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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陷

尔虞我诈:我做高净值人群征婚那些年

第二天一早,大军开拔。

我们是先在公司集合的,小李开车把我们送到了机场。

以前都说女人出门能顶个辎重营,那天我是真开了眼。

明明就是四个人,行李托运了百八十斤,安检的时候我瞄了眼模特的行李箱,好家伙整个一小卖部。

什么水乳精华面霜,粉底腮红睫毛膏,洗脸的卸妆的防晒的,瓶瓶罐罐叮叮当当,衣服更是装了两大箱,鞋子整了十几双。

我说,姑奶奶,你这是去工作,不是搬家,咱带点必需品就得了。

模特一脸无辜地说,我这些都有用啊,我还留家里不少呢。

我一脸黑线,没再吭声。

我瞟了一眼舞蹈生和宋哈娜两位,也没好哪儿去,都是大包小提溜,跟逃荒的难民一样。

好不容易办完托运,我们卡着点儿登了机。

那个食品加工厂是在南方一个小城市,当地没机场,我们是从长沙落的地。

我们按照计划,先从机场碰头。

几乎没费劲,一到接机口远远我就认出了厂办主任。

不是我眼神儿好,是因为那天厂办主任实在是太高调了。

厂办主任那天整了身西装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头上戴了顶小红帽。本来就倍儿醒目,更要命的是这主任身后还跟着俩打横幅的小伙子。

那横幅实在太过显眼,目测长两米半宽半米,红底大白字,写着:欢迎北京首长莅临XX食品加工厂指导工作。

俩小伙子拿两根竹竿一人挑着一头,展得整整齐齐的,生怕让人看不清楚似的。

当时我头就嗡地一炸。

我假装没看见就想往外头走,接机口这里人来人往,我实在不想让人拿我当神经病看。

我给模特她们说,快走快走,出去再说。

我嫌丢人。

我刚想溜,厂办主任一眼就瞄上了我,跳着脚冲我摆了两下手,呼地一下就扑了过来,一把薅起我手来回摇晃着,嘴里嚷嚷着,北京的首长来啦,北京的首长来啦。

热情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厂办主任龇着大门牙说,首长,辛苦啦,辛苦啦。

我苦着脸说,大哥,我不是首长,你这太高调了。

厂办主任说,应该的应该的,本来我们还想放挂鞭炮点俩烟花的,人家机场保安不让放。

我回头往门口一看,俩黑黝黝的小伙子正抱着一挂五千响的大红皮搁外头等着……

我心里又是一哆嗦,感谢机场安检,没让我继续丢人。

那横幅实在太过醒目,机场里进进出出的人全往我们这边儿看,我催着厂办主任说,大哥,路远,咱们抓紧走吧。

厂办主任这才回过神儿来,说,对对,咱们车上说。

边说边往我身后模特她们仨身上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姑娘真白啊。

说完嘴里又是一吸溜,整个一副色魔脸,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接我们的是两辆奔驰商务,看得出来这小厂是挺不差钱。

按厂办主任说,从这里到他们那地方还得跑三小时,一路上厂办主任倒是没再犯神经病,给我断断续续说了说创业史。

这厂子最先是从一个小山村里开起来的,属于村办企业。

按厂办主任说,他们那个村往上追二百年都是一个祖宗,先人是明朝末年的南方大族,为躲避战乱举家迁徙此地。

村里大多数人都姓吴,沾着亲带着故,基本没外人。

整个一桃花源的翻版。

小山村几年前还是全市闻名的贫困村,一穷二白啥都没有,村里人靠山吃山几十年,家家户户靠着从山里砍树卖木头赚钱,后来市林业局下了文,要搞天然林保护工程,说不让砍就不让砍了。

