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打算?同她死缠烂打罢了。”
“你不爱她了?”
“这不是爱是什么?你说得对,也许不是爱,是疯。”
“那么,‘红楼’已经不在了,你到哪里去工作?”
“不在了很好,这是琼姐的计谋。它化为了气息,那些气息无处不在。”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小五让吕芳诗小姐同他去一个地方。
他们来到一个大厅,大厅里很黑,摆着桌椅,桌子上点着蜡烛,有的桌旁坐了人,有的没坐。但是一会儿吕芳诗就注意到从旁边的一个侧门那里不断有人进来。这些人都是气喘吁吁,衣裳不整,动作紧张,似乎是从同一个地方跑来的。大厅很快就被他们坐满了,交谈声此起彼伏。
“你接到上级指示了吗?”
“在爆炸的一瞬间……”
“我原以为那里总要留下点什么,没想到干干净净。”
“哈,琼姐这个人!”
“我倒希望是我干的。我问琼姐,她说谁也没干。”
“自动爆炸。这种老楼有时就会发生这种事。”
吕芳诗小姐坐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激动。小五不住地朝她使眼色,轻轻地说:
“芳姐,你就这样心甘情愿放弃吗?你是‘红楼’的当红美女啊!”
他虽然是轻轻地说的,却有几个脑袋凑拢来听。他们都听见了,都在怒视着吕芳诗。有人在笑,还有人朝进门那里努了努嘴。
吕芳诗回头一看,是她的老情人T。T的样子很恶心,完全失去了往日冷静的风度,露出色迷迷的老嫖客的颓败气质。一瞬间,吕芳诗很后悔自己同他厮混了如此长的时间。当T张开双臂来拥抱她时,吕芳诗将他一推。她这一推可闯了大祸,老人的额头撞在金属门把手上,立刻就流出了血。他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吕芳诗想弯下腰去扶起老头子,可是小五将她推开了。他一边蹲下去一边恶毒地说:
“8月29日在那个旅馆里,你训练了那些鸟儿,不就是打算干这样的事吗?这下你可以如意了。反正夜总会也不存在了,没人会追查你。”
他将老人的上身扶了起来,吕芳诗感到T锐利地盯了她一眼,她立刻打了个冷噤。不知怎么,她先前围在脖子上的琼姐的围巾到了T的怀里,T正用围巾去擦他额头上的血,一边擦还一边用嫖客的目光打量吕芳诗。吕芳诗无动于衷,只想快点跑开,可是小五始终挡住大门不让她走。后来她忍无可忍,纵身一跳,从小五的背部越过,灵巧地落到门外,然后飞跑起来。
她顺着走廊拐了几个弯,并没人追她。她累坏了,看见前方靠墙放了一只长沙发,就往那上面一倒,大口喘气。
“你压着我了。”有人说话。
原来是曾老六。
“我真不明白,‘红楼’已经没有了,你还这么急匆匆的干什么?”
“老六,老六,你救救我吧,我快被逼死了。”
“谁逼你?”
“过去的那些个家伙。”
“天哪,你的眼睛在出血!”
“可能是因为看见了不好的东西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这是……我不能说。让我们去那边吧。”
吕芳诗闭着眼,让曾老六搀着她慢慢走。她听到一些人从他们的身边跑过去了,她甚至听到了熟悉的鸟叫,但是她不愿睁开眼。啊,这个男人多么温柔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为什么还在她身边?
“芳诗,我们完了。”
曾老六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地上坐去。
吕芳诗小姐睁开眼,她看到了自己置身的长长的水泥平台,平台在楼房外悬空。他俩面对着落日,满天的云彩正像从高炉里流出正在渐渐冷却的铁水。她很害怕,用指甲死死地抠进他的手臂,直抠得他喊痛。
“你的琼姐把窗子关上了,我们被关在外面,他们全在里面。”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她是你的妈妈,妈妈总是为小姐好的。也许她认为你把老T伤害得太厉害了?这种事我也看不透。”
“曾老六,你真是个懦夫。”
吕芳诗站起来了,她捡起平台上的一块碎砖去砸玻璃窗。她看见曾老六吓得脸都白了,用双手抱住头坐在那里。
她居然成功了,玻璃上出现了一个窟窿。她用砖头将那窟窿弄大,弄得手上鲜血淋漓。这期间曾老六一直在发抖。最后,她用她的高跟鞋朝那里踹了几脚,玻璃彻底从窗框上脱落了。她抛下曾老六跳了过去,她对他鄙夷到了极点。
在她对面,一个旅馆似的房间的门敞开着,她一走进去,门就“咔嗒”一声自动锁上了。
对面的宽床上坐着裸体的老T,老T身上皱巴巴的,胯间那灰色的生殖器已经缩得快要没有了。他有些吃惊,又有些迟疑,他似乎已经认不出吕芳诗了。吕芳诗站在他面前发了一会儿愣,他还是没说话。
“我是吕芳诗啊,老鱼!”她叫他的小名。
“你是谁?还不快走,我爸爸要来了!”
吕芳诗小姐感到老人犯糊涂了,在乱说话。他根本没有父亲。外面有很多人在跑过,她听到脚步声很害怕。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怕到了极点。她抖抖索索地摸上了床,抱着老翁那酸臭的身体,两人一道钻进被子里。她听见T在说:
“我们去见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