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笑笑：“那我呢？”</p>
“全京城都知道你我之事，你这样做，又是置我与何？！”</p>
顾云峥露出愧疚的表情，我只笑笑：“那日她落水，明明府衙侍卫也下水去救，你也知她是渔女出身，水性极好，你却还是要下去。”</p>
“顾云峥，你下水之时难道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么？”</p>
“程馥锦不止一次和你袒露爱意，当时的你，会看不明白这是一场逼婚的阳谋吗？”</p>
程馥锦数次向顾云峥表露爱意，初时顾云峥还不耐地拒绝，再三强调自己爱的只有我。</p>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逐渐不在反驳，甚至会用一种无奈、宠溺的表情看着程馥锦，我曾抗议过几次可顾云峥总说：“阿凝，她无亲无故又是个柔弱女子，我自然该照顾她。”</p>
“再说了，她还小，少女的感情总是来的单纯炙热。”</p>
可她只比我小一岁啊！</p>
当我的我，听完他言语间的维护，立刻反驳出声。</p>
可顾云峥只是不耐地说：“你有家人护着，那些衙役难道还敢真的冲到你家中，强行把你捉走，逼你下嫁吗？”</p>
可顾云峥却从未想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爹虽然是朝中重臣，且不能同法度抗衡，甚至需得更小心翼翼。</p>
说到底，无非是顾云峥不想为我家多做着想罢了。</p>
如今，他终于自食恶果。</p>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顾云峥，别忘了如今我已嫁为人妇，你也娶了佳人。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只盼以后再无相见之日！”</p>
“不！”顾云峥红着眼恶狠狠地看着谢淮砚，“是因为这个病秧子吗？如果他死了，阿凝是不是就能回到我身边！”</p>
我当下一惊，只见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p>
“不——”</p>
07</p>
顾云峥的动作极快，他本就文武双全，此时猝不及防拔剑挥去，一般人哪里能反应过来！</p>
我被吓得叫出声来，可想象中的血光并没有出现。</p>
只听一声清脆的“啪嗒”声，谢淮砚竟然手持银箸轻松挡下了顾云峥的长剑。</p>
顾云峥显然也愣住了，他眉头一蹙，下意识抬剑想要再刺，可谢淮砚的速度更快，只见他手一扬，那根银箸竟利如凶器，直直将顾云峥的手钉在桌上。</p>
顾云峥当即发出一声惨叫，谢淮砚冷漠地看着他，随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p>
当时的我被顾云峥的凶狠吓到，又当心谢淮砚手上，想来面色极其难看。</p>
只看了我一眼，谢淮砚便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我见他脸色血色尽褪急忙道：“你没事吧？”</p>
谢淮砚露出虚弱地神色靠在我怀中：“没事，只是许久不曾活动。”</p>
这哪里是许久未活动，分明是在死门关走了一趟！</p>
我心疼地要命，搂着他道：“没事就好。”</p>
我抬头怒视顾云峥：“顾云峥，我本想给你几分薄面，也算是给两家留些薄面，可你竟然动手打我夫君！”</p>
“若是日后你再出现在我面前休怪我不客气！”</p>
顾云峥的手还在流血，他捂着手道：“你凶我？可受伤的明明是我，刚才你也看见了，谢淮砚的身手那么好，哪里像是病重的样子！他定是欺骗你。”</p>
我冷笑一声：“那不是更好吗？我的夫君好好活着，我们就能白头到老！”</p>
他脸色一白，轻轻唤我一声。</p>
我却只紧紧握着谢淮砚的手。</p>
顾云峥终于撑不下去，他顾不得满手是血，想要来牵我的手，却被蹙眉的谢淮砚重重拍开。</p>
此时的谢淮砚身上那种无力的脆弱感消失，他像是守护宝物的凶兽恶狠狠地看着顾云峥：“顾公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客气说话了，若是你纠缠阿凝，我定要你生不如死！”</p>
顾云峥还想在说话，可这一次雅间门却被人直直撞开。</p>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哭哭啼啼地冲了进来。</p>
我抬头一看，对方正是程馥锦。</p>
上一次见到程馥锦的时候，她还穿着顾云峥送的华贵衣衫，趾高气扬地冲我放狠话，可这一次，她却穿着粗布麻衣，一头秀发也只用一根粗荆挽住。</p>
我目光一扫，自我出嫁，她被纳为妾，不过短短几日，也不知是不是从京城到燕州长途跋涉的原因，她看起来无比狼狈，就连原本白嫩的手，此刻也看起来粗糙无比。</p>
她紧紧抱着顾云峥哭道：“顾郎，顾郎，我们回去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定不会再骗你——”</p>
