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拒绝的,但顾准明显捏住了我的软肋:「这个算加班。」
「好啊,看新上映的《速激》吧!」
顾准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看到门外的颜笙霎然间白了脸,顾准好像选择性失明只给她一句:「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真是个绝情的男人,没看见人家已经站不住了嘛。但是顾准好像并不想看她这副样子,步子迈得飞快,把我都甩开了。
颜笙站在原地,捂着胃看上去有些痛苦。她皱着眉,像快碎了的瓷娃娃,看得我心惊胆战。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顾准的表现来说他是喜欢我的。只是我们三人之间仍有着牵连,这联系不断,对我们三个都是伤害。
颜笙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她很快走开了。
有人说电影院就是用来创造奸情的,尤其是《速激》这种能让人腺上激素飙升的电影。
黑漆漆的环境,紧挨在一起的两人,是仅次于过山车的绝好场景。
这种环境里,电影到精彩处,自然而然地搂上身边人的肩膀,会让一切看起来都是顺理成章。
我有些期待顾准的动作,他已经开始躁动地搓手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搭上我的肩膀,一个电话打断了所有的暧昧。
颜笙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阿准,我的胃好疼,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面前的人脸上分明写着紧张。
看我面色不好,顾准解释:「她胃不好。」
心里说服自己不要嫉妒,但控制力实在是差,不知不觉就摆了张臭脸。
顾准却突然拉起我:「大半夜的,我一个男的不方便。你别多心,纯粹是朋友间的关心。」
他抿着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
这又不是他的错,我踮起脚摸摸顾准的脑袋,「不怪你。」
颜笙的父母在外地,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穿着睡衣的颜笙开门看到我很是惊讶。她几乎是颤抖着唇问出声:「你们在一起吗?」
顾准应了一声,绕过她进屋。不自觉地皱起眉:「你喝酒了?」
确实有股酒味,颜笙看着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她咧嘴笑起来,踉踉跄跄爬到床上,抱着酒瓶哭起来。
「我以为我回来一切都是原样,没想到什么都变了。公司破产,连你都不要我了,怎么办啊,阿准,我只有一个人了!
呕!」
她喝了不少酒,脸上红得厉害,加上胃不好开始不住地吐。捂着胃说疼,泪眼汪汪的。
我照顾人还算有经验,让她就着手用清水漱了嘴。又找来胃药让她吃下,才让颜笙靠着床好好休息。
大冬天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衣服都黏在身上。我让顾准好好看着她,准备烧点热水给她擦擦,再熬点粥安抚一下受伤的胃。
回来的时候颜笙正抱着顾准的腰哭得厉害,我心里说不要喜欢顾准了,可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想起当年毕业,喝醉的顾准念叨的都是她的名字。
「颜笙,颜笙……我……」后面的话太模糊了,我没听清。
我背过身抹了把眼泪,然后端着热水走过去。顾准看见我并不
惊慌,他只是任由颜笙抱着,听她絮絮叨叨。
「阿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颜笙
哽咽着,「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只是生气对不对?我们重
新开始,重新开始好不好阿准?」
顾准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冷,他一根一根掰开了颜笙的手指。
「是你先丢下我的,二十一年的情谊说丢就丢。」他垂下眼,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颜笙一时接受不了,豆大的泪珠不住滚落。
「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男人轻声应是,而后抽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开车回去的路上顾准很沉默,我望着他,眼眶发红。
「嗨呀,放不下可以回头嘛,不要等到真的错过才后悔。」
顾准深吸一口气:「陈程,你知道三年前我喝醉了,说的是什么
话吗?」
「?」
