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野面露为难,“一个是这件汝瓷大概率是真品,一千万的价格实在太低了;二个是主人家在这次地震中失去了亲人,正处于悲痛之中,这种时候怎么好再让他们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呢?”
好家伙,改变谈判策略了,开始拿地震说事。
“很遗憾他们失去了亲人。”
乔清许真心道,“但你说‘大概率是真品’,我们不认可这个说法,因为这并不是简单一句推测的事。我们买下这件汝瓷会承担巨大的风险,所以这里谈的并不是‘它是值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我们能够承受多少钱打水漂’的问题。”
乔清许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但中野并没有被乔清许拉走。
“主人家失去的是他的亲妹妹,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愿意做出一些让步,希望姬先生能考虑到这一点。”
他把话题引向了唱红脸的姬文川,显然是想从姬文川这边找到突破口。
天大地大,死人最大。
乔清许也不好一直咬着“钱”这个字眼,只好暂且退让,顺着中野的话问:“那他们愿意做出多少让步呢?”
“一千八百万美元,这是底线。”
中野说,“主人家也不想来来回回讨价还价,就这一口价,姬先生要是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你们遭遇地震,肯定想早日回国,我们也不想一直拖下去,毕竟好多同事家里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还得坚守工作。”
这是咬死了要打感情牌了。
“是这样的,”乔清许稳住心态,说,“现在日本目前这个情况,短时间肯定是不会有其他买家来洽谈了。我们是刚好来这里度假,看到你们的遭遇很痛心,所以才打算接手这件烫手的东西,这其实是给你们解决了问题。”
“很感激你们能有这种想法。”
中野说着套话,“乔先生说得很对,短时间内确实不会有其他买家,但主人家也不是非要急于现在出手。等地震的影响过去,欧洲的买家该来还是会来的。”
乔清许的心态还是没能稳住,不由变得有些急躁。
说到底,这是日本人从中国偷走的东西,哪儿这么多废话?
挖到这件汝瓷的那户人家也是,平白无故天上掉馅饼,卖多少都是纯赚不是吗?
当然,这种话乔清许也知道不能说出口。
姬文川应是觉察到他神态有异,及时开口道:“中野先生,不介意的话你们再坐一会儿。”
两人又回到了起居室里。
乔清许气得不行,忍不住骂道:“真是不要脸,说不赢就打感情牌!”
姬文川揉了揉乔清许炸毛的脑袋:“生意场上不要意气用事。”
被姬文川这么一揉,乔清许的怒火倒是化解了不少。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们非要拿地震说事,从道义上我们就很难去谈价格了。”
“确实。”
姬文川说,“不过一千八的价格我也可以接受。”
“但我们一开始的目标是一千六。”
乔清许不甘心地说。
这个世界上,赚钱的逻辑无外乎三个字:信息差。
你知道的消息别人不知道,就注定了你会比别人先富起来。
换言之,信息差是极为值钱的。
现在是乔清许知道这件汝瓷是真品,而勿言堂那边的人不知道,这个信息差应该不止值两百万美元才对。
因为不管乔清许和姬文川如何评估这件汝瓷,就算它值四千万甚至五千万美元也好,都跟勿言堂那边的人没关系。
在屋主和中野的认知中,这就是一件半真半假的东西。
他们没法弄清它的来历,却拿它当半个真品卖,所以乔清许才觉得无法接受。
“看他们的态度,一千八很难往下讲了。”
姬文川说。
乔清许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目光倏地凝聚了起来:“他们不是要打感情牌吗?我们陪他们打。”
前两回合谈判一胜一负,现在两人第三次来到了会客厅里。
桌子上的茶点消失了一大半,可见勿言堂的人在这次中场休息中甚是放松。
“中野先生,考虑到屋主的遭遇,姬先生也不想在价格上过多纠缠了。”
乔清许沉着道,“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钱打水漂,所以他想把钱尽量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中野露出不解的表情:“更有意义?”
“这件汝瓷我们最高能接受一千六百万美元购买,再高就不用谈了。”
乔清许说,“不过,我们愿意额外捐赠一百万美元给日本红十字会作为救灾资金,这样总共是一千七百万美元。屋主应该也希望能为此次地震做出一点贡献吧?”
“这……”对面的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乔清许讲价还能把捐款给带上。
“这就是我们的最终offer,你最好去询问一下屋主的意见。”
乔清许说,“虽然等地震的事情过去之后,可能还会有其他买家来洽谈,但这件汝瓷到底带有很大的风险,能不能谈成还得打个问号。而现在是只要屋主点头,他立马就能多出一笔一千多万美元的收入。”
谈判进入最后阶段,中野能发挥的作用已经很小了。
他拨通了屋主的电话,用手挡住嘴唇,小声说了一阵,接着又捂住手机,对姬文川说:“他同意你们的提议,但有个条件,这笔捐款加上他的名义。”
这时候乔清许也功成身退,看向了身旁的姬文川。
“不加。”
姬文川淡淡道,“顶多我再多捐一百万。”
中野又对着手机说了一阵,很快挂断电话,郑重地对姬文川说:“成交。”
一千六百万美元,外加两百万美元的地震捐款。
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对方拿出了正式的合同来,填上了谈成的条件。姬文川一一审核后,大笔一挥,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的签名颇为潦草,除了姬字勉强能辨认,后面的文川二字都是一笔带过。
乔清许不由想到了那枚经常盖在自己屁股上的印章,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枚印章平时是盖在哪里 ?
——刚想到这里,就见姬文川拿出那枚私章,盖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乔清许唰地涨红了一张脸,敢情这章姬文川还拿来盖合同?!
双方互相交换合同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准备道别。
还是在姬文川的提醒下,乔清许才回过神来跟对方握手。
把勿言堂一行人送出了清风会馆,乔清许跟着姬文川慢悠悠地往回走。
汝瓷的事彻底告一段落,他也放松了下来,但一想到那枚印章,他还是觉得害臊得不行:“姬先生,你那章平时用得多吗?”
“多。”
姬文川说,“怎么了?”
“那你还老盖我屁股!”
乔清许抗议道。
姬文川顿时笑得不行,揽住乔清许的腰说:“放心,没盖过别人。”
乔清许抓狂:“这是重点吗!”
“确实不是。”
姬文川收敛起笑意,说道,“你查清了这件汝瓷的来历,所以接下来的重点是,你想好怎么亮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