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山庄大门口,白景玄敲了敲门。
开门的年轻家丁,是他的老熟人,唤作二狗子。
小时候一起玩耍过,比谁尿得远。
后来大家都觉得仵作的儿子不吉利,逐渐疏远了白景玄。
如今不一样了,自从霍谋思大婚之后,全县都知道白景玄是县尉跟前的红人,二狗子一见面就很客气:“十二少,有何贵干?”
十二少霸气外露:“我上门,当然是做媒的。”
二狗子闻言一愣:“你这是要替我家三公子保媒?”
“是啊,杜三公子去年就二十了吧,读书人加了冠,也该大婚了。”
白景玄顺势展开。
“对对对,三公子去年举行了冠礼。”
二狗子跟老熟人闲聊起来。
“二狗子,不是我说你,你这看门家丁做得不到位啊。
我来都来了,你还不带我去见见杜老爷?”
白景玄催促道。
“那可不行,我得进去禀报,你先等等。”
二狗子说完就往里跑。
片刻之后,二狗子领着一名老者过来了。
来者年过半百,体态发福,一对眯着的小眼睛里藏着很多东西。
二狗子明显对这胖老头极其敬畏,走过来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对白景玄说道:“这是我们家二老爷,你们聊。”
说完走远了,好像生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老朽杜长生,见过白公子。”
杜长生不愧是书香门第的二老爷,说话斯斯文文的,礼数很周全,对白景玄拱手一礼。
白景玄和李二娃一样,这辈子头一回被人称作“公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没见到杜致远,反而遇到了长期居住府城的二老爷。
“敢问府上大老爷可在?”
白景玄问道。
“家兄身体抱恙,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杜长生说着,把抱拳的双手缩了回去。
那简单的一拱手和一缩手,白景玄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杜长生右手很正常,左手却戴着黑色皮手套。
眼下已是夏季,大热天的戴手套未免太反常了。
白景玄激发了半个仵作的职业素养,以他对人体构造的了解,杜长生左手的尾指、无名指、中指,这三根手指头早已断掉了。
拱手抱拳的时候,手套里全靠食指和拇指支撑着。
少年心念一转,顺势给对方上嘴脸:“二老爷就算不欢迎我,也不用咒我吧。”
杜长生怔了怔:“白公子此话怎讲?”
白景玄有充分的理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抱拳礼左手在前,右手在后,这叫吉拜。
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便是凶拜。
莫不是二老爷瞧不上我这仵作的儿子,故意右手在前,这是要咒我不得好死?”
“误会,白公子,实属误会。”
杜长生连忙解释道:“老朽左手有残缺,不便见人,唯恐污了贵客眼睛,故而右手在前。”
“是吗?”
白公子很不满意,一副被侮辱了人格的样子。
“万万不敢怠慢了白公子,快里面请,老朽给您端茶认错。”
杜长生很懂打狗也得看主人的道理,对霍县尉身边的红人相当客气,连敬语都用上了。
白公子怒气未消,带着情绪往里走。
一路上,他不经意打量着山庄里的一草一木。
致远山庄不算奢华,也没有那种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看起来倒不像是捞了大笔银子。
很快有下人奉上好茶,杜长生给足了面子,颇有端茶认错的意思:“老朽为方才的不敬致歉,还请白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白景玄注意到了对方端茶时左手的异常,心里打了个突。
他故作镇定道:“杜三公子可在?”
杜长生回答得滴水不漏:“真是不巧,我那侄儿去了府城,参加一位官家公子的生辰宴,过些时日方可回府。”
言外之意,杜家在府城里有关系。
上面有人,总能唬住下面的人。
白景玄一口茶也没喝,闻言站了起来:“确实挺不凑巧,那我改日再来,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