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双鞋,一双朝南一双朝北(1)(2 / 2)

温暖的人皮 李西闽 3773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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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子又回过头,说:“江菲,你看这样可以吧。”

江菲没好气地说:“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花荣听得出来,她心里有火。

入夜后,花荣看到不远处的路边隐隐约约有灯火。终于看到人家了。到了近前,果然路边有一户山里人家,灯光是从窗户透出的,泥瓦屋看上去有些年月,门扉紧闭。他把车开到了人家门口的空坪上,停了下来。花荣说:“风子,你下去问问,能不能够借宿。”风子说:“不晓得屋里有没有人。”花荣说:“废话,没有人怎么会有灯光,快去吧,别磨蹭了。”

风子下车,来到那扇陈旧斑驳的木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谁呀——”

风子说:“老人家,请开门,我们是过路客。”

接着,传来沉重拖沓的脚步声。

不一会,门开了。一张丑陋不堪的脸出现在风子眼中,这是个老妇,满脸沟壑般的皱纹,眼睛红肿,她嘴巴里没有牙齿。老妇说:“你们要干什么?”

老妇十分阴郁,风子有点恐惧,他说:“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天晚了,想借个宿。”

老妇看了看他,又往外看了看,说:“你们进来吧。”

风子说:“谢谢,谢谢。”

他回到车边,说:“你们下来吧。”

江菲下了车,赶紧跑到后面,说:“把后备箱打开。”

江菲听到“噗”的一声,知道后备箱的锁开了,急忙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提出了那个皮箱。

他们进了老妇的家门。

老妇关上了家门,用一把锁把门锁上。她锁上门时,风子心里咯噔了一声。少妇也神色惊惶。花荣不像他们那样恐惧,只想吃点东西睡觉,他对老妇说:“老人家,家里就你一个人?”

老妇点了点头,说:“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煮点面条吧。”

花荣说:“好,好。”

老妇去做面条时,他们仨坐在厅堂里,花荣自顾自地抽烟,风子和江菲挨着坐在一起,江菲抱着皮箱不放。风子轻声说:“把箱子放地上吧,这样抱着累。”江菲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还是继续抱着皮箱。风子叹了口气,点燃了一根烟。他递了根烟给花荣。花荣说:“不抽,牙痛。”风子把烟插回烟盒里,吐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

江菲踢了他一脚,说:“抽不死你。”

风子笑了笑:“抽完这根就不抽了。”

花荣心想,风子和江菲的关系不同寻常。

他懒得问他们什么,甚至连话也不想说。

老妇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上桌,花荣不管三七二十一,自顾自吃起来。风子和江菲也吃了起来。

老妇说:“你们吃吧,我去给你们铺床。”

风子看了老妇一眼,总觉得不对劲。

老妇家有四间房间,厅堂两边各两个厢房。老妇自己住右面的一个厢房,左边的两个厢房给他们住。她看出了风子和江菲的关系,让他们住一个房间,花荣独自住一个房间。吃完面天,也没有洗漱,他们就进房歇息。

房间与房间之间是用木板隔断的,根本就不隔音,就是隔壁房间里的人翻个身也能听见。花荣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蒙头睡觉。

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花荣听得清楚。

“这房间好脏,有股难闻的霉味,我就不脱衣服睡了。”

“菲,不要嫌弃了,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等到了我家里,我好好伺候你。”

“你家不也是这样吧,同样是山区,我看好不到哪里去。”

“要比这里好,要比这里好,我和我妈说了,让她把房子收拾干净了,什么东西都买了新的,包你满意。”

“你说的话,我都不敢信了。”

“不信你还跟我跑。”

“这还不怨你,我放弃好好的家不要,被你骗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肠子都悔青了。”

“我怎么骗你了,你不是说喜欢我的诗人气质吗,不是说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抛弃吗。”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以为这是浪漫,没想到是个陷阱。”

“别说了,好不好,你要是真的后悔,你回去呀,回去坐牢。我从来没有逼你做什么,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竟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我心情不好,说说不行吗。”

“好了好了,来,我抱着你睡。”

“滚开,谁要你抱。”

“那你睡吧,我不想睡。”

“为什么不睡?”

“我要看着箱子,如果我们睡着了,被人偷走,那就不好办了。还有,那老太婆把大门锁死了,我担心——”

花荣想,敢情他们是私奔呀,妈的,一对狗男女。他实在太累了,不想听他们说什么了,睡觉要紧。不一会,花荣就打起了呼噜,他只要累了,就会打呼噜。

火烧火燎的牙痛让花荣醒过来。房间里一片漆黑,天还没有亮,他看了看手机,才凌晨三点多。隔壁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他们都沉睡了,也许都没有睡,或者一个人睡了,一个人没有睡,在黑暗之中守着那个神秘的皮箱。花荣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真想过去打开那个皮箱,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

这时,有凄凉的哭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哭声很轻,但是可以听出是女人在哭,而且十分悲伤。

哭声不可能是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是在更远的地方。

花荣本来想强迫自己再睡,哭声让他无法入眠,加上该死的牙痛,他知道自己今夜不可能再进入梦乡。

躺在床上,异常难受。

那哭声诱惑着他。

花荣悄悄起了床。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摸到厅堂里。

他看到老妇起居的那个房间门缝里透出一缕光线,他也感觉到了,哭声是从老妇房间里飘出的。一定是老妇在哭,她悲凄的哭声让花荣想起了母亲,那个早逝的可怜女人。花荣内心酸楚。他来到老妇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哭声停止了。门开了,花荣看到老妇双手抱着一个相框,相框里一个精神的年轻人脸上挂着永远的微笑。她是抱着相框在哭,她眼中积满了浑浊的老泪,丑陋干枯的脸上,有两条泪河。

老妇声音有些沙哑:“你有什么事情?”

花荣说:“老人家,你为什么哭?”

老妇说:“你进来吧。”

花荣进了房间。

老妇把相框放在桌子上,然后关上了门。

老妇说:“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