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早有所料。
在许多年前,我便看透了这位帝王。
旁人说他温和从容,可我知道,他面具下的面目有多扭曲。他看上的东西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手。
我又放了颗白子下去,从容道:「陛下是千古明君,怎会做这种糊涂事?我的父亲在帮陛下稳定朝局,我的夫君在为陛下浴血奋战,陛下这样做,可是寒了功臣的心。」
「朕便是寒了又如何?」
「陛下可知,阿姐临去那日同我说了什么?」我慢悠悠地酌了口茶水,直到对面帝王的神色变得不耐,才开口,「阿姐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嫁入皇家。她要我离这皇城远远的,切不可踏入这宫墙之内。」
我此言刚落,便看到皇帝的眸色由亮变暗。
沉默之后又是沉默。
不知沉默多久,皇帝才轻嗤一声道:「后悔又如何?这辈子嫁入皇家的是她,入皇陵同我合葬的人也是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缠着她。」
「陛下可有想过,阿姐可愿意?」
帝王的眼神终于落到我身上来,他低低地陈述:「你在怪我。怪我没能护好你阿姐。」他说着说着,便开始大笑,「明筠,你知道朕有多久没见过你阿姐了吗?朕找了很多人,她们像她,但又不是她。」
「便是连入梦都不曾,朕找了很多道士,可是没用。朕便想着,把她最疼爱的妹妹召进宫来,她定会生气,生气了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样来找朕,来质问朕了?」
「可是她没有。」
皇帝的声音低低徐徐,仿佛在说一件同他不相关的事情,「不过明筠,朕原本只想气气她的。可她迟迟不来,这几日,朕突然觉得,能把你留下也是极好的。」
「你同你阿姐,太像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陷入了浓浓的不安,「若你实在介意陆明筠已为人妇,那你便活着——以陆明容的名义。」
陆明容是我长姐的名字。
我连连摇头,这怎么能行?
皇帝却一把掀翻了棋局。
他的眼神,该怎么形容呢?
那是猎犬看到猎物的神情,里面盛满了男人对女人的色欲。
我注意到周边的内侍低头缓缓退下。
心底的不安蔓延开来。
皇帝已经站在了我跟前,他陶醉般地轻抚我的脸,接着把我抱到床上,金黄色的帷幔落下来。
他急切地凑上来吻我。
我从一个床尾躲到另一个床尾。
可皇帝就像魔怔了一般,嘴里念念有词:「明容,朕终于见到你了。乖明容,给朕好不好?」
男子的力气总归要大于女子,更何况是皇帝这种自幼习武的。
很快,我便无力挣扎。
眼见着皇帝便要过来,我从发顶拔下一支金簪,抵住自己脖颈:「不要过来!」
金簪入肉,刺出血迹来。
这时,殿外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臣傅沭求见陛下。」
那道声音经久不绝。
隔着厚重的大殿门,一道道传进来。
「听闻长嫂于宫中做客,臣傅沭,来接长嫂回家。」
皇帝被这声音唤回了些许理智。
他动作停了下来,冷冷地望着我道:「无诏而回京,傅沭狼子野心,明筠也要同流合污吗?」
我扯唇笑道:「圣上这是哪里的话?小叔回京,那自然是有要紧事。圣上不如见过小叔再行定夺。」
有太监进来,帮皇帝穿好衣服。
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傅沭走进大殿时,我紧盯着他。
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我担心他受不了。
皇帝一言不发,看起来竟有些平和。
傅沭躬身行礼:「启禀圣上,臣此番回京,是在益州发现了一处金矿。此事事关重大,臣唯恐传信会泄露出去,特地回来面见圣上。」
闻言,皇帝眉梢露出些许喜色来:「真的?」
傅沭拱手:「自是不敢欺瞒圣上。」
金矿之事让皇帝大喜过望,盘查得异常仔细。
等皇帝肯放傅沭回去时,已过了两个时辰。
我与傅沭从宫中出来,刚上马车他便晕倒了。随行大夫往他嘴里喂了块参片吊着命。
刚刚,他便是拖着这样一副病躯在金銮殿里,面对圣上的盘问从容应答。
我心下酸涩,手掌轻抚上他的脸。
傅沭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问我:「嫂嫂可有事?」
「我无碍。」我有些焦急,「行军打仗最缺的便是钱,朝中又无人支持你,你怎能这么轻易把金矿让出去了?」
反倒是他。
茯苓告诉我,她替傅沭擦身体的时候,看到傅沭身上的伤疤,几十道。
听到这话,傅沭便笑了:「金矿可再得,可嫂嫂只有一个。嫂嫂无恙便好。更何况……」傅沭的眼里多了抹阴狠,放狠话道,「他就算知道,也得有命开采。」
