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不好的人,有时也会提出正确的主张的。”
“这一点我当然明白。”
手屿社长叹了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搜查本部也在纲川浩一的周围活动。”
滋子吃了一惊:“为什么?”
“他们希望真凶X能去接触纲川浩一,所以在他的周围布下了一张网。”
“这么说,搜查本部也承认真凶X存在说了。”
“虽然他们没有公开表态,但我认为这是非常明智的决定。如果确实有一位真凶X的话,那么他是不会放过把自己放在一边在社会上出尽风头的纲川浩一的。”
“纲川本人知道警方的行动吗?”
“估计警方不会正式告诉他吧。这样做的话,那警方可太丢面子了。但是我们的记者已经发现了,在支持纲川的记者和作家中也有人发现了警察的这张网,也许他们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纲川的。”
“但哪一个都不是致命的。”
“是的,也许也有危险的。”
“真凶X也不是笨蛋,如果他太过分的话,说不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是不是?当然,这是建立在确有真凶X的前提下。”
手屿社长笑着把电话挂了。滋子的手按着电话机,眼睛看着通讯录,想着下一个电话打给谁。她盯住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首先她要检查一下自己的录音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只要一按电话上的键,就能阅读十条以上的信息。滋子的电话是台式录音电话,所以往回倒要花时间。滋子光着脚从床上下来,到冰箱里拿出了一听橘子汁。她一口气喝了半听,觉得非常爽快。
最初的三条信息都是联系业务的,第四条是作家朋友的留言,接下来是朋友的,然后又是联系业务的,全都是一些没用的琐事。
再下一条——没有声音。
滋子像个男人似地咂了咂嘴。这个闲着无聊的人,录音时间是昨天深夜,可能是个恶作剧的电话吧。
再往下——还是没有声音,再往下也没有声音。
滋子把铅笔放在鼻子上,缩了缩脖子。三条信息,时间间隔是五分钟。实在讨厌,真是个急性子的调皮鬼。
再往下一个,在电话响过几声之后。
“前烟,”
滋子的眼睛瞪大了。这不是高井由美子的声音吗?
“……时间太晚了,对不起,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
没错,就是由美子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不是太清楚。
“我有事找你,所以才给你打电话,但是……我知道自己没脸再见你……”
可能是喝醉了?但据滋子所知,由美子的酒量很小,也不喜欢喝酒。要说她喝多了,那是在和明死后最痛苦的时候,她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也许她吃了什么药吗?
“我……不明白。”
她的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但留言到这个地方就断了,这是因为录音时间到了。然后又开始了下一条信息。
“对不起……”
很明显,她说话的方式很奇怪,也许她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尽管这样,她还在深夜给滋子打电话,尽管知道滋子不在,她还是忍不住要和录音电话说话。她到底怎么了呢?因为太着急了,滋子碰到了电话线,电话从床边的桌子上掉了下来。
最后的几条信息都是由美子的,但无论怎么集中精力去听,滋子还是听不明白。由美子只是一个劲地道歉,反复地说一句话:“我真的不明白”。
由美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在《日本文献》社长手屿的安排下,有马义男终于可以和高井由美子见面了,时间是在2月20日以后。
手屿社长说和高井由美子的联系非常容易,但是现在不用通过前烟滋子,而是要通过纲川浩一。
“现在的他,简直就是高井由美子的保护人,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在纲川刚提出那本书中所主张的意见时,高井由美子就中断了和前烟滋子的联系。不仅如此,连滋子的报告文学也受到了影响。义男多少有点担心,他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但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她这位硬派的报告文学的撰稿人的写作和连载都失败了,而且也把原来从事的女性杂志的作家工作也丢掉的话,有马义男觉得有点太残酷了。
他自己都感到有点滑稽,有一段时间他感到非常沮丧。前烟滋子的工作遇到了如此严重的挫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和鞠子所遇到的不幸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他还是比较同情滋子的境况……自己虽然没有这种想法,但确实自己是不是已经忘了对鞠子的悔恨?是不是离鞠子越来越远呢?