“啊！”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顾云峥重重推开，程馥锦摔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沈小姐，求你大发慈悲，饶了我吧！你就放过我吧！”</p>
她的声音尖锐，凄惨，我蹙眉，暗想这又是什么新型的骗局？明明抢了我婚姻的是她，胜利者是她，此刻她却在这里叫惨，向我求饶。</p>
我道：“程馥锦，我早就和你没关系了。我也没有报复你什么，谈不上什么放不放过吧。”</p>
程馥锦白着脸说：“顾郎纳我为妾第二日，便将我休出门。如今我在京中已无立身之地，还请沈小姐替我求求情。”</p>
我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顾云峥竟然会将她休出府。</p>
女子二十岁需嫁人，可若是被纳为妾第二日便被休，只怕连京中的乞丐都不会要她。</p>
人人必觉得此人德行有亏。</p>
我并不关心顾云峥怎么对待程馥锦却被这两人弄得有些烦躁，明明不管我的事，明明我的生活才刚刚好起来，这两人却几次三番来打扰我！</p>
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脾气！</p>
我看向我的夫君，只见他正不悦地看着程馥锦，眼中满是厌恶，像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抬头看我，立刻换了一副温柔的模样问道：“夫人？”</p>
我心下了然，低咳一声：“夫君，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p>
“我本以为这两人是来找我叙旧的，却不想是来找茬了。若是夫君以后见了他们，请帮我将人赶走。”</p>
“若是他们再惹事，还请夫君自行处理。”</p>
谢淮砚一愣，立刻道：“自然。我定不会让人在来骚扰夫人！”</p>
他瞪了顾云峥一眼，快步跟上我的步伐。</p>
08</p>
我同谢淮砚一起回了谢宅，刚刚进了房，谢淮砚突然噗通一声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突然一跪吓了我一跳，我急忙伸手去扶。</p>
他却道：“夫人，是我骗了你。”</p>
这人出门前，还一口一声的喊我阿凝，见过顾云峥顺杆子爬立刻就喊我夫人，我见半天拽不动他，也来了火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你骗我什么了？”</p>
谢淮砚犹豫了一秒：“顾云峥所言并非全是虚假。我同你的婚事确实是我费尽心思求来的。”</p>
原来谢淮砚四年前去京城的时候就认识了我，那时候我跟着丫鬟一起出门踏青，纸鸢被卡在了树上，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他脚下用力，飞身替我将纸鸢摘了下来。</p>
“我对你一见钟情，可后来着人打听，才知你有相爱的竹马，当时我只觉得惋惜，希望你能过得好。”</p>
“可前些日子，我却听说沈大人，正在为你物色一门亲事，打听之下才得知你的事。于是我便向岳丈提亲。”</p>
我抿唇：“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p>
“装的……”谢淮砚干脆破罐破摔都抖了出来，“是的好哥们，他说示弱更容易获得美人心。”</p>
我无言，这话确实没错，初时我怕他一命呜呼觉得他柔弱不堪，每每都怕他被顾云峥欺负，自然护着他一些。</p>
我叹了一口气：“我不怪你，我们既然已是夫妻一体，自然要好好相互扶持下去。”</p>
他顺从地被我拉起来，我们跌跌撞撞往床上倒去，谢淮砚整个人撑在我的身上，眼神温柔。</p>
这一夜，我又做了梦，梦中有一片翻滚汹涌的黑海，阴沉沉的足矣吞噬一切，可怕的很，我感觉自己正随浪起伏，一股窒息感袭来，突然我听到谢淮砚的声音，那风暴消失无踪，原本波涛翻涌的海面慢慢平静下来。</p>
一轮明月升起，那巨兽不在作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我，我忍不住回拥过去，这一刻无尽苦海化为甘霖，倾泻而下，我只觉得所有的苦难和不甘尽数消弭。</p>
一夜好梦。</p>
我和谢淮砚的生活慢慢安定下来，想是上次我说话凶狠，顾云峥果然没有来骚扰后，我也慢慢走出阴霾。</p>
某日，我同谢淮砚的兄弟谈及此事，讲道顾云峥到底还要些脸面，却见他兄弟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原来你不知道啊。那顾云峥可是被谢兄好好整顿了一番，连腿都打断了一条。”</p>
“据说，自那以后他整日沉迷酒色花楼，后来啊，被她纳的那个妾下药废了那处。”</p>
“他一怒之下，掐死了那个妾，自己也被下了狱，如今怕是快要问斩了。”</p>
我一愣，随后笑笑：“这样啊。也好。”</p>
天高水长，破镜本就不可圆，从此我有自己的良人，顾云峥是死是活自然也与我无关。</p>
“夫人，我替你买了你喜欢的桂花酥。”</p>
我看着谢淮砚笑着朝我走来：“我们回家吧。”</p>
“嗯。”</p>
从此尔尔辞晚，朝朝辞幕。</p>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