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觉地将手里的战斧对准了过去，却惊讶地发现抓住我的竟然是德莱克韦，这个脑壳都被砸得血肉模糊的炼金术师，居然还勉力吊着一口气，或许是因为用炼金术强化了身体的关系，他的生命力要比普通生物顽强一些。

但也仅此而已了，生命正在从他身上流失，死亡于他而言已是注定的结局。

“到底……是什么……”在我准备再补一斧子送他安息时，我听见他气若游丝地吐出声音，“是什么生物的力量……告诉我……独角兽？恶魔？龙？还是……还是……”

漠视生命，犯下了诸多罪行，这个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了炼金术的狂人，在生命的尽头声嘶力竭地渴求着想要知道的真相。

“你想要知道？”我对他挑起了眉毛。

“告诉我……快告诉我答案……为了……我的……研究……炼金的王座……进化的顶点！”他的眼里闪耀着残烛的光芒，抓着我脚踝的枯枝一般的手指爆发出一个垂死者不该有的力量。

“去另一个世界好好研究去吧！”我沉下脸，一斧子挥下去斩断了他的脖子，彻底结果了他。

这一次德莱克韦是真的断了气，周围的兽群忽然爆发出了震天的吼声，下一刻失去控制的合成兽就陷入了暴动，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我立即挣脱了德莱克韦抓着我脚踝的手，在暴动的合成兽将我视为目标以前，我抱紧奇洛奔向山岩，奋力起跳，迅速地沿着陡坡登上了山岩。

这小子挟持着兽魂回来，正好给我送来了逃生的手段。

在坐到雷雕背上以后，我即刻驱赶它起飞。雷雕振翅从山岩上起飞，越过重重兽群的头顶。

我解下了自己的兽皮披肩给怀里奇洛包裹起来，以免这个连条裤衩都没的穿的小鬼待会儿被高空的冷风冻着。

结果他在这个时候恢复了清醒，半睁着眼睛瞧过来，口齿不清地叫我：“布洛克……”

“你呀，为什么跑回来了？不是让你回去等我么？”我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结果这小子却反问起我来了：“那布洛克……为什么不逃呢？明明，可能会死，还留下来。”

我意识到这个纤细敏感的小鬼其实比我想象的聪明得多，在我对他说没事将他送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我纯粹是在敷衍他了。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啊。”我也拿捏不准这小子是否能听得懂，干脆实话实说了，“简单地讲，作为兽人的荣耀不允许我在那种情况下那么做。”

“那么我也……是为了兽人的荣耀。”这混小子竟然跟着我鹦鹉学舌起来。

“喂，你压根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吧。”我哭笑不得地看他。

“不懂，但是，可以学。”奇洛轻声说道。

“你一个精灵学什么兽人的信条啊。”我苦笑起来。

“可是，我不想当精灵，我想……做一个兽人。”奇洛扑闪着眼睛说道。

“你想当兽人？”我被这小鬼的话给逗乐了。

“对，像布洛克……那样的兽人。”小家伙点点头。

我不由得怔一下。

原来这小鬼是拿了我来当榜样才冒出这个念头的啊……

再一次地，我的脑中浮现出了奇洛奋不顾身地扑向德莱克韦的身影，那一刻他所展现出来的勇敢和斗志，哪里比一个为荣耀而战的兽人逊色呢？

仅仅以种族去决定一个人的活法和遵循的心念，难道就是正确的么？

“布洛克，你觉得我可以吗？”见我不说话，奇洛，这个顶着兽人名字的精灵人造人抬起眼睛，用稚嫩的嗓音向我确认道。

许久的沉默，我最后扬起嘴角笑笑：“努力一些的话，或许可以吧……”

尾声：好头不知谁来取（1）

两天后，铁水要塞，罗兰的临时办公间，隔着一张桌子，罗兰在我面前翻阅一叠厚厚资料。

“德莱克韦，过去流放的罪人当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还蛮出名的。他被放逐的时间比穆达尔还要早，因为绑架孩童来做不人道的活体实验的罪行，赛迪安出版的一部经典的恐怖故事就是以他为原型。”罗兰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从他留下的这些资料的内容看来，那些被敌人充当战力的合成兽就是由他亲手设计和创造的。这样重要的核心人物居然就这么被你杀掉了，真有你的啊布洛克。”

在我杀掉德莱克韦带着奇洛逃离以后不久，阿尔瑟娜便领着从要塞里带出来的大队人马赶赴到现场，杀光了剩下的合成兽，再将荒山翻了一个底朝天，找出了隐藏在山中的据点，翻到了德莱克韦的实验场，搜出了他准备转移的物资和研究资料。

据说他们翻到德莱克韦留下的实验场的时候见到场面相当猎奇，猎奇到包括副官布丽奇特在内的近半数人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失去了吃饭的胃口。那个据点原本是由伪装成领主的镜魔庇护的，敌人在阿尔瑟娜的领地内烧杀抢掠的同时，还绑架走了一部分领民悄悄押到这个据点作为实验素材。德莱克韦在这个据点里钻研着自己的那套进化到生物顶点的生命炼金术，进行了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同时也为敌人的部队设计可以量产的合成兽。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疯子死掉真的是太好了，不仅仅是铲除了敌军当中的一号重要人物，也让世上又少了一个祸害。

“这些资料能派上用场吗？”我见她看得很认真，顺口问道。

“当然，研究这些合成兽的资料有助于我们了解它们的弱点。”罗兰抬眼看了看我，“而且这些资料里关于人造人的部分，或许能帮助我们找到能延长奇洛寿命的办法。作为人造人，他的寿命会很短，不想办法延续一下的话大概不会超过十年就会死。生命系的炼金术在崇尚自然的赛迪安一直很受忌讳，我们对这种东西没有太多研究，如果要救那孩子，这些资料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那么，奇洛他接下来会被怎么安排？”我问道。

不管怎么样，总不可能真的让这个小鬼到战场上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是没法让他跟着我们的。

“我已经和陛下取得了联系，她同意接受奇洛作为我们的同胞到赛迪安去，他会被赛迪安的福利机构收容，接受适当的教育。事情定下来的话，过些时日就会有人来接他的。”罗兰说着抱起手，“不过我还是比较担心，作为炼金术制造的人造人，还有着变成合成兽的危险性，想完全不被身边的人区别对待是不大可能的，需要给他找一个合适的监护人，只是……得先想办法让他克服抵触精灵的问题。”

我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奇洛他跟我说，他想到兽人的部落去生活。”

“哦？你准备照顾他的意愿么？”罗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最近我一直看到那孩子和你还有媞拉瓦在一起，感觉你们都快真的变成他的父母了。早上我还有看到他穿着兽皮，拿了个用石头和木棍做的玩具斧子，和你们俩其乐融融地在空地上玩兽人打猎的游戏。”

“奇洛他是认真的，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憧憬兽人的生存方式，有条件的话我想给他这个选择的机会。我准备写信给酋长，希望他能准许奇洛在部族的居留地生活一段时间。媞拉瓦说她会联络伊格娜，伊格娜或许能找到愿意照顾奇洛一段时间的人……”我干脆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你觉得不合适吗？”

罗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莞尔一笑：“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既然他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让他先在兽人的部族生活时间也未尝不可。天生的种族无法选择，但是生存的方式，该走的路却是可以由自己来选的。”

“我还以为你会提出反对，让一个精灵在兽人的部族里生活什么的……”我感到了些许意外。

“我好歹也算是个教育家，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况且……”罗兰眼睛盯着我，脸上又挂起了不怀好意的笑来，“说不定以后会有精灵因为其他原因去兽人的部族里生活呢？不，会是反过来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