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出手，那些黑雾能吸收你的吐息。”我冷静地回答，“它随时都可能朝这边发动攻击，要小心它有没有后手。”

“你倒是挺冷静啊。”她扭头瞥了我一眼。

“还算比较习惯吧。”我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带过去，“这里的每个人都是。”

兽人生存的环境，相较其他种族的土地要更加严苛。巨兽之野很少有适合耕种的土地，我们经常得拼上性命在危机四伏的巨兽之野站到食物链的顶端，靠狩猎和畜牧才能填饱肚子。在狩猎或者生物灾害中丧命对兽人部族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如果没有能直面死亡的钢铁意志，是很难在巨兽之野生存下来的。

我们挑了最危险的战场，这点程度的牺牲，也算是意料之中了。倒不如说客观地讲，正是因为我们采用了这个阵型，才成功地将伤亡降到了最少。这种规模的攻击应该要消耗不少魔力，魔王的魔力并不是无限的，按这个势头，我们应该能撑到其他部队包抄过来。

“你们这些兽人果真是和虫子一个样，不仅多，而且很难杀干净。”穆达尔显然也注意到了我们有所防范，这个招式用来屠杀狼骑兵效率并不高。

他忽然拍了拍手，让化成黑雾的魔王重新聚化成型，然后再次在魔王的手臂上召唤出黑色的锁链来。

是打算改用这些黑色的锁链来对付狼骑兵么？

诚然这一招比起用黑炎轰炸出手要更快，但就攻击范围而言，却远没有那招有看头，老实说我并不觉得他将这些锁链挥向狼骑兵的阵列能有多大的杀伤效率。

然而接下来穆达尔的行动却是完完全全超出了我的意料——他竟然控制魔王将那些锁链甩向了自己率领的部队主阵，攻击起了自己麾下的部队！

那些锁链像灵活的巨蟒那样将合成兽接连缠绕起来，并迅速绞杀，强劲的力道轻而易举地拧断了这些合成兽的骨头，靠这种手法，它一举杀死了近二十头合成兽。

虽然这些合成兽都没有抵抗，但我还是看出它们并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生物，因为在魔王将它们绞杀之后，还用死灵术将它们的灵魂抽取了出来并加以吸收，苍白烟雾状的灵魂集中涌向了魔王的身躯。

是为了吸收灵魂来补充魔力？但只是为了这样的话根本没必要将这些合成兽破坏到这个程度啊，如果能保存一点完整的形体，这些尸体还是能用死灵术来驱动……

我这个疑问刚从心底蹦出来就得到了解答，因为穆达尔马上就操纵魔王将锁链抽了回来，然后顺势将那些支离破碎的合成兽尸体甩向周围的狼骑兵。

一股恶寒迅速贯穿了我的脊背。

“来好好欣赏一下吧，这盛世庆典的礼花！”穆达尔突然狂笑着双臂高举，然后合掌一拍，“连环尸爆！！”

一瞬间，像炮弹那样被抛掷出去的合成兽尸体一齐爆炸，污秽的黑血从那些身躯里头爆散出来，绽放出巨大的烟花，将无数狼骑兵笼罩了起来。

不死者之王（4）

尸体爆炸飞溅出来的污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覆盖面积，让这个法术的攻击范围扩大到了凭狼骑兵的机动性也无法轻易逃脱的地步。

有一部分骑兵反应比较快，立刻举起了要塞配发的圣骑士祝圣过的盾牌顶在头上，污血溅到盾牌上，圣光祷文立刻有了反应，闪耀起来将污血蒸发。

但其他中招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些淋到骑兵身上的污血立即像强酸那样滋滋作响，暗红色的烟雾从他们皮肤接触的地方升腾起来。

