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有两只手，但只敢拿出一只来掐小娥。被小娥旁边的少昊看了一眼，我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你们不能总是偷偷摸摸来我床边。」这是魔界，我没了仙力，打不过少昊，只能无能狂怒。

少昊果然一副无畏的神情，仿佛全然忘了小时候是被谁按着脑袋打。「你来这儿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杀了魔尊？」

我胡乱看着房顶：「你们也看到了，我没有仙力，柔弱不能自理。」

「我们也看到了，魔尊根本对你不设防。」

我不满：「你们想乘人之危？还有没有点仙德？」

小娥：「对敌人要像冬天一样冷酷。」

我和少昊：「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小娥退出群聊。

少昊失望地看了我一眼：「罢了，还是我来杀吧。」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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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昊是天帝的儿子，是要继承天庭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那可是阶级矛盾。

「为什么不行？」少昊的眉皱成了一个川字。

因为我可算发现了，我这师尊对天庭无半分威胁，既然没威胁，为什么要杀他？

「那个狗天庭，连制服都是窗帘布做的。太抠了，我不想回去。」

我搜肠刮肚地挤出一句话，也是实话。

就见少昊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罢了，我先杀了你吧。」

？？？

所以少昊不是来追妻火葬场的，他是来送我去火葬场的。

一道巨大的白光闪动，那是少昊的杀招。以我如今的仙力，根本躲不过去。

不过不好意思。

我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扇子奋力一挥，白光似乎撞上了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光芒轰然消散。

「不灭刀？！」小娥在一旁惊呼。

我微微一笑，趁着二人发愣之际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向房门口：「都说我是带着刀来的啦！」

我虽然摔散架了，但是刀还在啊。当时我来魔界察觉到不对，用最后一丝仙力将它化作了一把折扇。

散架的我，也就堪堪捏得动扇子吧。

虽然我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少昊的那全力一击，让我刚长好没多久的五脏六腑再次破损。

我拼命压住内里的翻江倒海，大声喊道：「师尊，你徒弟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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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谁死你也不可能死！」几乎就在同时，师尊骂骂咧咧地赶来了。彼时我正跑出房门，而身后少昊的手已经碰到了我的头发丝。

我清楚地看到，师尊的眼里燃起了两道火光。

一把紫金云麟砍刀劈下，骤然刮起的风将我掀飞。

下一瞬，我跌进了师尊的怀里。

温热，可靠。

「师尊，你也用刀呀！」我满怀激动，这可太友好了。

「乖徒，别说话了。你嘴里有血。」

纵然师尊非常厉害，但少昊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

他看起来虽然是弱不禁风，可到底是未来天帝，法力也就比全盛时期的我差上一些而已。

更何况师尊还带着我。

我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师尊，要不你……」

「不可能，我不会放下你。」

不是，您听我说完啊！

「师尊，我在外头的院子里摆了个阵，你把他引过去，就能困住他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隐瞒我的身份了。

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没有仙力了，不是死了。

阵法不需要仙术，只要在正确的位置摆正确的东西，以及进行正确的仪式。

狐狸精会一点仙家阵法，不奇怪的。对吧？

刚受了一记少昊法术微有踉跄的魔尊双眼一亮，立刻大喊一声：「啊，我不行了。」然后往我指的方向逃窜而去。

……

师尊，您的演技有点浮夸啊。

你觉得那有八百个心眼子的未来天帝，能看不出来你在演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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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没说。

少昊还真没看出来，追着我俩就到了院子里。

我陷入了沉思。这孩子脑子小时候不会被我打坏了吧？

但这个时候已经是千钧一发之际，顾不得这许多，我看了看阵眼的方向：「师尊，东南角。」

我那演技略差的师尊干脆不演了，摊牌了，直接带着我就往东南角跃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少昊已经入瓮，倒是小娥因为仙术一般，没有跟上来。