「我说的是,『颜笙,我放下你了』。如果你听得再仔细一点就好了。」
顾准彻底红了眼:「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说起颜笙和顾准是青梅竹马,从小就知根知底的存在。顾准也一直觉得他们长大后会结婚,生小孩,组建一个平淡而幸福的家庭。但颜笙不这么想,她想去国外,那里似乎更有发展空间。
与其说是留学,不如说是把家里的生意往外发展。
顾准的爷爷曾是位军人,并不允许顾准跟着颜笙一起出国。在老人家的眼里,外国的月亮并没有比较圆。
为了让颜笙留下来,顾准许诺会把自己手里的股权转赠颜笙,并且一连几日在她家楼下等着。
奈何颜笙就是铁了心要走,留顾准一个人伤心。
我的出现更多像是一个开心果的存在,顾准说看着我傻乎乎地给他加油时会很高兴。
雨天送伞,抑或是见不得人的糟糕手艺,不知不觉就打动了他的心。
毕业的那天晚上顾准喝醉了,说实话当初为了成全我,许睿特地把我和顾准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我自然是个君子,不会乘人之危。虽然对方喝醉了的小模样格外诱人,但在一个有原则的人面前我只是勤勤恳恳地帮他收拾了一下。然后我就听见顾准
在叫一个名字。
自然是颜笙。
当时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眼泪。一边痛骂自己是
个傻子,一边冷静地把人搬到床上。
告别的时候还不忘给他掖好被子。
我记得当时说的话。
我说:「顾准你个王八犊子,我不要喜欢你了。」
从此我就不见了踪影,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兜兜转转到头来,是我漏听了一句。
回到家,顾准问我喝酒吗,没等到我的回答就从酒柜里挑了一
瓶。开红酒的速度看上去像是早有预谋,生怕慢了一步,到嘴
的鸭子就飞了。
我自诩酒量还行,两个人,面对面,连盘花生米都没有,生生
吹了一瓶。
果然大意失荆州,醉倒了。
我躺在床上,顾准滚烫的身子贴着我。
醉与不醉这个人都是寡淡的,很少看他激动。又或者,他醉得不够彻底。
也许是那瓶86年的拉菲劲不够大,不至于让顾准迷失自己。
但是他喷洒在耳边的呼吸变热了。我脸一红,情不自禁勾住了
他的脖子。
他的手横放在我的腰上,小心翼翼地问:「陈程,我可以抱你
吗?」
我没出声算是默许。
于是男人长臂一揽将我紧紧困在怀里。
顾准又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砸到了心里,「陈程,我可以
亲你吗?」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我也有点烧。
靠着我的人不安分地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顾准轻笑:「陈程你胖了,软乎乎的。」
我扭过身子想反驳他,唇就覆了上来。
「陈程,我就亲一下好不好?」
热烈而绵长。
大脑忘却思考,只知道跟随对方的动作反应。「陈程,你怕不怕?」
「陈程,你别怕。」
「陈程……」
他亲昵地唤我的名字,像只大型犬在我颈边磨蹭。
顾准吻我的睫羽:「陈程,爱我好吗?」
我说不出话来。而后听见他笑:「陈程,我好爱你呀。」
……
我妈她老人家说过,找对象得把眼睛放亮了,不要听信甜言蜜
语。
我偎在顾准的怀里,心想,是这个人的话,骗我也没关系。
这个我喜欢了许久许久的人,无论怎么欺骗自己都改不了我爱
他的事实。
折腾了许久,这一觉都睡过头了。要不是太阳过分刺眼,我可
能都起不来。
身上狼藉一片,锁骨和颈侧斑驳红痕,下巴还有一个。这可是
高领毛衣都遮不住的。
顾准见我醒来俯身就要亲我,吓得我赶紧捂住嘴。
「大早上起来没刷牙,口气不好,我不要亲亲。」
那人揉揉我的脑袋,笑弯了眼:「好,我去给你放水泡个澡,今天不上班也可以,你好好休息。」
我出来的时候顾准床单都换好了,他心情很是不错,嘴边的笑止都止不住。但他又是内敛的,要笑不笑的样子从远处看像是犯病了。
「顾准,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闷骚?」
「有啊,你不就是吗?」
他在倒水熬粥,临出门时给了我一个吻:「在家乖乖听话,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我木然地点点头,感觉自己一定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我竟然睡了顾准,校园男神,青年霸总,人生巅峰。
去开个帖给姐妹们一点做梦素材吧。
下午两点阿姨来打扫房间,我在顾准的书房见到了那个本该在三年前给我的惊喜。
一个相册,前面都是我偷拍顾准的照片。事先声明,我拍的每一张都在后来发给顾准看过。他也一直知道我就纯属痴汉,日常爱好就是记录他的盛世美颜。可是相册翻到一半就变成我了,有时候是远景,有时候是一起吃饭,他趁我不注意拍的。
相册最后是他手写的话:「告白这种事不应该由女孩子主动,谢谢你喜欢我这么久,以后换我来喜欢你。」