当纲川浩一听说有马义男想见一见高井由美子的时候,表现得非常高兴。他说这件事值得写进书里或是拍成电视,他非常感动。
“可是,我只想见高井由美子一个人,”有马义男对手屿社长说,“社长可以在场,但我不想让那位叫纲川的年轻人在场。”
手屿社长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他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个年轻人是个第三者,尽管是朋友,也毕竟是局外人,和案件没有直接关系,我不是为听他说话才去的。”
手屿社长同意按有马的意思去安排,他去谈了好几次,但高井由美子的答复是如果不带着纲川,她不想见任何人。
“请你告诉她,我只不过是鞠子的爷爷,去见她不是为了抓她,用不着害怕。”
手屿社长把这些话都转告了由美子,但仍然不行。浪费了很多时间,最终还是有马义男让了一步,双方约定对方由纲川和由美子参加,这一边只有有马一个人,见面的地点由由美子他们选择。过了几天,手屿社长打来电话告诉有马见面的时间,把电话挂断之后,有马义男叹了口气。
“这女孩呀,只要有了男朋友,是不是就会认为男朋友说的话是世界上最正确的?”
他问水野久美。久美用手绢包着头,卷着毛衣袖子,牛仔裤的裤脚塞在雨靴里面,正在专心致志地用抹布擦洗着水泥地板。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塚田真一勇敢地挥舞着抹布打扫着天花板。听到这话,两人同时停住了手,对视了一下又看着有马。
“你说什么?”久美问。
“噢,没什么。”义男笑着挥了挥手,“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义男雇真一来整理已经关了门的有马豆腐店,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女朋友水野久美也来帮忙了。
开始的时候,连真一对她的到来都感到意外,有马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就喜欢上了水野久美。因为他们之间有有马不了解的冲突和争吵——这对孩子来说是很严重的——而水野久美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使两人的关系能有新的进展,她又回到了真一的身边。而且水野的性格开朗活泼,也很勤快。每次看到她,有马义男就会想起鞠子。久美长得并不像鞠子,但她的身上有许多让人想起鞠子的东西,如梦想、希望、善良和青春的美丽。
除了整理店铺,有马义男还毫不犹豫地把收拾东中野家里行李的事情也交给了这两个年轻人。真一还有点害怕,但水野久美却非常痛快地接受了。她问有马:“有马先生,如果你高兴的话……”
她说不仅是她自己,她还可以让姐姐和妈妈来帮忙。
“我考虑得一定不会太周到,塚田君也不太了解女孩的东西,啊,我们是不要工钱的,我可以找人来帮忙。”
看着眼睛瞪大了的真一,有马义男笑着同意了。几天后,在有马义男的不好意思中,久美的母亲和姐姐终于来了,他们一起收拾了东中野的家里,经过一天的忙碌,乱七八糟的家具和衣服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后她们就回去了。
义男和真一在她们的指挥下干着一些力气活,像倒垃圾和搬移家具等。
“这个房子怎么样?”真一问。
“不知道。”
“名义上还是古川的?”
“是的,所以房子即使被卖了也很正常,作为我,也就只能来收拾收拾东西和打扫打扫卫生而已。”
他剩下的只有“前有马豆腐店”,而且大的机械已经搬走或处理了,然后就是打扫房子,总有一天他也会把房子卖掉的。
两个年轻人拿着抹布在收拾义男的办公桌。真一和久美一定也知道了刚才电话的内容,但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什么也不问。所以,义男自己说出来了。
“后天、星期天,是23日吧,我准备和高井由美子见面。”
两人的手都停下来了,互相看了一下。
“地点是赤坂的麦奴马旅馆,你们知道这个地方吗?”
久美皱起了眉头,真一说:“没听说过。”
“可能是个小地方,也许由美子现在住在那里。”
“她一直住在旅馆里吗?”
“是的,好像是要花钱的。”
“谁付钱呢?”
“还不是那个叫纲川的人。”真一满不在乎地说,“他现在的收入很高。”
“你是说是纲川君在照顾由美子的生活?”