无妨，困住少昊就行。

就在师尊把我放下的那一瞬间，我猛地吐了一口血。

「乖徒，你没事吧！」师尊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事。」

我是专门吐的血，这血是开启阵法的钥匙。

「璧琉，你何时布下的困仙阵？」被困住的少昊不断冲撞四周，却都没有办法出来。

血吐出来后，身心舒畅了许多。

我不理少昊。他没听过一句话吗？反派死于话多。

从知道小娥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天庭不仅要杀魔尊，还要杀我。所以在厨房安抚好师尊之后，我偷偷地布下了困仙阵。

「师尊，咱们快离开魔界！」只要离开魔界，我的仙力就能恢复！

「你不想知道你的徒弟到底是谁吗？」赶过来的小娥高声道。

魔尊脚步一顿。他看向我，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完了，我的卧底身份要暴露了。我说我已经叛变了，他会相信吗？

就在这时，他乌黑的双眸温柔望向我：「我知道她是谁。」

「璧琉仙子，仙界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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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在我惊异的眼神中，他抱起我：「我带你离开魔界。」

风在耳边呼啸，而我被师尊抱着，异常平稳。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仙界的人的。」我在他温暖的怀里，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从一开始。」他的声音从上方飘来，有些不太真切。

竟然是一开始吗？我的演技有这么差吗？

「你不是狐狸精，你没有狐臭。」

听我说谢谢你。

狐狸精什么的不是你强加给我的人设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狐狸精啦。我顶多只是不主动，不拒绝。

「那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吗？」

在疾风中奔跑的魔尊脚步一个踉跄：「你是来杀我的?」

……

啊，我可爱的师尊。

你到底是不是荷兰猪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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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没有杀我。」师尊的声音有些委屈，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扔下我，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

风刮得也更急。

我笑了起来，紧紧回抱住他：

「因为我叛变了呀。」

叛变的我和师尊一路奔跑到魔界的入口，却发现外面已经站了一堆天兵天将。更可恨的是，我们根本出不去！

「不用做无谓的挣扎了。」天帝从众多天兵中走出来。身后也有人赶来，是小娥和脱困了的少昊。

小娥喊道：「我在魔界布下了困阵，你们出不去的。」

哦豁，你来这几天，没少干活啊。

天帝给你加班费吗？

我是天界的战神，由戾气化生而来，无父无母，一出生便被接到了九重宫阙。

天帝曾经也算是我半个父亲。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凡间有一个词：功高震主。

这个词放在我身上，同样适用。随着我斩杀了越来越多的魔尊，天帝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恐惧。虽然这种恐惧根植在他的内心深处并不外露，但我就是知道。

于是他要我和少昊联姻，想套牢我。

但是凭什么？于是我逃跑了。

只要还有新的魔尊有着打上天庭的梦想，天帝就不敢对我怎么样。可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更怕我。

从见到小娥那一刻，我就了然了。

想让我死的，是天帝。

怪不得一向那么抠的天帝，竟然在我出征的时候搞什么出征大典。原来是断头饭啊。在他的计划里，我应该在进入魔界的时候就死了，摔死的。

还好魔尊救了我。

他大概是知道我没死了。但在魔界，我也使不出我原本功力的一成。所以他派了少昊来，哪怕少昊是个路痴。少昊是他的儿子，最不会背叛他的人，也是除了我之外，最有可能杀掉魔尊的人。

杀我，不过是顺便罢了。毕竟我只要在魔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小娥布下困阵，也完全只是以防万一。