「陈程,做我女朋友好吗?」
顾准的浪漫闷在心里,慢慢地发出芽来,而后长成大树,至死不渝。
五
公司要竞标一块地,上下得疏通点官员。顾准特地花大价钱淘了块冰种翡翠要送给某位夫人。这场晚宴也是由我和他一起出席。
我在公司没有和顾准走得很近,一是为了避嫌,二是我实在承受不起公司各位投来的疑问目光。以及对癞蛤蟆如何吃上天鹅肉的深度探讨,其中不乏鄙夷之心。
只有肖姐知道点,毕竟当初顾准和她亲自交代过。所以偶尔也会有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但老油条毕竟是老油条。更多时候肖姐是分给我一块蛋糕,几包零食,不动声色地维护我。然后把「请你吹吹枕头风」这几个字挂在脸上。
至于颜笙,她好像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看到我也只是点点头。偶尔和顾准谈谈工作,讨论下升职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来她是打算以顾准的博远为跳板谋一个更好的未来。
过多关注男友前任只会让自己着急上火,有那工夫还不如多干两碗饭。
参加晚宴的前一天颜笙约我吃饭,她有些自嘲地看着窗外风景。
「你知道吗,顾准说过他会娶我。可是事实证明,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曾经那么海誓山盟,我不过出国几年,回来就一切都变了。」
她转移视线,直勾勾地盯住了我的眼睛。我才发现和刚回来的时候不同,这时的颜笙已经明显有了职场女强人的气势。
沉稳,淡定,同时盛气凌人。
「我和他青梅竹马,尚且如此。你觉得你和他,会有个结果吗?」
她摘下手链,18k金,满钻镶嵌红宝石。精致的款式,很适合女孩子。特别的是中间有颗心形的红宝石,突出自身,不与其他宝石在一个纬度。垂在手背上的时候,格外显眼。
「这是顾准亲手设计的款式,叫跳动的心。」
「陈程。」她问我,「他给过你承诺吗,你确定他真的不爱我了吗?」
「我爱他,比你更加热烈。」陈程虽然是个滥好人,好说话,但不代表可以让别人对着自己
的东西满眼垂涎。
我学着她的样子优雅地抿了口咖啡。
「颜小姐,你知道有种行为叫绿茶,有种角色叫小三吗?」
颜笙弯了下唇角。
「你说过和他没有关系,现在却赖着他不放,想当婊子又要立
牌坊,你以为自己很清高吗?」
我突然体会到了恶毒女配的快感。
「没办法,是顾准追着我跑的。」
晚上回家,男人急切地来索吻。白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脱了衣服就是一匹饿狼。
我点着顾准的胸口,闷声道:「你要听话,不听话我就不要你
了。」
对方抓住了我的手腕,语气懒散轻慢,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快
意。
「那我就冻了你的银行卡。」
「……」
说来惭愧,我终于还是屈服在毛爷爷的香气下,安心养胃了。五
顾准环着我的腰,下巴搁在肩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确实,关于这次项目,他下了不少心思。
「颜笙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男人扳过我的身子,直视我的双眼。他捧着我的脸语气温柔而
认真。
「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必去相信。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我爱
的是你。」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把颜笙的话甩出脑海。
星期三,宴会的日子。
陈程同志最近伙食特别好,肖姐给准备的礼服差点没穿上。
我两顿没吃了,饿得有点腿软。
「顾总以前从来不带女伴的。」她掩唇笑道,「陈小姐可要牢
牢把握啊。」
我傻笑,没搭她的话。
顾准的举动太明显了,亲自挑选的礼服首饰,带着我去见这次项目的最高决策者,再大大方方地宣告我是他现在以后唯一的女伴。无疑是坐实了女友的身份,我去茶水间都不用自己倒咖啡了。
从前走路带风的经理们现在见我都得好好寒暄一番。
顾准会拍拍我的肩:「成为老板娘的必修课就是学会听马屁。」
我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甚至最近在这马屁中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拖着饿虚脱的身体,带着这次宴会准备的礼物下楼。
顾准在公司楼下等我。
他本就是不苟言笑的男人,如今这样正式的装扮更是严肃,几乎不敢抬头去看。
见了我,顾准扬起一抹笑来:「很漂亮。」他又补充一句,「你果然很适合这种款式。」
顾准伸过手将我的发拨到一边:「还缺了一样东西。」
他张开右手,是一串项链。
