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兽人……你在盘算什么？”托莉薇娅的样子看上去就抽出匕首往我脸上扎过来了。

“一个人有战斗的意志都应该得到尊重。”我毫不退缩回望她，“还有，我说过了，事情没有紧张到那种份上，这只是示威而已，我们兽人开战也是讲规矩的，最起码会有正式的战书！”

“就算只是示威，情势也已经足够紧张了。”罗兰冷静地插话进来，望向远处，“他们没准备今晚打过来，但威胁是货真价实的。”

这时远处的兽人大军列好了阵势，开始有节奏地跺起战舞的步子来，配合着漫山遍野的呐喊和战吼，天震地骇——这并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直观的描述。事实上随着兽人们这样一脚接一脚的踩下去，森林的的土地真的开始隆隆震响起来，那股震动沿着大地和矗立在大地上的一切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脚板底下，直震灵魂，与此同时天上也再度电闪雷鸣。

防御墙随着大地的震动摇晃，一名刚沿着石阶奔上来的女兵没有站稳，差点跌下台阶，得亏后面的人及时地推了她一把。

这是货真价实的地震，不是战舞的步伐踩出来的效果，和天上的雷云一样，同样是萨满们施展的法术的效果！

站在防御墙上的人要么压低了重心，要么就近扶住什么东西站稳。罗兰拄着她的法杖，威卡斯抓住了阿尔瑟娜的肩膀护住她，同时抬头望天，显然他更关心天上的状况，电闪雷鸣的天空会对他们的飞空艇造成一定威胁。这阵震动对我的影响倒并不大，我转身扶住了艾丽莎公主的肩膀，刚刚她差点扑倒在我身上。

“这帮畜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吗！”托莉薇娅推开试图搀扶她的蒂斯塔，抬手一挥，“上弓！”

她的号令被传令官传向了防御墙上的每一个角落，精灵的弓箭手努力在这股震荡中稳住身形，纷纷从箭囊中抽出箭搭在弓上。

这时罗兰突然抬手将手中的法杖朝着地砖用力顿了一下，顿时我感觉到一股沉厚的力量从城墙内部扩张开来，城墙的地砖上开始闪现出符文——这一整条防御墙都刻着符文。显然罗兰启动了在城墙里设置的什么防御法术，刹那间城墙停止了摇晃，虽然大地还在隆隆作响，但那股震动已经传递不到这里了。

大地的震动和天上的雷鸣又持续了一阵，最后逐渐缓和了下去，直至平息下来。

“敌方有人出列！地方有人出列！”瞭望塔上的精灵哨兵大声呼喊，“有六名兽人出列接近了警戒线！”

黑云压城（5）

我放开了艾丽莎公主，站到城墙的边沿，透过防御墙的垛口向那边望去。

虽然萨满们释放的雷电和地震确实是停止了，但覆盖着整片守备区的雷云依然没有驱散的迹象。兽人大军整齐的战舞踏步和呐喊还依然持续着，长柄的武器随着踏步杵在地上，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气势愈发猛烈起来。他们的声音坚硬如铁，沉厚有力，就像一声声战鼓，激起每一个兽族战士的斗志。

老实说听着这令人怀念的叫阵声，连我也有点跟着热血沸腾起来了。但显然这里的精灵女兵们并不怎么懂得欣赏这宏伟的节奏，我能瞥见附近有个别士兵像是受不了似地捂住了自己耳朵。

“都给我瞄准敌人，废物们！”托莉薇娅也靠近隔了几步的另一道垛口向外望去，顺势踢了一脚旁边一名捂耳朵的弓箭手，“啧，没走过战争的新兵就是没用！”

如哨兵所报告的那样，城墙之外，兽人排列的军势前方有六人走了出来，数名随从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举火为他们照明。

我在这六人中看到了伊格娜——显然她在离开赫尔吉亚的营地不久就逃出了守备区，有可能她溜进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事先为这场示威刺探守备区内的情况。

至于其余的五名男性兽人，则并不是在谈判会上见到的那几个代表。

“他们是什么人？”站到我旁边的罗兰眯着眼睛张望。

“我认得几个。”我依次看过每一个男性兽人的脸，“最左边的是雷羽氏族的酋长，左数第二个，是掠风氏族的酋长……”

