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母亲在这里。”房门敞着，顾煜年没敲门，径直迈进卧室。

纪茗脊背僵硬，没回头。

“您先和她聊，聊完我再聊。”

顾煜年神色从容，姿态悠闲，翘起腿，脚尖微微晃荡着，目光掠过纪茗，她屋里热，又紧张，鼻头一层汗，面颊粉扑扑的。

他开口，“关门。”

纪茗浑浑噩噩，反手关严。

顾夫人被他打断，心情不佳，侧目瞪他，“深更半夜了，你聊什么？”

“我和您聊。”顾煜年手搭在膝盖，时不时戳一下，“我带着她去医院了。”

纪茗一颗心险些蹿出嗓子眼，她诧异盯着顾煜年。

“去干什么。”顾夫人不逼纪茗了，开始逼他，“孙太太没多心，不代表她以后不琢磨，假如琢磨出个门道儿，你父亲和我苦心经营的顾家，包括你的婚姻，要全盘毁掉。一旦菁菁的大伯堂叔问罪顾家，你怎么交待。”

“您在说什么？”顾煜年一脸茫然，“茗儿去做婚检，您扯什么华家。”

他手里攥着一份化验单，搁在梳妆台上，“世清的情史不少，有规规矩矩谈的，有短期玩玩的，万一染了什么脏病，怪茗儿，怪顾家，那可是一桩冤案了，有这份报告，可以堵耿家的嘴。”

顾夫人一愣，抓起报告单，果真是婚检报告。

顾煜年似笑非笑，“母亲还有疑问吗？”

这副局面，搅得顾夫人瞬间无言以对。

“茗儿婚检，世清带她去，我也能带，你当哥哥的出面不合适。”顾夫人没那么严肃了，好声好气的。

“世清要是心虚呢。”顾煜年放下翘起的腿，端正了坐姿，“耿家在医院是有人脉的，我不相信他的报告，我只信我亲手拿到的。”

顾夫人瞥纪茗，“你总是支支吾吾的，做婚检害什么臊啊。”

纪茗几乎把毛巾揪烂了，手心全是汗。

她不晓得报告单从哪来的，下午在医院抽血，拍片，验尿，一系列的化验，估计顾煜年从中安排了。

顾夫人起身回主卧，顾煜年跟着。

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停了一秒。

纪茗一口气悬在胸腔。

男人没讲一个字，凝视走廊的灯影。

熏黄的光洒下来，顾煜年有一抹微醺感。

他旋即出去。

......

顾淮康次日傍晚回来，一边脱西装，一边听顾夫人念叨。

“煜年越来越荒唐了，我准备接菁菁来老宅住。”顾夫人泡了一杯花茶，递给顾淮康，“无论煜年解释得多么合情合理，我照样不踏实，菁菁住进来，朝夕相伴，煜年慢慢会收心的。”

“随你吧。”顾淮康喝了一口茶，他另有心事，“当初收养茗儿，一则可怜她，二则我们膝下无女，想要一个女儿。茗儿和耿家联姻，虽然对煜年有好处，可为了煜年，牺牲茗儿的幸福，我考虑了几天，不如算了吧。”

顾夫人本就烦躁，顾淮康一打退堂鼓，她更恼了，“这八年，我娘家出资供养茗儿母女，我请名师教茗儿弹琴，唱戏，跳舞，培训她礼仪，下棋，茶艺，连一双袜子都是名牌，我凭什么白费精力？我给她最优质的生活，她回报我是情理之中。何况顾家救了她的命，否则她流浪街头了，她母亲也病死了，小恩小报，大恩大报，有错吗？”

顾淮康额头夹出一缕缕皱纹，没吭声。

他主外，顾夫人主内，在外，她服从，家里，他服从，分工明确。

顾夫人的社交手段是一等一的，结婚三十多年，夫妇没吵过架，作为李氏家族的长女，顾夫人强势惯了，他劝不通。

“叶家找过我了，有意重新撮合柏南和茗儿。柏南一表人才，品行贵重，其实——”

“我娘家不缺钱。”顾夫人一口拒绝，“叶家有钱，嫁柏南是锦上添花，耿家有权又有钱，嫁世清是雪中送炭。”

顾淮康彻底不吭声了。

纪茗站在玄关换完拖鞋，走进客厅，贴着大红喜字的木匣、木盒、木箱，摆满了茶几。

木匣和木盒是耿家的彩礼，房产证，珠宝，支票，一应俱全。

木箱是顾家的陪嫁，金器，车钥匙，正中央的一顶水晶头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是顾煜年亲自挑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