「很久很久之前就想送给你,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今天就很好。」顾准颔首,有些孩子气的扬眉,「给你准备的惊喜可不止这一个,明天就是生日,期不期待准点的生日礼物?」
他低下头:「也是我们在一起一个月的纪念日。」
我心跳得厉害,有种扑倒这个男人的冲动。为了掩饰饿狼的本质,我整理头发,戴上了项链。
铂金钻石项链,吊坠小巧精致,足够衬托主人却又不会夺其风采。只是看款式像是几年前流行的。
顾准偏过头:「还记得毕业典礼,我给你准备的那一套。」
我记得,一字肩V领小礼裙,完美收腰,穿上它像是换了个人。可惜我当时保守,看着暴露在外的肩膀和刚刚盖住大腿的裙摆还是决定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长裙。
「这项链是和那条裙子配的。」顾准握着方向盘,「我挑了好久,想让你成为最夺目的那个。果然,足够漂亮。」
他斜眼看我:「不过以后只准在我面前穿,你要是敢和别人穿成这样出去,我就买个链子把你拴起来。」
我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顾总我知道了。我发誓我只爱你一个。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摸狗我绝不捉鸡!」
顾准这才满意,暗自嘟囔:「我很小气的。」
宴会在靠近市郊的别墅举办,寒冬腊月里的天,这院子里却是修竹茂林,郁郁葱葱。
一下车好像到了树林里,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别墅是欧式装修风格,恕我见识短浅,形容不出它的高大上。
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光辉,整个大厅气派无比。我只觉得
满目琳琅,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纯属大老粗。
顾准牵着我,他的手温暖有力,叫我紧张缓解不少。
我真是没出息,哪里有这么不经事的女伴,甚至害怕得发抖。
我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包,里面有为这次宴会特地准备的礼物,
一只价值不菲的手镯。
有人来敬酒,我抬眼一看,是颜笙。
暖气打得足,她喝了点酒,所以面上有些红润。眸子带了点雾
气,看上去比平时更加风情万种。
顾准并不意外,靠在我的耳边解释:「杨先生和颜笙家是旧相
识。」
我知道,这镯子就是送给杨夫人的。
颜笙见我勾着顾准的手臂,看上去有些落寞。
也难怪,任谁看到前男友带着新欢都得有点膈应。何况她现在
在低谷期,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颜笙说:「陈程,我敬你。助理这个活不好做,你一定要好好把
握,不能出一点差错。」
我喝不惯香槟,市井小民最爱雪花勇闯天涯。
学着颜笙的样子仰头轻抿一口,入口很是清甜,比KTV里好喝得多,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颜笙挂着笑,又敬顾准。眼里的雾气更浓,像是要凝出泪来。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转而穿梭于人群间,从容自然,大方地同每一个人打招呼。我知道,她这是在积攒自己的人脉,为以后打基础。
我深深地觉得,这种场合顾准身边站着的应该是颜笙,再落魄她也是个公主。从小培养的礼仪不会遗忘,举手投足间都是叫人移不开眼的优雅。
「自信一点,陈程。」他捏了一块小蛋糕塞进我嘴里,「不过紧张也没关系,多来几次就好。」
我看向颜笙的方向,被顾准掰了回来。
「别看了,你要是敢说什么下次让她跟我一起来,我明天就冻结你的卡。」
「我还有工资呢!」
男人瞥了我一眼,满满都是不屑:「工资不够买礼服。」
我算是明白了,掌握财政大权的人才有资格说话。宴会过半到了该送礼物的时候,我打开包拿出了装着手镯的小
盒。
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冰种阳绿翡翠手镯,价值不菲,赏心悦
目。
就是,碎成了四块。除了这,哪都好。
我捧着盒子到顾准的眼前。
「你扣我工资吧。」
顾准瞥了一眼,面色有点凝重,从这个角度看像是阴着脸在训
斥我。
「现在这个时间,要去哪里找东西补上这个缺口。你怪我吧,
顾准,你别不说话。」
他沉默片刻:「知道镯子是怎么碎的吗?」
我愣怔,心里隐约有答案,但没有说。
「一直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没拿出来过。」
顾准垂下眼睑,他高我一头,这样的角度让低头的我更加心
虚。
良久才听他笑起来:「这镯子好贵,用彩礼抵了好不好?」
「还说这话!」我又羞又急,「当务之急不是找替代品嘛!」「没关系,不用你操心。」
碎掉的镯子被放进外套口袋,顾准走出了大门,还不忘提醒我:
「乖乖待着别瞎跑。」
颜笙问我怎么不去送礼。送什么,碎成四瓣的翡翠渣渣?