我一直便知道,傅沭是个心中有丘壑的。
他的野心抱负,我知我懂。
但我不提,也不阻拦他。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知道我们家小将军厉害了。但是小将军,能不能先把药喝了?」
傅沭眼睛却亮了。
他把头往前拱了拱,冲我撒娇:「嫂嫂,你再摸一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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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沭并没在京中待太久便回边关了。
他离开后不久,我便给傅谨去了封信。信里提到:「夫君成婚前赠我的那只金钗,我很喜欢。可前几日不慎弄丢了,问傅谨可否告诉我金钗是在哪里买的?」
我急于求证一件事。
上次替傅沭去送信,我注意到信封上的字迹与傅谨平日里传来的家书一模一样。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傅家一体,这信本就是傅谨写的,傅沭跑腿。二是这几年的家书,都是傅沭代写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傅谨已经不在了。
半月后,边关的回信终于传到傅家。
在信里,傅谨说了边塞风景,说了益州民俗,在信的末尾,他说:「金钗买于珍宝阁。」
我手里的信纸掉落下去。
从宫宴初见到新婚,傅谨从未送过我金钗。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里大哭一场。又想起傅谨那枚与阿姐一模一样的玉佩,希望他们在天上能够得到圆满。
傅家的生活,平静而悠然。
闲暇时我便陪着婆母绣花,为边关的亲人缝些衣物。
皇帝第二次召我入宫,是在那年冬天。
听说他做了场噩梦,清醒后便拟旨,太后病重,召我入宫侍疾。
金晃晃的圣旨,我拒绝不得。
如我所料,我并没去慈宁宫,接我入宫的人径直把我送入了上次住的地方。
皇帝是吃晚饭的时候过来的。
他牵着小九,许久未见,小九径直往我怀里扑:「姨姨,小九很想你。」
宫人送了菜上来。
皇帝把小九接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蛋问:「我们把姨姨留在这里,让姨姨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稚嫩的童声响起:「好!」
我忍着,等小九吃饱被下人抱下去后,才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掀起唇角,温淡道:「小九需要母亲。」
「皇上三宫六院的美人可不少。淑妃温婉,德妃贤良,更何况还有……」我顿了顿,「江美人是皇上心头挚爱,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外人呢?」
皇帝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他一字一句地问:「是谁告诉你的?是明容对吗?」他说着说着,竟露出惊恐的神情来,「明容知道了是不是?所以她才不来见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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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入宫这件事,是皇帝千挑万选的必然。
皇帝爱慕江美人,但又深知宫里斗争凶狠,江美人家世低微,这才选了长姐同江美人一起进宫。
他假意宠爱长姐,于是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阿姐。
皇帝便是这样护住他的心上人的。
我毫不留情地往他心上刺了一刀:「皇上,长姐一早便知道。长姐入宫的第二个月,江美人便告诉她了。」
我说谎了。
江美人的事情,长姐并不知道。
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可我想看看,皇帝的悔恨值几分。
他对江美人的爱又有多么廉价。
皇帝果然勃然大怒,他罚了江美人五十杖,命大太监去盯着,即刻行刑。
果然是冷血无情啊。
太监过去传旨时,我轻飘飘地开口:「可别把人打死了,让长姐看到怕是会不高兴。」
吃饭时桌上摆着的桂花酿,是我阿姐最喜欢的。
我浅酌一口,摆弄了会儿蔻甲,看着面前殷勤讨好的帝王,漫不经心地想:「江美人之后,下一个,可就是你了。」
