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屏风上雕着的鸟兽图,半晌才反应过来,一阵臊意从脚底板冲到脸上。
但我对这些实在太好奇了,一是以前不曾见过,二是想验证一下是不是和我脑海中时常浮光掠影般拂过的画面一样,所以最后还是跟着秦珏出去了。
深重夜色被一盏盏明晃晃的橙红映得亮如白昼,漫天星河之中还零星向上飘着几盏天灯,细小温热的火光融进银色的星辰之间,把平日里冷清又高不可攀的夜幕都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色。
秦珏将玉佩交给玉器行以后就同我在街上闲逛,人群熙攘,我和他一步步走得缓慢,偶有孩童嬉闹间撞到我,他就伸手牵着我的衣袖,把我和他拉得又近了许多。
「秦珏,我……」我的身高才堪堪超过秦珏的肩膀一点点,说话时不得不抬眸看他,只是刚刚叫出他的名字就又被一个小童打断。
「喂,你那盏天灯上写的什么?!」
我又垂眼去看几个低矮的小童。
有个穿着橙色布衣的女孩将天灯护在怀里,其中微弱的火光把她的衣衫照亮一小片,「你懂什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嘁。」一群孩子里有个锦衣小童不屑道,「就算不说出来也不会灵!再说,今日又不是上元,我娘说这灯会是镇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婢子挨家挨户给钱让今晚一起放灯,你的愿望能实现就有鬼了!」
我骤然想起今天下午秦珏宅子里是空荡的,又想起秦珏刚醒就莫名知道今夜有灯看,但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秦珏找人放灯是什么动机,想来想去最终得到「想多了」这个结论。
再想去深究,那群小童已经追逐着跑远了,他们挪开之后,我才看见街边那个挤满人的花灯摊子,转而问秦珏:「所以这样许的愿真的不会实现吗?」
「试试,回了宫怕是很难再出来了。」秦珏将银钱轻轻放在摊主面前,回身拿了两盏天灯,「我和公主离京这么久,怕是赵德妃会假意殷勤,让赵家人守着城门,美其名曰找寻你我,实则想先一步结果了我们。」
他把其中一盏天灯递到我手上,其中烛芯还未点燃,和周围低空一片黄澄澄的天灯格格不入,「我已经叫人传信回去了,不日便会有人来接我们。」
初秋夜里的风比白日里要冷些,颇有些深秋的萧瑟气,周围燃灯的烟火气却将凉风暖热。
和天灯缓缓升空那样缓慢的速度不同,周遭一些行人走得要快上许多,动作间撩拨得缕缕轻烟散入我的鼻息间,竟然将秋日里的萧瑟和寂寥烧得一丝不剩,
「秦珏。」我叫他。
他方才找摊主借了个火,把天灯点燃,「嗯?」
「我刚才想说的,我不怕你。」
我看着他被灯火衬得愈发柔和的面容,终于把纠结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来,「你我生来俱是踩着刀尖,如若不拿着这些刀杀光欺你辱你之人,被刀子戳穿的就是你。」
「嗯……」秦珏伸手把那盏天灯放飞,看着它缓缓融进那一片暖色的星光里,然后在阑珊灯火中回头看我,「不过都是生来就被枷锁拖着的可怜人罢了。」
「我不怕你。」我的目光越过他,看着他身后远空里的满目星火,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