「保险柜钥匙我只脱手过一次,今天下午肖姐让我去换衣服,
她催得急,所以我随手放在了抽屉里。」
她还是一副温和笑意:「然后呢?」
「手镯为什么碎,你比我更清楚吧?」
「陈小姐。」颜笙放下酒杯,「做事是要讲证据的。」
「我还没碰过这镯子,要去验验指纹吗?」
颜笙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我。
「我不欠你什么,别对我这么大敌意。你是顾准多年至交,所
以我让着你,只是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明白,我和他之间
不希望有第三个人插足。」
「分明,是你抢了我的东西。」她咬牙说出这句话,显得很是
悲伤。皱紧的眉宇间哀思无限。
「不是你先放手的吗?不是你先丢下顾准的吗?现在想吃回头
草?再说了,顾准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选择。不是你一句话
就要颠颠跑回来。」「颜笙,这是最后一次。」
陈程同志有的时候非常怯懦,但是宝贝不已的东西,谁要是抢
就咬死她。
抹茶小蛋糕是一个,顾准也是一个。
顾准速度很快,我才吃到第二个小蛋糕他就回来了。车停得那
么远,他跑着去的,鼻尖都渗出了汗珠。
男人塞给我一个盒子,打开是一块表。
饶是我对奢侈品研究不多也知道这玩意价值不菲。
百达翡丽私人定制款。
「这东西,原本是要送给我的?」
「嗯。」顾准点点头,露出可惜的神情,「都怪你这双手不争
气。」
我哭丧着脸:「是啊,高低是我不配了。」
把表送给那位夫人后我和顾准退到了角落。
抹茶蛋糕很好吃,苦中带甜,丝滑细腻,唇齿留香。
我把头靠在顾准肩上:「手镯是我没有保管好。」
他在我的额头印上一吻:「生日礼物没有了怎么办?我准备了好久呢,。」
我与顾准十指相扣:「和我回家过年吧,今年不见外客,所有应酬都推掉,只陪我。」
就当生日礼物了。
陈程是个胆小鬼,不仅仅是顾准视奸我的朋友圈,我也时时刻刻关注着他。
朋友圈,微博,各种财经类报纸。有关于他的采访通通下载留着回放。
要藏住喜欢太难了,所以能够抓住的时候一定要牢牢抓紧,绝对不可以放手。
男人捏着我的发在指尖打转,笑得宠溺:「好。」
我跟我妈表达了今年回家过年的计划并委婉地通知了他们的姑爷今年也一起回去。
我妈的回答是这样的,介于我在我们村已经属于大龄剩女了。只要我能带个男人回去,是个活的,别的都不重要。
顾准在开车,听我妈的大嗓门有点憋不住笑。
「我丈母娘还真是随和,那我一定很容易就能过了见父母这关吧。」等见了面就不是这回事了。
我爹一向推崇门当户对,如果说顾准家是高门大户,那我们家
就是给他家送菜的那种。
不要问,问就是我家三代种毛豆。
他对顾准不满意,很不满意。尤其是顾准吃饭时的样子。
顾少爷嘴挑得很,在家自己做不说,即便去饭店最低也得三星
起步。我们家的饮食向来重油重盐,庄稼人不吃点咸的,干活
没力气。
我妈手艺又不好,味道不说一言难尽也就是能吃的地步。所以
尽管是能做出最丰盛的菜肴,顾准也只是浅尝辄止。
汤是我做的,他多喝了几口。
要命,这个男人吃饭过分优雅,显得桌上咕噜噜喝汤的我们一
家好像山猪。
而后,他轻轻掩了掩嘴角。
我爹:「陈程,你高攀了。」
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我跟村口的国富天生一对。
「那种人家是我们能攀扯上的吗?你想过没,以后他在外面有
人了,还是不想要你了,你怎么办?」我没想那么远,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只是现在我不想后悔。
顾准在厨房刷碗,厨房空间狭小,他一个大男人在里面显得有
些拥挤。
我妈有点懒,厨房打理得不勤快,大衣蹭到灶台就有一片油
渍。
从前在市里不觉得,回了老家才惊觉我们之间的差距。
他那双手哪里是用来刷碗的,如果不跟我回来他现在应该在外
面应酬签合同。
总之,就是不配。
好像山鸡配凤凰。
你以为我要自卑?不,凤凰都让我追到了,我可真是太流弊
了!顾准刷完碗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擦干净了,扫了眼正在被
谈话的我,默默拿出了今天买的礼。
里头有不少水果,他借着送水果的名义想坐我旁边来。
又被我妈叫走了。
男人朝我摊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二老的意思很明显,相当统一。分手。
我和顾准挨着坐,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中午吃得太多了有点
反胃,不注意就呕了。
我妈一看,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陈程!我怎么教你的,你一点都不自爱!」
苍天可鉴,我只是反胃!