“这有什么奇怪的。”真一的话很干脆,他拧了拧抹布上的水,“有马先生,你是一个人去吗?”
义男解释了一下原因,久美显得很担心。
“他能起到律师的作用,有马先生就一个人去吗?”
“我并不是去讨什么说法的。”义男微微一笑。和一个人的时候相比,现在笑起来要容易得多。
“但我还是有点紧张,见面结束后,马上找你们,咱们一起去吃火锅,高兴高兴。”
很不巧的是,那一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云层很厚,雨夹着雪不停地下着,凉嗖嗖的。
谈话计划是从下午一点钟开始的。塚田真一上午就到了有马豆腐店,整理仓库里的旧报纸。他和老人早早地吃完午饭,十二点整送老人出门,把店铺和家里的窗户都关好,打着伞向车站走去。
他和水野久美约好,下午一点半在两国车站的入口处见面。因为不知道谈话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但两个人还是决定在麦奴马旅馆的咖啡店或大厅里等着,直到老人谈完话。要是两个人的话,根本不愁没有话题,例如,吵架分手以后发生的事情啦,久美去石井家的原因啦,总之,真一就许多事情想说和想问。
雨水从脚底往里钻,人走路的时候会觉得很冷。就这样,他们一起往车站走去,当看到水野久美撑着一把红色格纹的雨伞站在这个小小的车站前面的人行道上时,真一觉得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身上那件混色的毛衣映衬着久美健康的脸色。脚上穿着一双带毛的长统靴,就像是阴森森的森林里的精灵。
水野久美看见对面的真一后,把伞拿下来笑了。但突然之间,她的笑容僵硬了,脸色也暗淡下来。她的眼睛盯着真一的背后。
真一也猛地回过头去,伞上的水滴飞落下来,就在这跳跃着的水滴旁边,他看到了通口惠那苍白的脸。
已经褪了色的牛仔裤的裤脚因为被雨水淋湿了显得颜色更重了。和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相比,穿着廉价雨衣的身体显得瘦多了。上一次见她的时候,也就是和水野久美吵架分手的时候。
自从回到石井家以后,真一一直非常小心,但他已经有思想准备了。每次来往于有马豆腐店的时候,早上起床开窗户的时候,每次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每次带狗出去散步的时候——他觉得最大的快乐就是能和这只可爱的狗一起生活——真一经常这么想并做好了准备。真一每次走到拐弯的时候都会觉得能遇上通口惠;从店里交完钱出来,他也会觉得她的影子跟在自己后面;傍晚狗冲着路灯阴影大叫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她就藏在里面。
但是直到现在,这些想象都没有变成现实。已经下定决心的真一的心在咚咚地跳着,他屏住呼吸往前走去,但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也许是她真的放弃了,真一的心里多少感到有点失望。
但是,她现在来了,她不是已经出现了吗?她真的出现了。他怀疑在这之前让他放心的这些事情都是她精心安排的。
但是,真一已经不再害怕她,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害怕。真一看着通口惠那日渐消瘦的脸庞,感到自己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这让真一自己都大吃一惊。有马义男的鼓励也决不仅限于此。
——他已经不再逃避。
是的,被人追赶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真一问。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而且也充满了勇气。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如果有事情的话,最好不要用这种方式。”
通口惠就像一只快要冻死的动物一点生气都没有,她看着真一。真一也看着她,直直地看着,这种事情对真一来说绝对是第一次。
“我今天必须出门办事。”
真一把伞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这样一来,通口惠从自己站的地方就能清楚地看见水野久美。仔细一看,水野久美还和刚才一样站在那里,只是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伞把,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
“我是和朋友一起去的。”真一的眼睛看着久美,“所以,我没有时间和你慢慢谈,我们另找时间吧。”
通口惠没有化妆,脸色灰灰的,嘴唇也裂了口子。眼睛里没有一点理智,这让真一不寒而栗。
“你想和我谈一谈吗?”她低声问。