“六大部族的酋长？”罗兰察觉到了他们的身份。

“嗯，除了我们血斧氏族的老酋长。”我盯着走在中间靠前，似乎是代替了我们的老酋长出场的伊格娜，还有走在她旁边的那个披着皮甲的青年兽人。

“那个兽人该不会就是……”罗兰也注意到了他。

“嗯，他就是狩牙氏族的酋长，雷洛加德·狩牙。”我理解了她的意思，点头肯定，补充了一句，“……伊格娜的丈夫。”

雷洛加德和伊格娜在六人中走在了最前头，当其他四名酋长在距离精灵设置的鹿砦大约十步的位置站定后，他们继续前行，站到了几乎伸手就可以触及鹿砦的地方。然后雷洛加德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向城墙顶部，虽然以这里的照明状况他应该看不清城墙上的人影。

“看起来第一个不知死活的畜生冒头了。”托莉薇娅冷声说着，悄无声息地取下自己的长弓，还从自己的箭囊中抽了一支箭矢在手。

“托莉薇娅！”罗兰拧起眉头看她。

“别紧张，就从他耳朵边上划过去，他既然出来跟我们打招呼，我们自然也应该应一声。”托莉薇娅毫不在意地拉弓瞄准，“而且总得知会下这帮游客有些线是不能跨的，不是吗？”

她很快就锁定住了动作，随即松开手指射出一箭。

箭矢离弓的势头很快，在这种夜色中也没人能用眼睛捕捉到那支箭矢，但在箭矢划开空气的嗖声才刚响起的那一瞬间，狩牙氏族的酋长，雷洛加德忽然条件反射地偏过头抬起了一只手，只是一眨眼，那只箭矢便出现在了他手里，被他紧紧地握拳抓住了。

他竟在黑夜中凭借声音徒手抓住了一支暗箭。

“什——”不远处的蒂斯塔诧异得连声音都噎在了喉咙里。

“呵，畜生当中也有牙尖爪利的啊……”托莉薇娅冷笑起来。

雷洛加德抓着那支箭举起，我望见血从他的拳头和指缝中流出，沿着小臂向下淌，他抓住了那支箭，但显然也被划伤了手心。然而接下来他却把那柄箭的箭头攥进了手心，还攥得更紧了一些，让它进一步刺伤自己的掌心，更多的血流淌下来。

他的手臂和胸口纹着花纹繁复的纹章，当那些血流经那些纹章的时候，被血浸染过的那一部分图案竟隐隐地亮起了红色的光。

“狂战士？”罗兰和我一样，认出了这些能被血激活的纹章的意味。

雷洛加德忽然扔掉了那支箭，抬手抽出了自己背上的武器——一把尺寸大得对我们兽人战士来说都有些夸张过头的大刀，当他那只纹章被点亮的手握紧刀柄时，刀身上也显现出了类似的纹章。

他发出了雄浑的战吼，声音在身后上万兽人的呐喊中也显得无比突出。他单手挥动那把夸张的宽刃大刀，自上向下劈斩鹿砦。精灵的鹿砦是用整颗树削圆削尖的木桩构筑的，哪怕是拉出其中的一根都比兽人的腰身还粗壮，用最重最厚实的斧刃去劈砍都不一定能斩开一半。但当他的刀刃砍在鹿砦上的时候，交错排布的数根木桩竟然整个儿炸裂开来，鹿砦像是被火炮击中一般硬生生被炸开了一个缺口。

精灵的士兵中传来了一阵惊呼。

完成了这件壮举之后，雷洛加德抬起头，对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托莉薇娅所处的位置轻蔑地扬起了嘴角。

“混蛋……”托莉薇娅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冽无比，她举起了手，“拉弓！”

在一阵传令声中精灵弓箭手纷纷拉起了手中的弓箭。

正当托莉薇娅准备挥下手，发出射击命令时，站在雷洛加德身旁的伊格娜突然举起了一只手，摊开手指以掌心对准这边。

停战的手势。

“停下，托莉薇娅，这个时候攻击是不符合规矩的。”罗兰看向托莉薇娅。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教我！”即将发作的时候却因为迫于形势不得不摁下怒气，被戏耍了一道的托莉薇娅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这帮没种的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