静了一会后,我主动开口:「皇上可还要我入宫?」
皇帝伸手抚过我的脸:「那是自然。」
我冷眼感受着他触碰的位置,那里有颗泪痣,同长姐脸上的一模一样。「那我可是有条件的。明码标价,皇上,您买不买?」
皇帝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说来听听。」
「我要您,重审阿沭当年的科举舞弊案!」
我话音未落,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大太监冲我摇头,示意我把话收回去。
但我不怕。
我要阿沭能够清清白白地立于这世间。
皇帝沉思半晌后,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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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太子,是三日之后。
我叮嘱他,切不可让傅沭知道这件事。
小狼崽行事偏激冲动,我怕他为我坏了大事。
皇帝承诺在封妃大典之前不会碰我。
他每日来陪我用膳,用过后教小九读书写字,像天底下最普通的父亲那样。
日子风平浪静。
除却,我利用皇帝的手处置了他的几个心腹。
皇帝对我很好。
好像要把对长姐的亏欠都弥补在我身上。
我说我要一座摘星楼,皇帝便召集国内能工巧匠即日开工。我说我想吃岭南的芒果,皇帝每日派人快马加鞭从驿站送回来。
封妃那天,我穿着正红色的冠冕服,站在城楼上。
只有皇后才能穿的正红色,只我说了句喜欢,皇帝便给我了。
城楼外人声嘈杂。
我听见了阵阵马蹄声响。
皇帝站在我身后,一只手虚扶着我,看城墙外的大军压境。
傅沭来了。
他持枪纵马,少年英姿。
站在城门口,仰脸望着我与皇帝的方向,太远了,远到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回头冲皇帝笑:「陛下的江山,看起来岌岌可危呢。」
皇帝眼睛里盛满了郁色,捏着我的下巴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在朕身边虚与委蛇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给明容报仇?」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类似于解脱的神色。
皇帝递给我一把短刀,漠然道:「等会儿叛军到城楼下的时候,你便刺下去。」
他什么都知道。
他故意纵容着我,以这种方式赎罪。
但我没打算这般轻易放过他。
将刀刺入他肩膀处的时候,皇帝问我:「如此,明容可能原谅我了?」
他弥留之际,我下了最后一剂猛药:「皇帝,你可知道,小九并不是你的儿子。当年阿姐染了时疫,你把她打发到相国寺养病。小九,便是那时候有的。」
小九的父亲,若我没猜错,便是傅谨。
我的长姐,向来聪慧。
这才是长姐对皇帝最深的报复。
皇帝的眼底漾出泪来,他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朕没办法,小九是最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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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帝身亡,太子继位。
世家大族一一被清算,只有我爹,作为太子太傅,依旧屹立不倒。
镇国公府更加煊赫了。
我爹去傅家要了份放妻书。
是傅沭代他哥签的。
我原以为他不会给,早在傅沭出征前,我便看出了他对我的心思。我以为他会想法子留我在傅家的,可他倒是痛快。
也是,傅沭不是傻子。
相反,他天纵英才。
当局者迷,他没看透我的算计,没看透我对他的利用,没看透我对他的好里面几成真几成假。
但他现在应该想明白了。
我自嘲一笑,想来是头一次被女人耍得团团转,恨我还来不及。
自然干脆利落地撇开关系。
在宫中的那些夜晚,我时常会想起他。
他卖着委屈管我要香囊。
他浑身是伤来宫里接我。
想起这些,我的心里酸酸涩涩的。
都过去了啊,陆明筠。
是你自己选的路,由不得你后悔。
15
我拿到放妻书当晚,傅沭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里。
灯火摇曳,他懒洋洋地坐在我的床上,桃花眸里勾着并不明显的笑意:「阿筠,我思来想去,仍是生气,所以便来找你要个说法。」
我轻叹。
果真是人走茶凉啊。
放妻书才刚签了,「嫂嫂」两个字便拗口了。
「你要什么说法……啊!」我低呼。