“当然想,”真一回答得很简单,“在一个合适的场合,而且你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都是认真的。”
“这就要看你的态度了,但决不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你要先和我联系。我会听你说的,但不是口头上的,而是你的心里话。”
讲完这些话,真一就向她身后的那条马路走去,水野久美也小跑着走到人行道的尽头了。
突然,通口惠就像在读一篇文章似地大声说道:“我们遇到了这么不幸的事情,你却在和女朋友约会。”
真一没有回头,他只是默默地催促着水野久美,让她走到淋不到雨的屋檐下,两人把伞收了起来。久美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看着马路对面的通口惠。真一从久美的手中拿过伞,握着她的手,向售票机走去。
“我终于明白了,她就是跟着塚田君的幽灵。”
水野久美小声地咕哝着,然后紧紧握住真一的手。
麦奴马旅馆的一楼有一间用漂亮的磨花玻璃隔开的咖啡屋,更让久美高兴的是这家咖啡店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举行蛋糕自行车旅行活动。
他们两个人坐在窗边的双人座位上,咖啡屋里坐得满满的,但一点都不吵。在这种地方,随便等一个人都不是太辛苦的事情。
“我刚从有马先生那里领了工资,你随便点你喜欢吃的东西。”
“如果现在吃得太多的话,等一会儿就吃不动火锅了。”
真一边笑边随意向店里望去。就在这时,他发现在咖啡屋的门口有一位小个子的中年妇女和一位好像是她儿子的体形极好的非常严肃的年轻人,正在很不习惯地看着店里。引起真一注意的是这位妇女怀里抱着的东西。
是一本书,远远望去都能看得清楚,是《另一位杀人犯》。好像是要做什么暗号似的,把封面向外拿着。
——这是在约会吗?
这是把纲川浩一的书作为暗号和别人约会吗?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这位纲川就在这家旅馆的某个房间里,这倒是很有意思的偶遇。但会有这种事情吗?
咖啡屋的最里面,一位穿着西服的三十多岁的男子站了起来,他急急忙忙地向那两个人走去。这个男人刚和那位抱着书的妇女说话,就连忙鞠躬,那位妇女也回着礼。而那位年轻男人却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周围很安静,所以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到他们对话的部分内容。那位穿西服的男人正在起劲地说着。
——您辛苦了。
——摄影师马上就来了。
——只有两个人。
——不是已经说好了嘛。
这三个人一起往咖啡屋的里面走去,他们来到了那位穿西服的男人事先占好的座位上。
“你看到那几个人了吗?”真一指着那张桌子对久美说。久美回过头去看。
“我听他们在说摄影师什么的,估计又是杂志社来收集材料的,也许在和有马先生谈完之后,纲川浩一要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吧。”
忽然,久美皱起了眉头:“有马先生和高井由美子会面的事情和新闻媒体收集材料是两件根本不同的事情,他却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怎么会这样做?”
“你不要那么生气,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
但这确实挺让人担心的。杂志社的记者或者编辑和摄影师都集中在这里,而有马义男和高井由美子却正在楼上的某个房间里谈话,纲川浩一也在那个地方……
真一通的一声站了起来,他让正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久美在这里等他一会儿,然后就离开咖啡屋向服务台走去。
上午出发前,有马义男对他说过:“他们让我到服务台问一下纲川的房间号,然后直接过去。”也就是说,到服务台问一下的话就能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服务员决不会隐瞒的。
正如他所料,服务员马上就把房间号告诉了他,是一一零一号房间。他急忙坐电梯到了十一楼,这个地方的走廊很长,容易让人迷路,他边跑边看门牌号。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一一零一号房间的门前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摄影包和摄影器材,一位穿着牛仔裤和夹克的女摄影师很无聊地站在门口。
“请问……”真一和这位女摄影师打了声招呼。
“请问你是到这间房间采访的吗?”
这位女摄影师大约有三十多岁,长得很端庄,看上去比较温柔和健康。听真一问她,她呆呆的表情有点缓和了。
“是的,但是已经过了约好的时间了,谁也没有来,难道是我走错地方了吗?”
“纲川浩一的房间是这一间吗?”