看着身后已经赶来的少昊，以及不断进入魔界的天兵。我抬头看向魔尊那好看的下巴。

怎么办，好像是死局？

18．

「你个老怂货，怎么自己不进来?」我窝在魔尊的怀里，无能狂怒。

天帝很有仙界的范儿，配上他的窗帘布，颇有浩然正气之感：「璧琉仙子叛出仙界，与魔尊一道诛灭。」

好大的口气。

「明明是你要先杀我，我才叛入魔界的。」因果关系搞清楚好吗？

可惜我的声音太小，被淹没在了天兵震天的喊杀声中。

魔尊眼睛直视前方，一手紧握紫金云麟道，叮嘱道：「抱紧我。」

转眼间，天兵已至，杀气弥漫。

天兵天将袭来，我不敢耽搁，立刻在师尊的耳边道：

「其实魔界没有完全封死。」

魔尊躲过一道仙法，耳朵竖了起来。

「魔宫大殿的左边，有个狗洞，你知道的吧？」我布阵的时候，怕出现什么意外，就给狗洞也布了个连接阵法，可以直接通往外界。

只是堂堂魔尊战神，竟然要爬狗洞，多少有些丢脸。

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师尊约略回忆了一下，不知怎的竟然有些赧然，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心疼了一下。

果然，让魔尊钻狗洞还是有些勉强。

平日里的师尊，脑袋好像不太清楚的样子。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能成为魔尊。

大开大合，干净利落，尽是杀招。

连我这个战神也要叫一声好。若我与他对上，大概也要战上几百个回合。

可惜天兵源源不断，少昊也加入了战局。他明显狼狈了许多，身上开始出现伤口。

可他依然把我护得很好，不让那些人碰我分毫。

我有些难受，拼命运转体内的仙力，可灵府依然如枯竭的河床。天帝那个老混蛋，肯定在送我出征的酒里下了毒。

魔尊又是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身后光芒一闪，他闷哼一声，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幸运的是，魔宫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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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又一波的天兵终于被魔尊杀得差不多了，但他自己也浑身浴血。我的身上，也多多少少受了些伤。

「你们就算回到魔宫，也无济于事。」少昊嘴炮。

我没有理他，而是望着喘息的魔尊：「你还行吗?」

「我行。」他嘴上这么说，可却根本无法挪动脚步。

「放我下来。我背你。」虽然我的五脏六腑仍处于出血的状态，但经过刚才的休息，总比师尊好上一些。

可他摇了摇头，双眼异常地明亮：「不，我背你。」

话音未落，他开始变化。身体不断变大，鼻子变长，乌黑的长发变短，逐渐变成了被毛。

一条乌黑的、巨大却又细长的狗出现在我的面前。

「哇！细狗！」我惊叹。

原来魔尊的真身，是狗子精！那狗洞，不会也是师尊自己挖的吧？

变回真身，自然是因为法力不够维持人身。但魔尊依然口吐人言纠正道：「我是细犬。」

说着他叼住我的衣服一甩，把我甩到了他的背上。

「坐稳了。」

魔尊四条长腿齐迈，奔向魔宫。身后的少昊似乎刚从魔尊变狗的震惊中回神，跟着也追了上来。

而我抓着魔尊脖子上的毛，总觉得魔尊的真身，怎么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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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就在不远处！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少，但少昊却依然缀在后面，时不时发来几道攻击。大部分的时候，都被魔尊躲掉了。

但也有时候，只能硬生生受着。

好在狗洞就在眼前了！这狗洞看着小，但实际被我用阵法改过，我和魔尊同时出去不在话下。

魔尊纵身一跃，冲向狗洞：「坐好。」

我心潮澎湃，转身回头看向追来的少昊。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比了个手势：

「小心心。」

???