眼看着全村没了营生。

厂办说主任说,幸亏老吴家祖宗保佑,祖坟上留了一股青烟,就这么烂的地方,硬是出了个大学生。

大学生有良心,毕业在外头闯荡了几年赚了点钱,带着钱回了村,说要给村里人找条活路。

数了数全村的营生,大学生发现了一条活路。

村里人会做一种小蛋糕,逢年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一点供养祖宗用。

大学生在村里先整了一个小作坊,试着做了做,亲自出去跑销路,没承想这小蛋糕往外一卖,反馈格外地好,卖到哪儿都是供不应求。

起先是在乡镇里的小卖部上卖,后来发展到周边的县城里,再后来就进了市,而后越做越大,短短几年,成了一家覆盖全国的零食加工厂。

买卖做大了,大学生索性在市里买了块地,盖了新厂房,眼看着成了本市的著名企业,全村人就靠卖这种小蛋糕,愣是发了家。

整个一脱贫攻坚的典型案例。

厂办主任越说越兴奋,说这大学生厂长就是凡间尘世三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商界一千年不世出的奇才,吴家村永远的指路明灯。

眼看着把他们厂长吹得越吹越来劲儿。

我听得一阵肉麻。

我知道私企一把手都爱把自己的权威架构在商业组织之上,整绝对的命令绝对的服从那一套。

说白了就是PUA。

我觉得这大学生厂长挺厉害,能把厂办主任这老山炮PUA得跟个傻子一样。

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然后就觉得车子一拐弯儿,然后一停。

司机突然扭头冲着厂办主任喊了一声,厂长,咱到家了。

眼看着两辆奔驰商务一前一后钻进了国道边的一家工厂里。

我当时就一愣,问司机,谁是厂长啊。

司机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指着厂办主任说,这就是我们厂长啊。

我愣愣地看着厂办主任问,你不是厂办主任吗?

厂办主任龇着大白牙特坦诚地说,我是厂办主任啊。

我说,你咋又成厂长了?

厂办主任继续坦诚,我是厂长,兼的厂办主任,你知道咱厂是个村办企业,这两年快速扩张,管理人才跟不上,没辙,全让我一肩挑了,钢铁侠不是说了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合着他自己吹了自己一路!

什么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商界一千年不出世的奇才,吴家村的指路明灯,全是他自己!

简直是个自恋狂。

我一脸黑线没吭声。

厂长兼厂办主任没一点儿不好意思,带着我们进了厂,说咱们先从这里落落脚,吃个午饭,下午咱们去老厂二轮面试。

当时我就心里一阵嘀咕,我寻思你们老厂在山沟沟里,怎么面试还往个山沟沟里头钻,你是厂长你直接拍板不就行了吗。

厂办主任看起来真把我们当首长接待了,先是带着我们在厂子里转了一圈。

能看得出来,厂子买卖是真的好。

我们在厂里逛了一圈的工夫,厢式货车进进出出来了五六趟,货是成箱成箱往外运。

我看着地上车轮印子,估计这些厢货全超载。

这厂子规模是真不小,一共五个生产车间,全是流水线生产,一个工人一个坑,一共百十口人。

自恋狂厂长进了车间就喊,同志们,北京的首长来啦。

百十口人刚才还跟机器人似的噼里啪啦干着,一听厂长吆喝,瞬间放下了手里的活,啪地一下立正,然后哗啦啦鼓起了掌,厂长摆摆手,百十口人瞬间又停了掌声。

一副令行禁止的模样。

这百十口人抬着头,没一个看我的,嗖嗖嗖的小眼神儿全打在了模特、舞蹈生和宋哈娜身上。

模特被看得不自在,偷偷跟我说,陈加,他们看人咋都这种眼神儿的。

我说,可能是没见过你们这种大美女吧,大美女还怕看咋的。

我随口敷衍着,可心里也有点儿怵。

这帮人的眼神儿吧,好像也不是看领导的样,一个个阴森森的,还带着点挑挑拣拣的意思,好像是种菜的在挑菜,养猪的在选猪,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心里正犯嘀咕,自恋狂厂长说,首长,这午饭准备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食堂是在车间后头的一个小院里,一个单间。我上席一看全是稀罕货,什么炸蚂蚱、辣子蚕蛹、菌菇汤、松子仁糖蘸、炖兔子肉、烤斑鸠、熏腊肉……

自恋狂厂长说,首长,你别看我这桌饭土,在你们北京可是真吃不到咧,今天给你们整点新鲜的。

一看就费了心思。

尤其好吃的是一种黄虫子。

这虫子说像蛆吧个头又比蛆大,说像菜青虫吧身子又比菜青虫窄,过油炸了一盘子,黄澄澄的看着还有点瘆人。

我倒是没害怕。

早些年我走南闯北惯了,生冷不忌,夹了一只一尝,说不出来的好吃,没有怪味儿,就觉得像一块黄油爆了在了嘴里,又醇又香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儿。