顾准扭头看我一眼,看上去蛮高兴的。
你们,想多了喂!
我爹急躁得想抽烟,点起来又默默掐掉了。
我赶忙解释:「不是那样的,别多想,我就是中午吃多了反
胃!」
「嗐,你不早说!」我妈喘口气,坐回了沙发。
「小顾啊,你听阿姨一句劝,我们家小陈跟你不般配。你呢,
不要图一时新鲜,害了我们家小陈一辈子。这孩子从小就心眼
实,你呢,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没必要非是她。吃完中饭早
点回家,还有两天就年三十了,你家里人肯定等着你回去过年
呢。」
大概是我妈把我爹要说的话说完了,他就坐着等顾准开口。
谁给过顾准这样的委屈受呢,明摆着的下逐客令。坐在我旁边的顾准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猛不丁抓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叔叔阿姨害怕什么,我和陈程差距太大,所以你们怕哪天我离开陈程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且不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是我一定不会让陈程一无所有。」
「我手里有博远67%的股份,我自愿无条件分她一半。」
这话一出,别说我爸妈,我都惊呆了。
33。5%的持股权,三分之一的博远都在我手里。
顾准笑:「这样就不用害怕了。」
今天晚饭由顾准准备,他围着小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我就给他打下手,剥剥蒜,切切葱。
「你对我太好了,顾准。」
男人手里没停,没有不粘锅煎鱼,得不停地翻面。
「我以前说过,如果颜笙留下来就给她一半的股份。所以,她有的东西,你不能没有。」
「博远是我的聘礼,但你远比这聘礼珍贵。」
我突然好奇起来:「你那么长情,怎么短短两年就会放弃颜笙。」鱼煎好了,炖汤的工夫终于可以歇一会。
「我感情一直很淡,从小到大身边只有许睿和颜笙两个朋友。
可能我对她只是习惯了陪伴,并不是爱情。就好像我对着她不
会心跳加速,而你会。」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2012谣传世界末日的那一年,暴雨的那一天有个小傻子来给
我送伞。后来她在烧烤店喝醉了,拉着我的手说,如果世界末
日真的来了。她要做一个诺亚方舟,只带着我。」
「只有我。」
「陈程。」他叫我的名字,「以后我们生了小孩绝对不会取这
么随便的名字。」
这男人,太毁浪漫了!
