件威胁她，所以才逼得那女孩跳楼自杀。」

各种揣测漫天飞舞。

姜女士在他们口中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我看着着急上火，却不敢表现出来。

怕给姜女士添堵。

姜女士本人似乎不在乎，该吃吃该喝喝。

唯一不同的是，减少了出门时间罢了。

事件却没有因为姜女士的置之不理而冷却，甚至愈演愈烈，这次还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威胁。

我们开始收到各种莫名的快递。

有血淋淋的老鼠尸体，仿真的断指，各种动物内脏。

还有人在我们门口喷漆，「杀人犯，停尸房，快去死。」

泼鸡血，丢垃圾，各种散发着臭味的不明物体。

我们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精力去收拾。

而这段时期，我有试图寻找女孩当年跳楼的真相。

让我最奇怪的地方是，当时女孩父母的态度。

孩子是在培训机构跳楼身亡的，但是他们却丝毫不追究机构的过错。

我尝试问过姜女士当年事情的经过，「那女孩的父母从来没有找过你吗？」

姜女士只是皱了皱眉，「没有。」

「他们不可能找我。」

姜女士似乎并不打算针对这件事出面去做任何解释。

不过，当下的情况，就算她出面解释，大概也于事无补。

人们只愿相信他自己看到的。

他们只会觉得姜女士是在为自己开脱和狡辩，随之会进行更猛烈的反扑和辱骂。

虽然姜女士看起来好像也不在乎被人这样羞辱。

但是，我在乎。

我不希望姜女士晚年还背负「杀人犯」的罪名，也不想她最爱的舞蹈生涯到最后却是以这样的形式落幕。

我想要姜女士开心快乐、没有遗憾地安享晚年。

这次，换我来守护姜女士。

这件事，那女孩的父母或许是突破口。

8

但是那女孩的父母并不好找。

三年前发生那件事以后，他们一家人早就搬离了这里。

我也是问了很多人，才找到现在他们住的地方。

但是他们一听到我的来意，立即说，

「你走吧，这件事我们不会出面说任何话的。」

砰。

门毫不留情地在我面前关上。

连续一个星期，无论我来多少次，他们总是将我拒之门外。

姜女士的事件还是愈演愈烈。

我心里着急，甚至出现了应激反应，开始有些低烧。

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囫囵吞了两颗退烧药，继续守在他们家门口。

终于等到女孩的母亲下班。

我拉住她的手，「拜托你，出面解释一下当年的事情好吗？」

她甩开我的手，「说了多少次，不要再来找我。」

我心一横，在她面前跪下，「真的，拜托你。」

随后，我卷起裤腿和衣袖，将衣服下摆打了个结。

我听到女孩的母亲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我露出的四肢，肚子，分别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都是我被拐时挨打留下的。

我说，「三年前，不止你的女儿遭遇不测。」

「有另外一个女孩，她刚考上梦想的殿堂级舞蹈院校，还未来得及开启新生活，因为晚上回家的时候，对摔倒的孕妇产生怜悯，一块喷了迷药的白布，就这样改变了她的人生。」

「女孩被拐卖了。那三年，她遭遇了惨绝人寰的非人待遇。后来她获救了，本以为能够得到救赎，没想到却进入了更深的地狱。」

「家人一而再地去揭开她的伤疤，利用她赚钱。那个女孩，其实早就在那个时候死了。但是她遇到了姜女士。」

「姜女士不顾一切、千千万万遍地把她拉出地狱。」

「但是，姜女士那么好一个人，现在却被人诟病，被人污蔑。」

「她不该遭受这样的罪名，所以，拜托你，帮帮她……好吗？」

说完，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9

醒来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夫妻的争吵声。

「当时说好的，我们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为什么还要去说？」

「可是姜老师现在被人说成杀人犯，你看看网上那些信息，你真的可以视而不见吗？」

「一旦说出去了，被议论的就是我们的女儿！被戳脊梁骨的就是我们家！你愿意吗！」

争吵戛然而止。

我听到细碎的哭声。

女孩母亲的声音坚定地响起，

「佳佳当时最敬重的就是姜老师，我没办法假装看不见，让不幸延续下去。」

门被推开。

佳佳母亲走出来。

她看到我醒着，楞了一下，慌忙低头将脸上的眼泪擦掉。

「你都听到了？」

我安静地看着她。

她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坐着我的旁边。

出神了很久，她才开口。

「佳佳……很有跳舞天赋，也是姜老师的得意门生。」

「但是那孩子走错了路。她听信了外人的话，说是认识艺考的考官，只要去见一面……」

她哭了起来。

我安静地等着，等她情绪平复。

「后来，佳佳发现自己不仅被骗了，还染上了脏病。」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起来，哭了很久。」

「离开家那天，她说要去找姜老师道歉，她说自己辜负了姜老师的厚望。」

「没想到，她一去不复返，在她最喜欢的地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原本我们是想自己处理这件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姜老师的竞争对手想故意搞垮她，所以故意请来了媒体。总之，当时突然来了很多媒体关注这件事。」

佳佳母亲再次哽咽，

「当时，我们想维护佳佳的名誉，就去求姜老师什么都不要说。」

「姜老师……直接答应了。她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非议，也把机构给关了。」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没想到现在又被重新提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姜女士……永远，永远都是这样。

