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去，门房才忽然反应过来——夫人先前好像交代了不许大人进府来着？

但他实在太困了，他也不可能拦住穆容渊，干脆就接着睡了过去。

穆容渊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沈姝蔓的房间。

玉竹正在外间休息，一看他进来，立刻起身小声焦急道：“大人，姑娘不许您进来的。”

穆容渊平静地看她一眼。

玉竹顿时给他看得不敢说话。

紫鸢听见动静，也立刻从里间出来。

她冲玉竹摆了摆手，连忙将玉竹拉了出去。

穆容渊摘掉披风，迈步而入。

屋里点着一支蜡烛，亮着微弱的昏黄的光。

沈姝蔓正躺在床上，歪着身子，呼吸微沉，睡得很熟。

她的脸庞被灯光照得分外柔和。

听说她先前在城楼站了接近一天，射杀了不少北狄士兵，还亲手杀了北狄的小可汗。

她应该是困极了。

他已经完全靠近，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样貌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了许多，连睡觉时眉眼都是弯的，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

想念了许久的人就在身边，一时间穆容渊竟然有些不敢伸手去触碰。

他半蹲在床边，视线往下，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眼眶不觉有些湿润，这是他的孩子。

没见到的时候只觉得不真实。

如今见到了，亲手摸到了，仍旧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他终于忍不住，握住沈姝蔓的手。

却又怕将他吵醒，很轻地在她手背上亲了亲。

然后脱掉外衣，去洗了个冷水澡，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躺下。

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穆容渊连日的疲惫涌上来，很快便缓缓睡着。

*

沈姝蔓察觉到了身边熟悉的沉水香气。

起先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梦到这个熟悉的香味儿。

然而她稍微动了动，忽然摸到了一节衣袖。

她顿时掀开眼皮。

穆容渊刀削般的脸庞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他清瘦了许多，眼窝深深地陷进去，眼下还有一节乌青，下巴也长出了一小节胡茬，还未来得及打理，一看就知道连续赶路了许多天。

沈姝蔓心头不觉触动。

触动过后，气便涌了上来。

本想叫他起来，但看他累成这般模样，却还是有些不忍心，最终只是自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穆容渊六天六夜里只抽空睡了三四个时辰。

他太累了，这熟悉的气息叫他分外安心，平时的警惕尽数撤散，连沈姝蔓下床都没察觉到。

沈姝蔓推门走出去。

天才刚刚亮。

小厮丫鬟们都熬了两天两夜，沈姝蔓许他们偷懒几日，所以这时候大部分下人都还在睡觉。

只有梅妈妈在厨房带着几个厨娘忙碌。

梅妈妈见沈姝蔓过来，立刻道：“我正要给姑娘送吃食过去呢。”

沈姝蔓笑笑，点头道：“正好饿了。”

她怀孕之后越来越容易饿，可能是腹中的小家伙胃口越来越大。

她怕吵醒穆容渊，干脆找了间客房用早饭。

她吃掉了小半碗鸡丝面，两块排骨，一条小鱼，半个苹果，才觉得填饱肚子。

吃完后出了门，院子里一片狼藉，还没抽出空来收拾。

外头分外安静。

经历了三天厮杀喊叫后，这安静显得分外难得。

她想了想，转头便去了马厩。

踏雪才刚刚睡醒，一见她过来，便十分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袖子，一面低头看自己的身上。

似是在跟她控诉穆容渊染成这般模样。

踏雪身上的毛发黑色褪去了一半，半黑半白，十分难看。

沈姝蔓差点笑出声来。

踏雪一跺脚，仿佛在说你还笑，又长出了两口气。

沈姝蔓顿时止住笑，摸着它的鬃毛，道：“别担心，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马。”

踏雪神气地扬起骄傲的头颅，似是在说自己当然最好看。

这马是真的自恋。

沈姝蔓笑道：“一会儿就给你烤玉米。”

踏雪“吁”一声，似有不满。

沈姝蔓立刻道：“现在就给你烤。”

踏雪满意点头。

沈姝蔓又看它一眼，有些嫌弃地道：“不过中午有太阳的话你得洗个澡，实在太丑了。”

踏雪：？

踏雪：谁刚才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马？

女人的话真是不可信。

下人们渐渐都起了床，几个小厮开始收拾院子。

沈姝蔓喊两个小厮过来，在院子角落生了篝火，从地窖里拿来存储的玉米开始烤。

穆容渊闻到烤玉米的香味儿时，忽然醒来。

手边已经空了。

身旁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惊动他。

他心里无由来一慌，立刻起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推开门，院内的雪还未化尽。

几个小厮正在填平院内的大坑。

靠近门口的地方，燃着一堆篝火。

沈姝蔓站在那里，正在喂踏雪喷香的烤玉米。

和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分外好看。

穆容渊松了口气，就这么静静看了她片刻，嘴角微扬，抬步走过去。

远远看见沈姝蔓一双眼睛妩媚而冷，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他心头一跳，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忙走过去，喊了一声：“姝蔓。”

声音柔和，仿佛可以融化院内堆积的雪。

“醒了？”沈姝蔓冷声，“大人既然醒了，就请回你的府中去吧。”

穆容渊一噎。

他不觉去拉她的手：“你还在生气吗？”

沈姝蔓甩开他的手，声音更冷。

“穆大人，我们已经和离了。这里是我的府邸，请大人立刻离开。”

穆容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