中招的骑兵和座狼的身体立刻从伤口开始迅速融化，身体一步步融化成粘稠的血水，就像是用泥巴捏出来的雕塑被泼上了热水，逐渐地开始坍塌下去。

这恐怕是浓度极高的死灵诅咒和尸毒结合起来的作用，兽人的身体很强悍，但对诅咒的抗性并不高，很多人在身体被污血浸染后没撑过几秒钟就当场死掉了。

“还没完呢，只有源源不断地产生连锁反应，才能称得上是连环尸爆呢！”刚刚施完法穆达尔狞笑着，抬手打了个响指。

随着这一下响指，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中招死去的兽人和座狼正在融化的身体也像刚才那些合成兽的尸体那样爆炸了。飞溅的血水喷到了更多的兽人身上，因此爆发出了连锁反应。

“散开！散开！”雷洛加德在阵中奔走，大声呼喊，“他们没救了！离他们远一点！！”

“有盾的都把盾举起来，构筑防线！别再让爆炸扩散下去了！”

伊格娜也高声号令，她观察得比其他人更透彻，也更早发现银辉要塞送来的盾牌有阻挡和净化这种死灵术的作用。

这些指示让一时陷入混乱的骑兵阵列重新找回了秩序，参加这场突击作战的都是各个氏族最精锐的战士，马上雷厉风行地执行起了军令，远离了被尸爆波及的战友。

更有甚者，有一些已然中招却又意识尚存的战士，直接用尽全力发起了战吼，拖着正在融化的残躯远离其他队列，拼尽全力冲向穆达尔所在的位置。

“先祖啊，见证我最后的英勇吧！！”

“杀啊！以氏族之名！！”

大多数人没走出几步身体就炸开了，事实上就算没有身染诅咒和尸毒他们也不可能跨越魔王周围的荒芜光环。

他们只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即便战死，他们也更情愿在冲锋中死去。

兽人部队对军令雷厉风行的执行让尸爆的伤害没能继续扩散下去，但牺牲的人数还是在短短数秒之间便翻了几番。

“虫蚁的奋勇对可以随时踩扁它们的巨人来说只是一个笑话。”穆达尔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像垃圾一样批量处理的死法倒是和你们这些兽人很配，只可惜还是不够有效率。”

“穆达尔！！”我咬着牙低吼，几乎就要抄起战斧跳下去和巫妖拼命了。

“不要冲动，连我一时半会儿都奈何不了他，你能杀得了他？”一反常态地，女皇竟比我冷静不少，还反过来劝了我一句。

我稍稍清醒过来，意识到无能的狂怒对这个战局根本于事无补。

罗兰交给我的秘密武器还留在我手上，但现在还没有出手的机会。这场战斗，本来就需要步步为营，付出巨大的牺牲才有机会攥得一丝胜机，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葬送所有机会。

必须得承认我们对敌人战力的估计还是有所偏颇的，事实上真正棘手的并不只有魔王，还有穆达尔本身。抛开魔王的力量，他本身也是一个有相当修为的大巫妖。

所有不死族，都是死灵术的造物，而操纵着死灵术的是死灵法师。巫妖——那正是穷尽一生去追求死亡的死灵法师跨越死亡后的最终形态，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者之王。

作为巫妖，穆达尔最拿手的还是自己的死灵术，在魔王的心脏以及魔王本身的荒芜光环的强化加持下，他的死灵术已经增幅到了和魔王同阶的水准。

魔王的力量虽强，但那股力量施展起来并不灵活，变成不死族之后，甚至可能还会变得更加迟缓——基于亲身经历过深渊战争的罗兰和米瑞雅提供的情报，我想出了由兽人部族机动性最为自傲的骑兵部队列阵去突击敌人的后方。

但我犯了一个错误，我过度地将注意力放在魔王的尸首上，忽略了穆达尔本身，他的死灵术并不存在我设想的那些弱点。兽人对死灵术并没有什么抗性，一旦狼骑兵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并不足以规避大范围的伤害，我们的伤亡很快就会直线上升。

虽然现在看着伤亡不大，但这样拉锯下去的话，我们的人员损耗会非常惊人。随着战力的此消彼长，战斗的平衡会在滚雪球中加速倾斜。

只要我们的人减少到一定程度，整个战局都会瞬间崩溃，所剩无几的狼骑兵甚至会连主阵那边冲过来的合成兽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