傅沭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拽进了他怀里。
男人的气息深沉而又暧昧,扑洒在我的耳畔,他同我商量:「阿筠骗了我的心,那我便要了阿筠的身子,我们扯平好不好?」
我垂睫,低斥道:「傅沭,你都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休要胡闹!」
傅沭蝶翼般的睫毛扇了扇,暧昧地靠近,笑问道:「马上成亲?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眸光炙热,紧锁着我。
我左右闪躲,尴尬开口:「傅府明日的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替你相看。婆母邀我明日去帮她。」
「是吗?」傅沭凑过来吻我,声音暧昧不清,「那阿筠可要仔细挑挑。挑个贤惠大度的,能容得下我与阿筠日日厮混的。」
他的吻一路向下,流连在我的脖颈处。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出来。
许是尝到咸湿了,傅沭的动作倏然停下。
眼前模糊不清,我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许久,将我抱上榻后,翻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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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想嫁傅沭的人并不少。
有人看中他连中三榜,少年探花。
有人看中他统领三军,英姿勃发。
有人看中镇国公府如今煊赫,权势滔天。
总之,赏花宴办得熙熙攘攘。
我也听到有人议论我傻,在傅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离开这里。
婆母同我低语:「哪家女儿品貌好,哪家女儿性情好,哪家女儿有才气……」
我鼻尖一酸,半点都听不进去。
我一点不想替傅沭选妻子。
我不想看到他冲别人撒娇,不想看到他与别人携手,与别人生儿育女度过一生。
我很自私,也很小气。
我希望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我。
我希望他每次出征,为他求平安符的人都是我。
可是,我不能害了他。
在这高门大户之间,同长嫂有私情这种事,会脏了他的名声,毁了他的仕途的。
门外喧闹声渐重。
傅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身上的那件竹青色直裰,是我做给他的。
原来穿在身上,是这般丰神俊朗。
「傅老夫人,劳驾您先出去。我有话同嫂嫂讲。」
傅沭朝婆母拱手行礼。
婆母面上一紧,有些尴尬,可又无可奈何般地冲我道:「这小子说什么都不肯娶妻,阿筠,你可得替我好好劝劝他。」
厅房内寂静,空无一人。
傅沭跪坐在我身旁,哑声问:「昨日为何哭?」他语气里带着股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就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吗?」
我没作声。
隔着帘子,我看到门外的姑娘们互相戴花,言笑晏晏。
我指了指门口。
傅沭慌张道:「那不是我要娶的,是母亲自作主张。阿筠,你不能这样判了我死刑。」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可是阿沭,我很羡慕她们。我也想要一份光明正大、可以携手走在阳光下的爱情。不用躲躲藏藏,不去畏惧别人指指点点。」
最后,我轻叹一声:「阿沭,和你在一起,便要背上世俗的枷锁。可我不想这么累了。」
最终傅沭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便如你所愿。」
可就在左脚踏出门时,他突然转回头,冲我认真道:「你若反悔,傅沭一直都在。」
<olstart="17">
新帝上位后,以雷霆手段肃清朝政。
而傅沭,自请带兵前往北狄,誓要平定北方后才回来。
这一走,便是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里,傅沭成了京中交口相传的神话。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大梁战神,战无不胜。
我同新帝商量,带着小九去了京郊的一处宅院。
每逢清明,我便带他去与长姐、傅谨上一炷香。