大年三十,一家人聚在一起看联欢晚会。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
应该在烟花下接吻,我却和顾准往市里赶。
颜笙自杀了。
人生总有许许多多的坎,颜笙绝对就是其中一个。
我坐在副驾驶,烦躁地抠着真皮座椅,很快就被我抠出一个洞
来。顾准过来捉我的手,这个时间高速上一辆车没有。人家都在老
婆孩子热炕头,阖家欢乐过大年。我却要和现男友去给他那看
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前女友送温暖。
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没意见是假的,但意识不清的颜笙嘴里不住念叨顾准的名
字。不去好像不大人道,显得我太铁石心肠。
冷风吹得我缩了缩脖子,医院里都是消毒水的气味。拉着的顾
准的手很温暖,只不过看上去有些紧张的样子。
病房外站了两个中年人,应该是颜笙的父母。此时在门外焦急
地踱着步,看见顾准走上前来才稍微舒展了眉头,只是瞥见我
又一下子阴了脸。
「狐狸精!」
我本来躲在顾准的身后无意面对这家子人,可是她这么说让我
不由得来火。
我和顾准是自由恋爱,当时彼此都是单身,她凭什么这么骂
我。
于是撸了撸袖子就要上来和她battle一番。
只是,很显然,颜笙看着柔柔弱弱。她妈可不是个好招惹的
人,上来就要甩我一个大嘴巴子。顾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伸过来的爪子。对方一脸不可置信
的样子,几乎是痛心疾首了。
「颜笙她为了你自杀,你还要护着这个女人?」
我看着顾准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担心到不耐烦再到暴躁,他绝对
是在爆发边缘了。
「颜笙自杀不是她的错。」
眼看着要闹起来,护士即使制止了他们。
颜笙醒了,此时半躺着。她本就白,如今因为失血,巴掌大的
小脸更是近乎透明的白。
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左手手腕包着纱布,纤瘦的身躯包裹在宽
大的病号服里,让她看着脆弱得如同个瓷娃娃。
「阿准。」
站在我身边的男人身形一晃,接着拖了张椅子坐下来。
「颜笙。」
颜笙用没受伤的手去拉顾准的袖子,被他避开了。男人敛着眉
目,说出来的话有些不近人情。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留在博远工作。」
颜笙一愣,眼里沁出泪来。
「你就这么恨我吗,阿准?」
顾准拧着眉,把我拉到跟前来。
「不是恨你,这是每一个老板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现在的你不适合待在这个职位上。」
「可是,阿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哈佛毕业,有着良好的家教。虽然家道中落,但人脉交情还在,你的能力也不差,不过是少了一个我而已。」顾准顿了一下,「颜笙,你不是一无所有。陈程才是,没和我在一起之前欠了一屁股债。既不漂亮也没脑子,如果没有我照顾她,我怕在这个世道她根本混不下去。」
他站起来:「我会写一封推荐信,给你介绍更好的公司。至于我们,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牵着我的手:「走了,回家。」
我们走出医院时颜笙赤着脚跑了出来,但是她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见此顾准唉声叹了口气。
「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是不甘心多还是爱多?」
外面的爆竹声一声大过一声,似乎掩盖了颜笙要说的话,最后只看见了她的唇动了几下。
顾准朝她摆摆手:「回去吧,对一个不爱你的人再怎么折腾也没用。」顿了下,「我们还是朋友,自然会照顾你。」隐隐约约中,我听到她说了声谢谢。
像来的时候一样,高速上没有人,畅通无阻。
「不生气了吧?」
我板着脸:「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
「哟,刚才是谁,脸黑得跟钟馗似的。但是这次必须来,我的
态度摆绝了,她才能知道我和她不会有可能了。」
「颜笙从小就依赖我,可能她到现在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欢
我还是舍不得我对她的好。不像我家小朋友,只会傻乎乎地对
我好,生气了就跑得远远的,一点都不给我惹麻烦。」
他在惹麻烦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好在,我又把她找回来了。」
东方泛了鱼肚白,大年初一了,新年的第一天。
顾准勾着我的手:「回家了。」
完
番外收毛豆
结婚第三年,顾先生终于有空和我一起回家,我妈常念叨这个
女婿实在不精干,每年农忙都看不到人。我就眯着眼看着我家这浩浩荡荡的毛豆田,再想想顾准西装革
履的样子。
不相配,实在不相配。
但是顾准真的很忙,顾伯父老早给他选好了联姻对象。他却一
声不吭和我扯了结婚证,还赠送了一半的股份,气得顾伯父差
点打断他的腿。
顾准梗着脖子,只有一句话。
「我就是要娶她!」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的心就是掰不过来。没办法,顾伯
父收回了顾准在博远的所有股份。至于我手里的……
陈程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势必和顾先生共进退。
事实上那是顾准留的后手,为的就是保证我们日后的生活。谁
知道我一声不吭又还回去了,好在房子是自己的,银行户头也
有存款。顾准说干就干,成立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一家公司,没
有长辈插手的那种。
至于我,从他的户头划拉了个零头,在淘宝开了家女装店。
所以,我俩都挺忙的。
好在苦日子熬过去终于看见了甜头,事业蒸蒸日上,可以停下
来歇歇脚了。
我妈就喊我回家收毛豆。
我真想抱着妈妈的大腿来上一句不合适啊,您女婿从小到大没下过地,别说下地了。要不是小学有亲近自然的活动,他连农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您这么做属实不合适啊!
