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顾江雪吹了声哨:“谢啦!”
天天有楼映台亲手煮的桂花糖水喝,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今天这碗药喝完,他就可以不再服汤药,之后吃几颗灵丹也就差不多了,楼映台给他端来糖水,告诉他,自己后日要出门。
出门前,准备把缚龙锁的掌控权暂时给楼依依。
顾江雪一听,把糖水一饮而尽后道:“不成,要么你带我一起去,要么把锁给我解了。”
他乐意让楼映台锁一锁已经不易,换其他人绝对不行,依依也不行。
楼映台要真敢让别人来锁他,他可就要犯浑了。
柳家暂成悬案,自己半魔之身连奉神司都发话可以暂放,就算出门在外走一走,其余人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顾江雪又不可能真被一辈子锁宅子里。
顾江雪问:“你要去哪儿?”
楼映台:“飞花城。”
飞花城,顾江雪听过。
城池很小,甚至不能跟某些名镇相比,处在烟雨楼外楼和云天碧水川庇护的边缘地带,是个不起眼的小城。
就是这样的小城,十年前出了一个极其凶恶的凶祟。
祟者,亡者也,人死后六欲不净,祟气横生,一旦祟气过重成了执,就可能生祟,死者徘徊于人世,需要修士度化,送与轮回。
其中过于凶险厉害的,就被称为“凶祟”。
飞花城城主当即向仙门求援,楼家和顾家也来了,可等修士到来时,城主已经以身为祭,以城为牢,化作阵法,镇压了凶祟。
城主修为平平,生前不出名,死后流芳,舍身成仁,无愧于天地大道。
存活的百姓在城外朝城主磕了头,含泪背井离乡。
修士们对城主义举肃然起敬。
城主的阵法威力如同他的修为,某些大能对上凶祟能一击化煞,他不行,这阵法得转十年,才能把凶祟消磨,中间不能有外人闯入,否则可能会出差错。
楼家和顾家的修士在飞花城外布下了迷阵和困阵,还立了石碑,警告来者勿入,又托附近姓连的修士帮忙照看,很是周全。
如今十年过去,可开城门,迎忠烈英魂,连家朝楼家顾家寄了信,邀他们同赴。
所以去飞花城就是场仪式,没什么危险,顾江雪:“早听城主英名,我也愿前去祭拜。”
楼映台却没点头,他看着顾江雪的眼睛,沉默须臾后,才终于开了口。
“顾迟也去。”
顾江雪瞳孔骤缩。
顾迟,顾迟啊。
难怪楼映台不想带他去。
顾江雪跟顾迟之间一笔烂账,真是算不清。
有些账还不好拿出来说,比如连顾迟本人或许都不知道,顾江雪的堕魔跟他还有点牵连。
顾江雪梦魇的毛病就是堕魔后染上的。
顾江雪袖子底下的手攥成了拳,眼神变了几回,却将表情控得很好,他故作轻松道:“没事,碰个面而已,不搭话就成了,我现在已不是顾家仆从,难道他还能吃了我?”
“出门在外也有遇上顾家人的可能性,我总不能因此再也不出门了吧。”
顾江雪说着说着,就真把话说顺畅了,滔滔不绝,他趴在桌上,伸出根指头,戳了戳楼映台手臂:“你还真想一辈子把我锁屋子里啊?”
楼映台要真敢点头,他顾江雪现在就敢——把他袖子戳烂。
非常有骨气。
“楼映台,”顾江雪白皙的手指头就在楼映台玄色的衣服上捏捏按按,“我想出门走走。”
桃花眼就这么勾勾瞧着楼映台,要多乖觉有多乖觉。
软硬兼施。
楼映台知道,看似撒娇,实则作妖。
装模作样。
他冷硬地想,别以为同样的招式每次都有用。
“楼映台,嗯?”
那尾音黏糊,不知道的,还以为如果楼映台说个“不”字,他就会原地委屈死。
多可怜啊。
楼映台:“……”
楼映台按了按手腕上的菩提子跟缚龙锁,不知道是跟锁较劲,还是跟自己过不去。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冷,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你若不在意,就去吧。”
上一刻还委委屈屈趴在桌上的顾江雪瞬间直起身,精神抖擞:“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单手支着下巴,狡黠朝楼映台弯出好看的笑:“拉勾就不用了,你一言九鼎,我放心。”
楼映台:“……”
天晴了雨停了,给点阳光顾江雪他又行了。
楼映台深刻反省给他阳光的自己。
可反省什么呢,他明知道顾江雪玩什么花招,还让他得了逞。
越想越闷,索性干脆起身。
不如练剑。
“哎哎,楼映台,楼少爷?别走啊再说会儿话呗,怎么又生气啦——”
楼映台拂袖而去,顾江雪在他身后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院子里带着灵气的红梅开得正盛,却艳不过他眼波风光。
他好像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人。
待到楼映台走远了,顾江雪的笑声才渐渐停歇,他带着愉悦的余韵,抬起自己的手,松开,掌心已经被掐得血肉模糊。
得亏他身上带着伤,药气又重,才没让楼映台闻到新的血味。
顾江雪笑着叹气,不好,自己好像没那么豁达。
没事,再习惯习惯,肯定就能装得滴水不漏。
不就是见顾家人吗,万一能见到他十分想见的那几位,就是他赚了。
他可是日思夜想,想给他们送份大礼啊。
顾江雪温柔的眼里闪过暗芒,杀气都掩在了桃花潭里,一片平静。
他用灵力将这点浅显的伤口抹平,起身,在红梅树下挑挑拣拣。
这满院的花皆是灵物,不分时节开得很好。
顾江雪折了枝艳丽的花,轻步旋身,抱着红梅往房里去了。
馨香满身,遮去了伤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