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我从外地回京,在金家老宅发现太爷爷留下的笔记,便停掉了一切工作,躲进西四胡同,一心整理《北洋夜行记》。
笔记里的故事发在网上,常有朋友打听,你们夜行者究竟是什么人?
按规矩,这种问题不能回答。不过,太爷爷的往事已公之于众,关于“夜行者”这行当,倒是可以说两句了。
夜行者,是调查神秘事儿的,像记者一样,又像侦探一样。 像我,一个退休的夜行者,不再到处跑着调查了,就变成了个讲故事的人。
朋友追问,为何做这行?我摇头不说。再问,那你太爷爷金木呢?为什么做了这个?
回答这个问题,我总是这样开头:“我太爷爷,最早只是个记者——这得从清朝最后一年说起,那年他刚满二十一……”
这段故事,至少十个朋友听我讲过,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不太一样。那是因为,往事本就湮没在过去的迷雾里。有些片段残留在金木的笔记中,有些说法偶然从家里老人口里冒出,还有一些,是我在图书馆文献室里扒出来的。
过去一年,我都在从各个角落缝隙里挖掘,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答案: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太爷爷后来决定做一名夜行者。
下面的故事,主要来自金木笔记和相关人的回忆。为了尽量完整地还原事件,我还查阅了事件主要人物的传记、信件,并参阅了一些地方志。其中有些细节,来自亲历者后人的回忆,与史料不吻合之处,均以史料为准,无史料可参阅处,文中都做了说明。
<h3>革命</h3>
清朝最后一年,是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也就是辛亥年。
那年1月,金木已从日本回国三个月,供职于北京的《白日新闻》,满城溜达,拍照写稿,隔三岔五到粉房琉璃街的报社点个卯。
金木笔记中曾说,回国前,他原已收到了上海《申报》的聘书,但却因故未能及时到任,才留在了北京。几年之后,金木赴沪任职,在《申报》做记者,直到1916年。
刚回国时因何延误,笔记中只提了一句:“旅日期间,母亲信中多念及吾兄弟二人。兄既不能返京,吾当尽孝。”兄,是指金肃——就是金木在笔记中偶有提到的大哥。
我向父亲打听,可曾听长辈讲过金木那两年的事迹。父亲说,零星听过,但算不上事迹,“你爷爷跟我说,这兄弟俩当时不太对付。你大太爷(金肃)回国去了武昌,就没往家里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