我们是快中午到的,我妈让我们先吃饭,她老人家一点都不客气,搬了两个小板凳就让顾准和我先剥毛豆。
「中午给你们做个毛豆烧鸡,我先去杀鸡!」
我还没开口,顾准就笑开了:「好嘞,妈!」
刚刚入夏,天才热起来,顾准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十分接地气地开始和我剥毛豆。
家里饭基本上是他做,所以干起这种活来也是轻车熟路。
「对不起啊,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还让你做苦力。」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那你晚上主动点,别让我受累了。」
我把毛豆杆子都扔到他那边:「我看您挺有力气的,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顾准哼哼:「都老夫老妻了。」
其实这些年收毛豆有专门的机器了,都是由我爸开着收割机收的。累不着人,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让顾准干这活儿。他又不会开收割机,跟在后面捡毛豆吗?
害得我中午饭都吃不香了。
「爸,地里有机子收。顾准好不容易休息,你让他歇歇呗。」
老爷子一个眼刀飞过来:「机子坏了,下午跟我手割去。」
我还想再说两句,顾准在桌子下面踢了我一脚。
好在天气不热,饶是如此我也备了不少水。
今年毛豆长得特别好,颗粒饱满,结得又多。加上刚上市能卖
到六块钱一斤。
收毛豆的人那也能卖到三块。
我看着碧绿碧绿的毛豆田,盘算着要不在菜市场支个摊,不让
中间商赚差价了。
顾准已经拿着镰刀跟在我爸后面吭哧吭哧地割毛豆了。
从小养尊处优的,我都怕他把自己腿剌了。
「起开起开,我来!」
「……」顾准死死拽着镰刀,较上劲了。
毛豆叶子上有大青虫,虽然打了农药,但最近蛾子、蝶啊的特
多。这玩意长得快,个个膘肥体壮。在叶子上蛄蛹蛄蛹,别提多惹人埋汰了。
我俩在这较劲,那大虫子啪嗒一下掉顾准脚上了。
我看着他原本热红了的脸猛然转白,身子僵直,两眼盯着大青
虫瞳孔地震,就差叫出来了。
在经过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他颤抖着嘴唇:「宝贝,你可以把
它弄走吗?」
我点点头,接过镰刀轻轻一挑,把它甩到了我爸的头上。
顾准:「……」
我:「……」
我爸:「什么玩意蛄蛹蛄蛹的。」
惊吓过后,顾准还是推开了我。
「乖,这里晒,你回家去。」
我拗不过他,只能回家和我妈准备晚饭。等太阳下山,丈婿两
个才脏兮兮地回来。高强度劳作,顾准累得说话都没力气,也
是真饿了。头一回见他添饭,而且吃得那么香。
等我洗好澡躺到床上时他已经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揽着我,
眼都睁不开。
「今晚不按摩了,睡觉。」往常的时候,我因为经常打包快递,他在外面忙。所以睡觉前
要彼此按摩一下缓解疲劳才行,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顾准拉着我的手:「明天再补给你啊,老婆。」
我有点心疼,看他睡着了悄悄摸到爸妈房里。
「我们明天回去了。」
「哟,还心疼上了。」我妈打趣我,「那是你爸怕你受委屈试
探姑爷呢!」
「哼,动作慢死了,明天我开机子收,用不着他!」我爸抽着
烟,「不过他是真心疼你,不让你跟着晒。也实诚,跟着我干
活一点怨言没有。我闺女命好,找了个好对象。明天走什么
啊,多待两天,让你妈多炖几只老母鸡!」
我跟爸妈谈了会心,回去的时候快两点,顾准睡了一觉醒了在
床上生闷气。
「刚才一摸旁边发现你不在,去哪了?」
我走过去乖顺地躺在他怀里,没说话。顾准关了灯,也没问。
只在我额头印了个吻。
「下次要说一声知道吗,乖,一起睡觉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