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激动,一饮而尽。
饭局结束,叶柏南酩酊大醉,顺理成章留宿在林家老宅。
顾夫人今日失踪,他偏偏今日在林家,有了不在场、不相关的证明。
林先生坐在二楼主卧,掂量着照片,“叶家这个大公子,真是不简单。”
“这世道,有钱,有人脉,什么弄不到手呢?”林夫人趴在梳妆台上记账,“花费几百万雇一群人,去查,去买,咱们舍不得,叶家舍得。”
“不是舍不舍得。”林先生撂下照片,“叶柏南看透了人性,无论是权,是商,是普通人,他应酬得合适,有分寸,一个擅长攻击人性的高手。”
“林家和叶家一直无冤无仇,他又是柏文的大哥,你少掺和了。”林夫人记完账,上床,“这种人,逼急了他,是灾祸。”
......
纪母的灵堂设在殡仪馆3号厅。
遗体在冰棺内。
纪茗哭了一夜,也烧了一夜的纸钱,顾煜年心疼她,哄她回老宅睡一觉。
走了两步,她扭头。
顾煜年跪在遗像下,素黑衣裤,白孝腰带,佩戴了黑纱,神情哀戚。
燃烧的火光熏燎他一张脸,隽白,深邃。这几日,他操办婚礼,招待宾客,没休息好,又折腾了一趟,亲自安排葬礼,订白事宴,消瘦了不少。
纪茗跑回去,从他身后,抱他。
“怎么了?”顾煜年背对她,伸胳膊,托住她臀,“有虫子?”
她怕蛇虫鼠蚁,老宅的柿子树总是生蚂蚁,她高一暑假,在木棚下写作业,一颗大肉虫钻她裙底了,保姆去买菜,保镖和厨师是男人,她哭哭啼啼找他,“顾煜年,我蹦了,跳了...虫子还不掉下来。”
他一撩裙子,肉虫有粘液,黏在内裤边,仍旧在钻...除非抓它,否则掉不了。
顾煜年第一次,触摸了纪茗身体。
他回避了敏感部位,却避无可避大腿,指节贴上内裤的刹那,她一抖。
更是纪茗第一次被男人触摸。
虫子在他脚下踩得烂碎,她心慌得一团麻。
之后一段日子,顾煜年刻意躲她。
这茬儿,他自责过,分明可以用工具的,钢笔,筷子,牙刷...她哭得厉害,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为此,他写了字条,夹在她书本,是一行潇洒精炼的瘦金体:下次,有虫子爬裙子里,自己忍着,我没空。
不过,纪茗没发现。
他塞在物理书了,这门学科,她自暴自弃了。
“哥哥,你眼下有乌青...”纪茗脸颊抵着他宽阔的脊背,随着呼吸,肌骨一起一伏,有烧纸的烟灰味,有他衣服的清冽香。
“我母亲在天有灵,你说,下辈子还娶不娶我?”
“这辈子几十年,够腻了,下辈子换一个女人。”顾煜年一边朝盆里撒纸钱,一边气她。
“那我嫁你。”
“赖上我了?”他转身,“一厢情愿。”
纪茗推开他,跟着保镖出门。
片刻,他仰起头,注视纪母的遗像,“妈,茗儿伤心,我逗一逗她,下辈子我还娶她,您记下。”
......
顾煜年在灵堂跪守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晨,是吊唁仪式。
原本,纪家是‘破败小户’,稍稍有身份的,不参加纪母的祭拜礼,如今不一样了,是权富圈的‘新秀’了,娘家舅舅在李氏集团掌大权,顾煜年一口一句‘舅舅’,‘夫人’,圈子不敢轻贱纪家了。
吊唁的宾客倒是有百十余位。
大厅正中央,顾煜年手臂虚虚揽着纪茗,一旁摆了花圈,挽联是‘女儿、女婿敬’。宾客依稀有印象,在华夫人的葬礼上,是‘好友顾淮康、李韵宁敬挽’,顾煜年是没有署名的。
哀乐循环,悲恸,庄严。
华菁菁是最后一批入场的。
致哀,行礼,直奔顾煜年和纪茗。
“去年我母亲葬礼,是华家人守灵,你只在出殡当天,陪我去家属席答谢。顾副市长的公子千尊万贵,又没结婚,你肯鞠躬,戴白花,我以为,你待我情深义重。”华菁菁讥讽,自嘲,“在国外,我得知纪茗的母亲死了,有一瞬间,我好奇,侥幸,两任岳母的葬礼规格,你如何平衡。纪茗拥有的,是我曾经拥有,起码我赢过。”
顾煜年的眼眸,是一片幽寂,淡漠,“岳母与岳母,是有区别的。”
“拜了堂,生了长孙,录了族谱,岳母才名正言顺。”华菁菁面孔蒙了一层阴霾,“终归是纪家比华家有福气。”
她冷笑,后面的宾客逐一慰问,井然有序出去。
梁夫人母女和黄二太太是代替丈夫吊唁的,顾煜年上前迎接,寒暄的时候,梁姜越过他们,冲纪茗鞠躬,“会长夫人,节哀。”
纪茗回了一鞠躬。
她目光凉浸浸,“纪家是新贵了,一个贪污犯,一个精神病,竟然有朝一日跻身权富圈,现在,太太们聊起你,是‘生女生纪茗,胜过百子千孙。’”
纪茗不理她。
“可惜了,顾家的灾难,在后头。你享了多大福,也得遭多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