隐隐和我吃的他们厂小蛋糕一个味儿。

模特、舞蹈生和宋哈娜刚开始还不敢下筷子,可又不好驳了东家面子,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一吃就再没停下来。

自恋狂厂长说,这虫子是他们这里的特产,叫黄金虫,属于高蛋白食品,别看你们城里啥也不缺,可这种好吃的东西你们真没见过。

自恋狂厂长眼看着又要吹牛逼,我没再抬杠,这黄虫子确实吃起来不错。

最后又开了两瓶红酒,整了个土洋结合。

我品了一杯,酒也不错。

舞蹈生和宋哈娜一看就是老手,知道眼前这不着四六的厂长就是财神爷正主儿,左一杯敬着,右一杯劝着,把厂长哄得跟三孙子一样高兴。

就模特自己干坐着。

我故意揶揄模特,悄悄说,业务不到位啊,你看这俩后起之秀多上道。

模特说,艹,我看这厂长比虫子还恶心,要不我兜一圈跟你回去吧,这钱我挣不了。

我说行,一会儿我给这厂长说说,不是三选二吗,这两人也就够了,你跟我回去。

说实话,也不知道为啥,我也不想让模特掺和这买卖。

酒喝到酣处,自恋狂厂长还整上了词儿,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湖震荡和为贵,咱们聚到一起就是缘,为了这缘分咱们共饮一杯……

杯字儿还没兜出个尾音,司机进了屋,冲着厂长说,车都加好油了,咱们带着这三件货进山吧。

这话说得声音有点儿大,一屋子人都听了个明白,

我瞅瞅模特、舞蹈生、宋哈娜,心里数了个一二三,正对了那三件货。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平淡如水地问厂长,大哥,他说的哪三件货啊。

厂长先是冲我尴尬地一笑,然后嗷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冲着司机吼,货货货,你这个白痴天天运货运傻了吗,这特么大活人能叫货吗,这是北京的首长!

吼完司机又冲我赔笑说,老陈,让你见笑了,这几天这山炮净特么帮着送货了,张嘴就是货货货的,赚钱赚傻了都。

司机好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搓着手一声不吭。

自恋狂厂长一通吼,算是把这事儿给敷衍过去了。

可我心里还是隐隐有点不安生,我老觉得这司机说得不像是糊涂话。

我们还是开着那两辆奔驰商务进的山,新厂老厂说是都在一个市,其实路程远得很,眼看着先是在国道上跑了四十多分钟,然后拐进了山里,顺着小土路就开始兜兜转转。

没了路标,我彻底迷了路,眼见着手机上的信号也是越跑越弱。

我心里又开始不安生起来。

车外的景色倒是真不错,南方山水少了北方的豪放,多了一丝秀气,一座座喀斯特地貌的山峦在车窗外矗立着,我恍如陆地行舟。

路上这不着调厂长又犯了自恋病,又开始给我吹,说能把村办企业干成这规模的,全中国数一数不超过十个手指头,他占一个。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我算着时间,车在山里兜兜转转逛了两小时,最后一头扎进了一个小山村里。

自恋狂厂长说,他们村到了。

这一路兜兜转转把我整得有点迷,下了车我就往四下看。

这吴家村果然如厂长所说,是吴家先祖为了躲避战乱特意挑选的地方,四下里除了山还是山,要是没人带路,我们指定钻不到这里来。

天生带着隐蔽性。

一到村儿里我又发现了不对劲儿。

我们下车之后往后头一瞧。

跟着我们来的还有三辆面包车,一到地方,三辆车里各钻出来八九个小伙子,拢共小三十口人。

我当时还奇怪,我说厂长,不是面试嘛,你带这么多人干啥。

厂长笑笑说,晚上咱们聚个餐,知道你们北方人酒量大,我得防着你们灌我,多几个人替我挡挡酒。

这话说得一听就有毛病,这商务接待哪有找陪客找三十口子人的,一听就是胡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