我每年春日都会去一趟径山寺,在那里求一张平安符,祈求傅沭能平安回朝。
新帝找到我时,我正在翻地。
他的嘴角已经长满胡茬,艰涩开口:「阿沭在洛口感染了瘟疫,军中无药方,估计没有多少时日了。你可要……去见他一面?」
「感染瘟疫。」
「没有多少时日。」
哪怕知道傅沭在战场上刀光剑影,我也从未把他与死亡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我手中的铁锨径直垂落在地,发出咣当的声响。
太子从袖中拿出来一封信,递给我。
信纸已然泛黄,想来有些日子了。
是傅沭的字迹。
「谢二:
<codeclass="hljs">此次北去,凶险难料,不知何日才能得归。
你我筹谋多年,而今大事既成。朝中清明,国泰民安。母亲康健,公府鼎盛。今当远离,京中无所念。此生难舍,唯有阿筠。
她看似温和,实则固执。此番若我能凯旋,必要回来守着她。可若战死他乡,马革裹尸,烦请你为我照看一二。
张京、谢致此二人家世、人品皆为上乘,必要时可为她相看。
傅沭
成德一年春拜上」
<code>
笺纸掉落在地。
我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我管太子借了一匹马。
君子六艺,我从小便会。
从京城到洛口的地图,傅沭离开了多久,我便看了多久。
阿沭,疾病缠身,你现在很难受吧。
不要怕。
再等等。
我马上就到了。
这回并不是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我与你并肩作战。
18
军中的情况也并不好。
庆幸的是患病官兵都已经被隔离了起来,避免了大面积感染。
把新帝让我带来的药方交给军中御医后,我便去寻傅沭。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除却每日有人把饭送到门口外,其他人不许进出。
我敲了三声门。
傅沭漠然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放在门口即可,我等会去取。」
他把我当作送饭的人了。
我管值守的侍卫要了纸和笔,给他写了一句话:「我不要张京,也不喜欢谢致。我只想要我的阿沭快些好起来。」
将这封信放在傅沭门口后,我便静坐在窗户旁,等待傅沭的反应。
没过多久,门开了条小缝,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来。
那双曾抚过我发端的手,此时长满了黄豆粒大小的疙瘩。
我鼻尖一酸。
屋内,伴随着浓咳声,传来傅沭喜出望外的声音:「阿筠,是你来了吗?」
他喃喃自语:「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啊。」
我用力地砸窗子,让他听得更真切些:「阿沭,是我。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就这样,我陪了傅沭十天。
他发热的时候,我便在窗外一声声地唤他。
他沉沉入睡前,我给他讲从父亲书房看的兵书。
他入口的每一碗药,我都不敢经由别人的手。
即使这样,等傅沭病好从书房走出来时,仍是瘦了一圈。
他站在阳光下,笑着同我招手:「阿筠,来这边。」
<olstart="19">
我与傅沭的婚礼很简陋。
大胜北狄后,我与傅沭便去了洛口。
他说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他想留在那边,替皇帝守着北边这一片天。
这里没人认识我们。
没人知道我俩曾经的关系。
傅沭在洛口买了处小宅子,作为我俩的居所。
婚礼是按照当地的风俗来的。
拜天地的时候,我听到人群中的阿嬷用方言说:「你看这小两口,多般配啊。」
般配。
我原来从未想过这个词会被用来形容我和傅沭。
过往的一切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轮转。
冲我撒娇的傅沭,满身染血的傅沭,躺在我榻上上药的傅沭,在我的视线里慢慢重合。
最终融合成初见时的傅沭。
少年如同芝兰玉树,从满是人的庭院中里向我走来:「这便是嫂嫂吧。」
远方月如银盘,万籁俱寂。
径山寺里我所祈求的,是和他的生生世世。
(完)
作者署名:初日
备案号:YXX1MaKvM2YCoMXk19U69y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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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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