做了很多事，但总风轻云淡的什么都不说。

她要维护学生的名声，所以她一次、两次，都选择自己扛下所有骂名。

我握了握拳头，「这次，真的拜托你了。」

佳佳母亲亲自录了回应视频。

她的稿子里，原本还写了佳佳跳楼自杀的真正原因，我让她删掉了。

「姜女士保护佳佳那么久，不会想要用这种方式再去伤害她。你只需要坚定地站在姜女士这边，表明姜女士从来没有伤害过佳佳就够了。」

佳佳母亲的澄清视频发出来了。

视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姜女士和佳佳深厚的师徒情谊，并且表示她知道女儿自杀的原因。

「是我这个当妈的疏忽，没有对她在生活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做好心理疏导，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佳佳跳楼与姜女士无关，请广大网友停止对姜女士的暴力行为。也请某些人不要再消费我的女儿。让逝者安息。」

视频一出，事态立即反转。

就像江水倒灌。

那些原本加诸在姜女士身上的骂言，悉数流到了沈康身上。

连带之前他用星星的治病钱去赌博、利用我来赚钱的事情全部被扒了出来。

现在他是千夫所指，被口诛笔伐。

我也收集了沈康诽谤姜女士，导致她声誉受损和人生安全受到威胁的证据，然后报了警。

10

我刚回到家，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再次晕了过去。

接着由低烧变成了高烧。

浑浑噩噩醒过几次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姜女士一直在身边照顾我。

直到发了一身汗，这烧才算彻底退了。

我也醒了过来。

姜女士打开佳佳妈妈的澄清视频，问我，「这是你干的？」

我做那些事，都是瞒着姜女士偷偷进行的。

我心虚地点头，又赶紧补充，

「你放心，佳佳的事视频里一个字都没有透漏，不会伤害到她。」

她盯着我看，「不怕吗？」

「不怕。」我摇头。

「因为，我的奶奶是姜贞。」

很酷的姜贞。

姜女士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奶奶。」我说。

「叫我奶奶，可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好。」

以后，换我守护姜女士。

11

沈康的诽谤罪成立，会被判刑。

他打电话来求我撤案，「阿梨，妹妹，哥知道错了，你别告我了行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当初找你的时候，哥哥也是出了力的啊！」

我面无表情，

「出力找我回去，又用另一种方式加倍折磨我。该还的我已经还了，你没必要再用这个来绑架我。」

「当初你执意要害奶奶的时候，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沈康，祝你牢底坐穿。」

我还听说，沈康进去之前，并没有跟嫂子离婚。

所以，他那一屁股赌债，最后都落到了嫂子和爸妈头上。

讨债的人很凶狠，把他们折磨得痛苦不堪。

可他们纵使掏空家底，也还不上巨额赌债。

所以嫂子打电话给我，「阿梨，你帮帮忙，借点钱给星星治病好不好？」

我冷漠地听着，

「我听说星星已经完成骨髓移植手术了，他外婆把他照顾得很好。所以，这钱到底是给星星治病，还是去还沈康的赌债？」

「沈梨，再怎么说他也是你——」

我不想再听，果断挂了电话，「自求多福。」

12（番外——姜女士的日记本）

小木偶的治愈日记

x年x月x日

把沈梨带回家了，给她改了名叫姜之渡，希望她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她好呆，就叫她小木偶。

x年x月x日

小木偶跟这个家还不熟，大多数还是沉默的。

这样对她的病情不好，我得想想办法，让她多出去跟人交流交流。

x年x月x日

给邻居们介绍了小木偶，她好紧张，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她好像有努力笑，但笑起来就跟哭一样。

不知道小木偶会不会喜欢这里，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小木偶闹自杀了。

我明天一定要骂她。

算了，舍不得。

真的要气死我了。

不知道她痛不痛。

明天我就做醋血鸭和猪血肠吓唬吓唬她。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那个嫌弃小木偶有抑郁症的人我记住了，待会儿就把她踢出群聊。

抑郁症又怎样，就是心里感冒而已，总会好的。

小木偶因为自杀的事跟我道歉了。

哼，这小东西也知道我会担心。

道歉的时候还挺戳人心窝的。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小木偶终于肯去看医生了，我一定要给她找最好的医院。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小木偶还是会难受，庆幸她会来找我，而不是只懂伤害自己。

但不高兴的小木偶好难哄，难道我讲的笑话不好笑吗。

再讲一个：

「朋友中午请我吃饭，买单的时候我看到他掏钱掏得很慢，就说，要不我来掏吧。

朋友说：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于是我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

哈哈。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沈康居然又让小木偶去赚钱，还害得她被骂，当我是吃素的吗。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看到小木偶躺在病床上，我杀了沈康的心都有。

还好小木偶没事。

想骂她几句，还是舍不得。

以后把她看紧点。

还要把她的钱拿回来，不能便宜沈家。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原来小木偶是因为我才答应沈康去直播的，是我误解她了。

这傻孩子。

有她这份心就够了。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佳佳的事情又起风波了。以前我一个人无所谓，但现在连累了小木偶。

要不然先把小木偶送走。

可是她去谁那儿我都不放心。

小木偶，快点好起来。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小木偶真棒！单枪匹马把沈康的事情解决了。

就是身子骨太弱，回来就发烧了。

以后要带她多锻炼。

（小木偶加油）

x年x月x日

小木偶好了。

还要给我养老。

是最棒的的小木偶。

x年x月x日

祝小木偶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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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花：暗黑困境中的觉醒和救赎

每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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