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棠像是挨了当头一棍,懵了。
缓过神来后,她一步一步往后退,浑身颤抖,神情惊惧,喃喃地说:“为甚么会这样,为甚么会这样——”
上官文庆浑身赤裸,面目狰狞,黝黑的皮肤变成枯树的皮一般。
他沙哑地喊叫着:“红棠,红棠——”
李红棠停住了后退的脚步,苍老的脸扭曲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上官文庆地痛苦挣扎,头皮爆裂开来。
李红棠听到了上官文庆头皮爆裂的声音。
上官文庆又在蜕皮。
李红棠看着他痛苦地蜕皮,感觉有个无形的人手持一把利刃在剥上官文庆的皮,刀法是那么的纯熟,不会伤到皮下的任何一条血管。
她突然想起那个饥饿的春天,父亲李慈林剥癞蛤蟆皮的情景。李慈林抓了很多癞蛤蟆回家,游四娣吃惊地说:“你捉癞蛤蟆回家干甚么?”李慈林说:“吃!”游四娣说:“癞蛤蟆能吃吗?”在唐镇人眼里,癞蛤蟆不同于青蛙,是有毒的,不能食用的。李慈林说:“怎么不能吃,有癞蛤蟆吃就不错了!”李红棠看到癞蛤蟆的皮就害怕,躲在了母亲身后。李慈林抓起一只癞蛤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住癞蛤蟆的肚子,右手拿着锋利的小刀。他用小刀在癞蛤蟆的头上轻轻地划了一下,癞蛤蟆头上的皮就裂了开来。紧接着,他用手捏住癞蛤蟆头上裂开的皮,用力地往下撕,一点一点地,李慈林剥掉了癞蛤蟆身上难看的皮,露出了鲜嫩的肉。剥掉皮的癞蛤蟆还在动,李慈林就用小刀挑开了癞蛤蟆的肚子……
上官文庆蜕皮的过程,就像李慈林剥癞蛤蟆的皮。
可上官文庆不是癞蛤蟆,也没有人剥他的皮,他身上的皮是自己蜕掉的。
像蛇蜕那样。
上官文庆蜕皮样子残不忍睹。
他痛苦地挣扎,嘴巴张着,就是发不出声音,身体波浪般在地上翻滚……他身上枯槁的黑皮一点点地蜕下来,一直蜕到脚趾头。
李红棠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充满了恐惧。
蜕变后的上官文庆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很快就长出了一层粉红色的新皮,他停止了挣扎,闭上了眼睛,像个熟睡的婴儿。
蜕过皮的上官文庆又小了一圈。
如果说被李慈林剥了皮的癞蛤蟆还会动弹,那么,蜕皮后的上官文庆像是死掉了一样,一动不动。
蜕下一层皮,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李红棠真的以为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