“是的,好像是这一间。”
“那我进去问一问吧。”
真一也没有敲门就悄悄地把门开开了。这位女摄影师可能以为真一是报社或杂志社的记者或电视台的人了,她没有多想就让真一过去了。
门口有一道屏风,里面很安静。真一慢慢地把门关上,在这过程中也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从屏风后面探出头去一看,纲川、高井由美子和有马义男坐在浅色的漂亮沙发上,面对着面,有马义男的背对着他。
纲川是第一个发现真一的,他长得非常端正的脸上出现了有点滑稽的惊讶的表情,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是你啊!”
有马义男也回过了头,他惊讶地要站起来。
“怎么回事?”
真一进去站到了有马义男的旁边:“对不起,打搅一下,有马先生。”
在有马义男还没来得及说话,真一盯着纲川接着说:“有摄影师在走廊里等着采访,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一下子没有声音了。有马义男先是看了看真一,然后又看着纲川浩一,高井由美子也看着纲川浩一。
“这是怎么回事?纲川君。”
纲川一时语塞。让真一感到吃惊的是他的脸上马上呈现出悔意,让人觉得恶心。
“请等一下,这是有原因的。”纲川对有马义男说,他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好青年。“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但是你们……”
“请等一下!”纲川抬高了声音。高井由美子就像一只受到威胁的小猫一样呆呆的。“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和我一起去。”
真一不知道纲川所说的“你”指的就是他,一直到纲川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的时候他才明白。
纲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到门口,抓住门把手把门打开。门口的那位女摄影师和刚才在咖啡店看到的两个人以及那位穿西服的男人都大吃一惊,呆呆地站在那里。那位穿西服的男人伸出手像是要和真一握手,但真一的手正好抓着门把手。
“初次见面,我叫足立好子。”
刚才在咖啡店的那位略微有点胖的中年妇女拘谨地介绍着自己,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吧,她那化了妆的脸上满是汗水。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家开的印刷厂的一名职员。他看着这边说自己叫增本,他的声音比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直到这个时候,真一才发现这个房间还有一个套间。所以,虽然现在人多了,但也感觉不到拥挤,椅子也够坐的了。
麦奴马旅馆看上去不是太大,但它的内装修、家具及所形成的气氛却是高级宾馆的感觉,这里的住宿费一定很贵。不管纲川浩一现在多么有钱,但三个人的见面根本不需要什么套间。四下看一看,这也不像是生活的地方,所以高井由美子可能也不会住在这里。这么说来,准备这个套间是为了采访用的,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现在事情的发展都是按计划进行的。
“真是对不起。”
纲川浩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旁边的高井由美子都快要哭了。第一次在汽车站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种表情。但真一觉得那种表情是她自己发自内心的,一种拼命的感觉。而现在的高井由美子简直就是纲川浩一的附属品。
“他们是足立和增本,他们知道高井和明活着时候的一些事情,而且他们还同意我的意见,相信高井和明不是杀人犯,想来见见我。”
足立好子好像有点害怕,她耸了耸肩膀。
“这两位是《日本周刊》的记者,是来报道我和足立的见面情况的,但我们约的是今天下午……”
“我们早到了一会儿。”那位穿西服的男人非常聪明地接过了话。他确实很会应酬。他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日本周刊》编辑城下胜”。
“我们决没有打扰有马先生和由美子会面的意思,碰到一起,一定是个误会。”
真一特别想质问一句。说什么早到了一会儿,在咖啡屋里不是还说摄影师来晚了吗?你们是为了足立好子和纲川浩一的见面安排的这个套间,如果有马义男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的话,那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间屋子来?有马义男没有离开过这间房,纲川浩一也没有进行联络,但他们为什么都会集中到这间房子来了呢?
“我不希望媒体报道我和高井在这里见面的事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有马义男把手里拿着的城下的名片放到了桌子上,非常冷静地说:“如果要把我们的事情进行报道的话,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来的。”
城下偷偷地看了一眼纲川,纲川是个绝好的演员,他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向有马义男再次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