谁要你的小心心啊！

跃出狗洞的那一刹那，磅礴的仙气向我涌来。

我干涸的灵府瞬间复苏，仙气如海水一般浇灌着我的灵府，顺着经脉修复我受损的五脏六腑。

一个字：爽。

「哈！哈！哈！我璧琉仙子又回来啦！」

仅是轻轻的一句话，但却震彻四海。

我虽然离天帝尚有距离，却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惊骇。

我笑了起来，抽出了折扇。

一刀挥出，强劲的法力让保护天帝的人承受不住，弱一些的当场便爆体而亡。

而我，也转瞬便来到了天帝的身前。

另外一刀挥出，天帝马上就要变成鬼天帝。

忽然一个人滑跪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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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少昊啊！」就在离天帝面部半指的地方，我停住了刀：「有事么？」

「看在我的份上，饶我爹一命？」

「你好大脸？」我的刀又靠近了几分。

少昊立刻道：「凭我没真想杀你。」

我顿了顿，高深莫测地看着少昊。

少昊一脸痛心疾首：「魔尊的演技太烂了。」

我看向依然是细狗，哦不，细犬状态的魔尊。你看看，你的演技是真的烂。

少昊是迫于老爹的压力，才不得不杀我这个发小。

但他毕竟还是个有良心的仙，所以杀得不算那么尽心。若说被困在阵里是一不小心，但后面我和魔尊往狗洞跑的时候，他那堪比老大爷散步的速度，证明了我的猜测。

他是真心打算放我一马。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打算杀他。」少昊接着说。

确实，杀了天帝固然快乐，但估计要被天后追到天涯海角了，我本来也只是打算恐吓恐吓。

结果少昊跪得太快了。

但我并没有收刀，而是道：「我有个条件，天帝要换人了。」

刚站起来的少昊再次跪在地上：「您来？」

「不了。」谁想接手烂摊子啊，「你费这半天劲儿，难道不是想自己当天帝？」

他有八百个心眼子，我就是缺心眼吗？

少昊羞涩一笑：「见笑了。」

我收刀，瞥了一眼已经被吓瘫在地的天帝。

天帝慢慢反应过来，一只手指着少昊抖啊抖：「逆子！」

少昊拍拍土站了起来，两手一摊：「我不想再穿窗帘布了。」

你瞧，抠门抠得连儿子都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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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走到魔尊的身边，轻轻蹲下：

「师尊。」

「你要回天庭了吗？」魔尊一双水汪汪的狗眼看着我。

心疼。

我抱住他，用仙气为他疗伤。

「我之前被天帝惩罚，下界做了一世乞丐。」

怀里的魔尊狗躯一震。

我把头搁在他的脖子上，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我做乞丐的时候遇到过一只癞皮狗。他因为长得丑，不仅没人施舍饭菜给他，还总是被人打。可他一见到人，还总是高兴地摇尾巴。直到有一天，他被人打得快要死了。」

「我实在气不过，就跟那个人干了一架，救下了那只癞皮狗。可惜，他的腿瘸了，治不好了。」

「我就跟他说，咱俩搭个伴儿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你一口。」我慢慢回忆着。

凡间一世，不过是沧海一粟。回归仙位后，那乏善可陈的乞丐生涯便被我遗忘在了犄角旮旯，哪怕是现在努力回想，还有些记不清楚。

怀里的魔尊却忽然开口：「那个小乞丐带着癞皮狗抓田鼠，掏蜂蜜，把最好的都留给癞皮狗，自己只吃别人扔在路上的脏馒头。」

我笑了笑：「癞皮狗太瘦了，要吃点好的。」

魔尊又道：「有一年冬天，天特别冷。四处都遭了雪灾，根本没有吃的。小乞丐生了病，癞皮狗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偷了只鸡回来，可小乞丐再也没醒过来。」

不知怎的，我的沙子进了眼睛。

「那个小乞丐临死之前，也在想着癞皮狗，希望他不要管她了，别再回来了。」

魔尊渐渐幻化成了人形，他紧紧抱住我，声音委屈：「可小乞丐明明说，我们要搭伴的。」

我抬头，捧住他的脸：「傻瓜，我是回去做仙子了啊！」

「那仙子你还想养狗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毛好，腿也不瘸。」

我笑道：「养的。癞皮狗也养的。」

（完）

作者署名：阿玄子有坑必填

备案号:YXX1Emmay56uRRRJ1ZrTQR1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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