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忙命请进来,一面起身相迎,那边宝玉早掀起帘帐进来,笑道:“三妹妹可好?”
“二哥哥。”探春笑着将宝玉迎进来,一面让座,一面命人沏茶来:“你这话倒也出奇,我原无事,没得问这一声做什么?”
宝玉近来留心读书,此外就是往黛玉处坐一坐,旁处不免懈怠了些。今日探春这一件事,还是他从贾母处吃饭回来,袭人说与他,这才知道。
他素与探春亲近相厚,一听这事,忙过来宽慰。
探春也知道他的心意,今日又着实有些煎熬伤心,起头儿也还罢了,后头却越说越迟疑,越说越将素日的块垒道出,直至洒下泪来。
那袭人所说,不过粗略,宝玉细听探春言语,才知道里头的细故,不免跌足长叹:“这一件事旁人倒还罢了,只委屈了你!”
探春却已是拿帕子拭去泪痕,反慢慢着恢复过来,因道:“我有什么委屈?这些是非,谁个没经过的?今儿虽闹了这一场,我却已是立住了,后头还有一件大事,必要办成了,才不辜负太太委托一场!”
宝玉一怔,看向探春,她面有湿意,脂粉不匀,只一双眸子却如同洗过一般,越发清亮:“二哥哥若疼我,竟全了我这一场心愿。不然,太太知道了,又怕我委屈不让管了,那我才真真是没脸。”
她这般言之有度,宝玉细想想,也觉有深有道理,便将先前一番心思收起,又劝慰了一番,这才离去。
探春将他送到外头,眼见着灯笼的微光渐渐远去,自己却还依旧立在门口,静静站在那里,好半日这才回来。
那边宝玉也有些心事,一离了秋爽斋,便收了笑容,吩咐道:“往林姑娘屋子里去。”
服侍的丫鬟婆子见他神色不同往日,也无旁话,自提灯拥簇着他到了潇湘馆。
黛玉刚打发了瑞哥儿回屋歇息,又将屋中事务问了问,略作料理,就将一干婆子丫鬟打发去睡觉,自己唤了紫鹃,意欲到里屋说话,就见宝玉进来了。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黛玉一面让,一面吩咐重沏了新茶来:“又有什么事不成?”
宝玉坐下吃了两口茶,半晌没言语。
黛玉打发了旁人,自己独个陪他坐在窗下,才听见他说:“三妹妹的事,究竟怎么样?”
原是为了这个。
今日黛玉也多有感悟,见他询问,便半是叹息着将事说尽了,一面又看他的神色道:“旧年紫鹃就说,打老鼠伤了玉瓶儿,我还说往后就好了。现今瞧着,究竟还是不同的。”
宝玉道:“我才去看了三妹妹,看她形容,必是哭过了的。这污糟事,说不得甩不脱的,着实糟践了她。偏我又没个主张,能将事抹了去。”
两人俱是默默了半日,才相互开解,却又觉得有些无味,坐了一阵也就散了。
紫鹃知道,便劝道:
“姑娘与二爷说得那些,本就恰如其分,怎么自己反不信了?三姑娘有志气,又极明白事理,不是那等糊涂人。